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梦》树上鸦鸦

36、我即我

　　常峰尤不可置信。
　　常峰尤自认自己为人毒辣凶恶，师徒之情也没有多少，但至少到如今，他教诲着应彩铃，教她武功，自认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此女的事情，可她竟然，背叛他！

　　应彩铃对着高台之上垂着脑袋，没有看他一眼，目不斜视道：“师父，是你告诉我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好一个天诛地灭啊。”常峰尤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叹道。

　　魔域之主冷冷道：“常峰尤，既然你不要本魔主的赏赐，那便赐你罪罚好了。”
　　常峰尤狂笑着，可惜因为脸上带着的并非是自己的脸皮，因此竟也看不出他任何的神情。
　　“魔主，你想要的不过就是血燕无双手罢了，你若开口，我怎会不让呢。”

　　魔主第一次走下了台阶，他一步一步走到了瘫倒的常峰尤面前，轻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出处吗？你应该听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常峰尤想到了自己血燕无双手，这本就是出自白马城，是老白马城主的宝物，只是被他偷窃后带出，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哪里容得下其他人觊觎。

　　明明，他才重新拿回来。
　　可随后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隐在面皮之下的面容竟然诡异的出现了一个笑容。
　　既然有人要他死，那他自然不能让人太快活。
　　想到此，常峰尤竟然爆发出一股力量，向周围袭去。

　　魔主和沈云舟立刻就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连忙退后几步，避开了攻击。
　　魔域之主本想嘲笑他这一番困兽之斗，却见常峰尤居然朝着应彩铃的方向而去，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直接硬生生撕下了她的脸皮。
　　应彩铃脸上的鲜血从捂住的双手缝隙中流下来，她尖叫着，完全没有听见常峰尤在说道：“好徒儿，为师也不是必须要血燕无双手才能将脸皮撕得这般完整的。”
　　随后在应彩铃只顾着痛苦时，再次掐上了她的喉咙，一下子断掉了她说话的骨头。
　　应彩铃只能不停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魔主并不奇怪常峰尤这一手，不过应彩铃对他还有些用处，不能在现在死去，他只能不耐烦地吩咐沈云舟将应彩铃带下去医治。
　　他自己则盯着常峰尤的最后一刻。
　　常峰尤在毁了应彩铃的嗓子后，便七窍流血，不一会儿就失去了生息。
　　他掀开常峰尤的脸皮，这人死之时居然露出了一个微笑，真是荒唐。

　　沈云舟可没这么好心，他将人直接丢给了一个魔域教众，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苏寒衣已经得手，他必须得先找人练一练手了。
　　是时候将裴颜制作一番了，想必应该不会太差吧。

　　想到此，沈云舟浑身便不自觉颤栗起来，胸口发出的兴奋挡也挡不住。
　　毕竟，制作雕塑对他来说便是此生最幸福的事了。
　　而更令他开心的是，裴颜今天并没有接什么魔域的任务，而是好好待在竹林中练功。
　　这是沈云舟第一次将裴颜带到这间小屋子中。

　　“沈云舟，你要做——”什么？
　　裴颜的话还没问完，便被沈云舟点住了周身大穴。
　　沈云舟兴致冲冲的将苏寒衣也邀请了过来，他道：“我想着一定得让你瞧瞧，毕竟，你一定会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你要好好看着，不可错过了步骤才好。”

　　苏寒衣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沈云舟接下来的动作。
　　沈云舟搬来一个巨大的桶，里面布满了白色的泥块，他缓缓倒入开水，撸起袖子，开始利用铁棍在桶中搅动着。
　　“这覆在外面一层的白泥可得好好和呢，决定了雕塑的成败。”
　　他像个真正的石雕师父一样，仔细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甚至沉浸的给屋内的其余人讲解起来。
　　裴颜被放在了一块竖着的木板之上，固定住手脚，这样可以让他保持一个直立的状态，沈云舟很满意，他想，先将腿部用白泥糊住再烤好，裴颜的双腿就不会软下去，绳子也能解开了。

　　裴颜似乎是明白了自己的结局，竟然一言不发。

　　苏寒衣靠近正在为裴颜腿上塑形的沈云舟，看着对方蹲着的身体，低下头好似有些好奇问道：“只需要这样一层吗？”
　　沈云舟双眼盛满了星光，抬首兴致满满道：“当然还不够，白泥烤好后外面还得覆上烤瓷，要保证雕塑一定是光滑明亮的。”
　　苏寒衣双手微动，“是吗？”
　　她再次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完美的雕塑是我这样的吗？”

　　“当然！”沈云舟肯定道：“我仔细研究过了你的面容和身体，用来做雕塑是最完美不过了，就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遇到了。”
　　他叹息道：“只要一想到以后再不能做出这样完美的雕塑，果然还是觉得后半生实在很遗憾啊。”

