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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银匣子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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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拉斯……”我伸出手去,露出迷糊的笑容。
我清醒了过来,手僵在半空中:“你怎么在这里?”
“你做恶梦了吗?我看你的眉头皱得那样紧。”菲拉斯好像完全没听到我的话,伸出左手搂住我,把我贴在他怀中。
“不,我只是……”我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我伸手猛然拉开菲拉斯披在身上的衣服,果然,他右肩的白布几乎被殷红的血浸透了,鲜红交织着暗红,让人触目惊心。
我又急又气,一时不由愣住了:“你……”
菲拉斯没有说话,只是抓住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摩擦。
“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来过了。”
我哑然。
良久,我才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来的?”
“那个人走了以后。”
“然后在这里守了一夜?”
“嗯。”
“傻瓜……”我感动中带着轻微的责备,“你担心什么呢?没有人敢在别人的家里伤害一位主人,尤其是……”后面半句话我没有说下去。
“谁也不能伤害你!”
“是的,菲拉斯……”我微笑着凝视着他,跪在床上轻声说,“但是如果你因为这个而害死自己,那么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菲拉斯专注地看着我,眼中跳跃着动人的火花。他慢慢低下头,用双臂撑在我的身侧,靠近过来:“是的,我的生命…它属于你……”
他金色的睫毛在我眼前眨动,他的气息在我呼吸中,轻柔的吻落在我的唇上,稍一碰触便离开……他的胸膛起伏着,目光落在我的嘴唇上,开始依然轻柔,紧接着就是长久地、让人透不过气来的热烈……我不由自主闭上眼睛,感受他用微微颤抖的手臂抱紧我,逐渐用力……力气大得让我喘不过气来,仿佛要把我与他合为一体。我听见自己越来越大的心跳声,搭在他右肩的手也触摸到温热的液体,不由挣扎着叫道:“唔…菲拉斯,快放手,你在流血……”
菲拉斯终于放开了双手,带着沉浸在梦幻般的神情凝视着我:“蓝基娅……”他低声喃喃的说,仿佛在念一个生命中独一无二的名字,“我愿意为了你而死去。”
一股热流涌上我的眼眶,这个笨蛋,居然知道怎么让我流泪了,真是讨厌啊!可是心中这满满涨起的夹杂着酸涩的喜悦是什么?我不明白,是什么让我既喜悦又害怕,既期待又战栗……
今天是安妮罗琳公主启程前往奥格瑞兹的日子,所有人都要去送别。我安顿好菲拉斯,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当下不敢再耽搁,忙叫来侍女侍侯我梳妆。
“殿下,这是您的东西吗?我发现它放在您常用的桌子上。”一个女侍站在我的书桌旁边,手里拿着一个银匣子。
我回过头来,不由微微变了脸色:
“哦,是的”,我马上控制住情绪,“那是安妮罗琳公主临别送给我的纪念品,你拿过来给我吧。”
“是的,殿下。”
我接过侍女递过来的银匣子,心中暗骂自己糊涂,怎么把这个东西随便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不过幸好在我出门之前被发现了,如果在我走后被侍女无心打开,还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我装作随意的把银匣子放在我手旁边,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我又想起些什么:“爱迪斯?”
“是的,殿下。”
“昨天是谁住在旁边的套房?”
“埃尔奎琳,昨天轮到她值班。”
“很好,今天你叫她收拾行李,我的府邸不需要她了。”
“是的,殿下。”爱迪斯带着狐疑的神色,多看了镜中的我两眼。
我只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用手拢拢自己鬓边的头发。有一就有二,不管她有什么原因或者苦衷,我的身边可不需要这么不安全的因素。
梳妆完毕,辞退侍女,我走到床角,掀开地毯,揭开一块中空的地板,把银匣子放了进去。然后再原样恢复,站起来,满意看了看,便走出了房门。
安妮罗琳来不及参加国王的葬礼,就被迫启程前往奥格瑞兹。为了护送新王后的人选,太后一方和摄政王一方争夺得很激烈,两派的公开斗争第一次浮出水面,最后摄政王取得了胜利,中立温和的弥撒尔亲王担任起新王后的护送大臣。
尽管新近丧失了国王,宫廷仍然把送别奥格瑞兹新王后的仪式做的壮观而盛大,丝毫不亚于出嫁的排场。很明显,朝廷是想通过这些向世人证明,尤其是向来自奥格瑞兹的尊贵客人们证明,即使新王初登宝座,但是国家和宫廷还是一样的强大和富有威仪。也得让众人知道,安妮罗琳公主显赫的出身和无比的荣耀永远有萨克维撒强有力的国家政权来保障和捍卫。她是王后,一位真正的王后。
整个王朝的精英全部出动,为新王后送行。光彩夺目的骑士团在前方开道,数不清的金壁辉煌的华丽马车隆隆向前,后面则是满载嫁妆的箱笼。
最后的离别时刻还是不可避免的来到了,奥格瑞兹新王后走下车来,她今天穿着一件绣了金线的白色锦缎衣服,配着她白皙的皮肤和火红的头发,显得前所未有的美丽。
她的眼睛周围微微有些红肿,却仍然带着一贯的微笑一一接受众人的告别。从容优雅的让人以为她不是要离开自己从小生活的国家,反而是要回到自己熟悉的故土去。
我不得不感慨着承认,不论命运如何如何,安妮罗琳她是天生的王后。此刻,不会有人比她更出色,也不会有人能像她那样在众人眼中唤起尊敬和崇拜的情绪。也许,她逝去的过往仅仅是她生命中的前奏,而她即将迎来的新生,才是她命运的主旋律。
安妮罗琳终于登上了停泊在港口的巨型帆船,当她回过身来挥手的时候,一串眼泪跌落出来,沾湿了她的面颊。让人不由猜想,在她坚强的心灵上,此刻是否也撒满了悲伤的,是否在喃喃重复告别的话语?
现在正是顺风,眼看那巨大的帆船很快变成一个小点,安妮罗琳不停挥手的身影也早已变得模糊。大部分贵族都回去了,只有少数真正热爱和关心安妮罗琳的人仍然站在岸边眺望。我向来不喜欢告别的场面,这次送走安妮罗琳,心中更是觉得无限惆怅。
我眯起眼睛,看着像一座石雕一样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洛林公爵,他从小在安妮罗琳的爱护下长大,与安妮罗琳感情深厚,想来他的伤心难过要比我多得多了。
我叹息一声,还是忍不住走过去站在他身侧:“已经去得看不见了啊。”
瑟基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海风很大,吹乱了我的头发,我伸出手去,感受风从手指间穿过的感觉。
“走吧。”瑟基说。
我歪过头去看着他,目光中带着赞赏,这个少年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尽管几秒钟以前他还一脸哀伤的注视着遥远的海面,但现在却已将大部分情绪掩藏起来,看来这小子成长得挺快的嘛。可是,还是不够,我不想看见他的眉目间拢着淡淡的愁闷,这样的表情不适合他。
见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瑟基憋了半晌,终于还是功力不够的问道:“你看什么?”
“很明显,公爵,我在看你啊。”我故意笑得很诡异。
“哼!”瑟基瞪了我一眼,转身向马车走去,耳朵有点发红。
“漂亮的眼神!”我跟在他后面走过去,“嗨,瑟基,说真的,我真不习惯你不同我争吵。”
“你不会指望永远都同我吵架吧?”瑟基头也不回的说。
“为什么不呢?因为……”我顿了一下,“吵架也是一门艺术,需要对手来好好配合。”
瑟基回过头来,哭笑不得的看着我,而我则高兴的看到,连最后一丝愁闷的神色都从他脸上消失了。
“上车,我送你回去。”瑟基简短的说。
我没有拒绝,而是伸手搭在瑟基手臂上,躬身进了他的马车。
我惦记着银匣子的事,到家便回到了房间,从地板下拿出银匣子,放在梳妆台上。
我坐下,盯着匣子看了一会儿,终于动手打开了它。
深红色的天鹅绒内层,一叠颜色各异的信整整齐齐扎成一束躺在里面。
我取出那一叠信,解开捆绑的丝带,一封一封仔细研读。
我的眉头越皱越紧,而脸色也愈加肃穆。这些信,都是以前的蓝基娅写给公爵夫人的,有几封的内容是向公爵夫人商谈如何利用塞莱斯伯爵掩人耳目;而另外几封则是记录了关于阿玛克尼亚公爵的一言一行,甚至写到了公爵见了些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这是什么意思?她在监视他?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得一封封看下去,希望能有什么发现。
可是估计“蓝基娅”也不明白公爵夫人的意图,她在信中明确的说:
“……夫人,尽管我不明白您为何要求我这么做,但是,我是不会辜负您对我的友谊和信任。现在马上就有一个机会,艾格拉丝公主的生日快要到了,阿玛克尼亚公爵必定也会前往。我会乘机去安其拉顿停留一段时间,关于那位公爵的近况,我会在信中向您详细描述……”
我心中一动,艾格拉丝公主的生日?不就是“蓝基娅”从阳台上摔下来昏死的那一次吗?埋在记忆河流深处的片段渐渐浮出了水面,我又想起了第一个夜晚那恐怖的梦魇,那痛苦的窒息的感受……不会吧,难道说是蓝基娅发现了阿玛克尼亚公爵的什么秘密,要被杀人灭口?