　　“可我觉得还不够完美。”苏寒衣道。
　　沈云舟容不得别人质疑他，立刻厉声道：“你倒是说来听，究竟是哪里还不够。”
　　“从你口中说来，你一定是先杀人再做雕塑，可你有没有想过，杀人的话，如果你是一掌拍死对方，对方身上骨头一定会遭到破坏，自然体形也会有所变化。如果你是毒死对方，对方死前脸上神情一定会扭曲，当然不够好了。还有其他的，掐死，刀杀，等等，都会破坏最原始的，人。”
　　随着苏寒衣口中说的话不断传出，沈云舟的眼睛越来越亮了，到最后，他只问：“那我该怎样办？或者我便直接用石灰将人活埋了，如何？”
　　裴颜一下子黑了脸。

　　苏寒衣瞄了他一眼，摇摇头道：“可以，但仍旧是不够。”
　　“怎么说？”
　　“我倒觉得，在最后封住呼吸的时候，要让人感受到极乐才好，只不过你选择裴颜，除非他能重新站起来，否则他应该是体会不到这样的感受了，只会痛苦的死去。”

　　“如何是极乐呢？”
　　苏寒衣听到这个问题，轻笑一声。
　　“你的极乐呢，是不是在刻出雕塑的时刻呢，你何不用自己试试呢？”
　　她淳淳诱导道：“你既然今日就要进行这项事情，不如用自己的身体来进行一次石刻。”

　　沈云舟更是笑出了声：“苏姑娘这是要我活埋自己？”
　　苏寒衣道：“我只是给你一个提议，你若不愿意，随时可以终止，况且，我和裴颜，一残一废，难道还能对你如何吗？”
　　沈云舟可耻的心动了。
　　苏寒衣并没有骗他，她的确身受重伤，若是与沈云舟拼起来，只会是自己输掉。
　　到如今，她身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她是可以使用护心莲的，但若是身上伤痕悉数痊愈，又怎么能取信于沈云舟呢？

　　沈云舟将一摊白泥糊在了自己的双脚上，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和脚上雕塑的成型，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不正常的红晕，他的呼吸急促，心脏更是快速的砰砰跳动着。
　　他从没有觉得如此快乐过，他甚至由衷的感谢起了苏寒衣的这个提议。
　　一刷，一笔。
　　简直完美的不可思议。
　　这不是埋葬自己的快感，而是将自己变成完美作品的快感。

　　一直到了腰间，他才不舍的停下了动作。
　　“这次做得还不够好，下次一定会更好。”沈云舟暗恼着，他应该多练习雕塑自己几次，这样才能来的完美。

　　“或许，你没有下一次了。”苏寒衣轻声道。
　　沈云舟的下半个身子被束缚住，他脱出只需要一瞬间，但，苏寒衣出手也只需要一瞬间！

　　苏寒衣一刀刺过，为了避开这致命的一刀，沈云舟只能带着身上的雕塑倒在地上，才开始运气炸开身上硬掉的石灰壳。
　　可在此时，裴颜却也挣脱了身上的绳子，刚刚在苏寒衣接近的过程中，她就已经为裴颜解开了身上穴道。
　　裴颜从背后再出一剑，与苏寒衣刀剑联手，前后夹攻。

　　沈云舟脱去束缚，当即便是掌气一出，可苏寒衣和裴颜很聪明，两人躲在他以前的作品之后，引得沈云舟束手束脚，出招处处受制。
　　该死！沈云舟心中怒骂道。
　　趁他不注意，苏寒衣再次抱住一个石雕，扔向了敌人的面门。
　　沈云舟避让后看到满地的碎片，怒火翻腾不止。
　　但他转念一想，这些破坏了又何妨，眼前不正有两个替代品吗？
　　想通之后，沈云舟出手不再留情，整间屋子到处都是石雕破碎的声音，满地的石灰和石泥，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其中，被困住双脚。

　　裴颜想到近日所学，立刻咬开自己的拇指，用自己的鲜血为刃，攻击着沈云舟，他这些日子以来练的都是些毒功，血中带毒，只要沈云舟中招，便无还手之力，他对着苏寒衣的方向暗道：“帮我。”

　　苏寒衣明白裴颜的意思，这也是两人私下早已拟定好了的计划。
　　她不再躲躲藏藏，咬下口中藏着的护心莲花瓣，一瞬间全身暖流遍起，她提着刀，反手一砍，却砍上了沈云舟琴上的丝弦。两器相触，发出了尖锐的鸣叫声。
　　她滑步后退，双脚抵上刀身，这才借力而出，不顾沈云舟不断发出的破弦之音，尽管身上再次多出了无数的伤口，可她知道，此刻不能再退！

　　也就是此刻，裴颜终于等到了机会。
　　苏寒衣一直所做的便是将沈云舟带到裴颜的视野内，现在，两人成功了。

　　鲜血洒出，可这最后一招!

　　可这最后一招，沈云舟竟然全然避过，他冷笑着看着两人：“还有何等招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