我越想心口越凉,顺带就回忆起更多的片段,阿玛克尼亚公爵最初的戒备,对我的戏弄和接近,难道不是探测我吗?
我盯着手中的信,又看看空无一物的匣子,目光一闪,一个念头从脑海中掠过。我拿起匣子,仔细摸索着它的每一寸内层。突然,我的手指停住了,果然,底层的天鹅绒是双层的,我伸进两根手指,慢慢从内层里面拖出一封残缺不堪的信来。
我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却遗憾的发现这封信明显是被水浸湿过,字迹已经变得模糊难辨,有些地方干脆就是一团团的墨迹,还有很大一只角缺失了。
我看这封信上唯一清楚的地方就是最后的签名,落款为“您的忠诚的仆人”,可以适用于一切人的笼统称呼,没有任何意义。
虽然如此,我还是没有放弃,努力的看着,连猜带蒙的揣测着信中的词句。
“……这…危险的…谨慎…一切要……”
太困难了,我使劲眨了眨眼睛,终于辨认出在一团黑色墨迹后面的单词是“陛下”两个字。
唉,徒劳无功,仅凭这些破碎的单词我实在无法推断出更多的信息,我长叹一声,躺倒在椅背上,用手轻轻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德•瓦尔公爵夫人什么意思,仅仅是把“蓝基娅”以前和她密谋的信件还给我而已吗?
不想了!我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还是去陪菲拉斯好了。
草草收拾了一下,把银匣子重新放回去,我打开门去到隔壁菲拉斯的房间。
菲拉斯安静的躺在床上睡着了,想必昨夜他也是守在我床边一夜未眠,我轻轻的坐在他身边,凝视他的睡脸。
他的嘴唇有些苍白,显然是失血过多,应该让厨房给他熬点猪肝汤来补血;头发长长了些,披散在雪白的枕头上,嗯,想必长发也很衬他呢,不如从明天开始要求他留长发,呵呵……我弯下身去,指尖轻轻拂过菲拉斯的眉毛,他有世界上最漂亮的眼睛,现在虽然闭着,却丝毫无损他的魅力。他沉静的睡着,就让我的目光简直无法离开他的脸……
菲拉斯,我的菲拉斯……我面前这个人是属于我的,我一个人的……我笑得傻傻的,不由轻轻握住了菲拉斯的手,细细的抚摸着。这是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手掌有着薄薄一层茧子,那是惯于握剑的原因……保护我,他要保护我一辈子呢……我微微握紧了这只手。
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情景,我又一次无声的笑了,那个时候他就守护着我了呢,从我出现在这个世界开始,不管我遇到什么危险,他都一直一直在我身边陪伴我,而且会永远如此……
突然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进入了我的脑海,我一下子惊跳起来,愣了好一会儿,轻轻放下菲拉斯的手,飞快地走出了房间。
我来到自己的卧室,反手关了门,靠在墙上,好半天才慢慢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难道是这样的吗?我咬紧了嘴唇,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
原来,刚才我无意间回想起“花冠贵夫人”的那个夜晚,我受到了严重的惊吓,菲拉斯也是陪了我整整一夜,驱散了我心中对树林那一幕的惊恐害怕。
这本来没什么,但思维竟自顾自跳开了,我想起经由那一晚而来的风波,王后的秘密情书,被我掩盖而不了了之的结局。
其实,那件事之后,我心中不是没有怀疑过,如果信是真的,那么王后的情人是谁?这种念头时不时跳上我的心头,只是被我故意忽视了下去。而现在,德•瓦尔公爵夫人对阿玛克尼亚公爵的关注让我突然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这个想法令我颤抖,我拒绝相信,却又忍不住想要去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