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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冷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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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凝着她,眼底似有情绪翻涌。余未读不懂。
“没问题,”他撂下几个字,转身便走,轻描淡写道,“回去做笔录。”
她困惑地跟上去,想问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两人一前一后,在沉默中走到了警车前。
那对男女已等在车边。余未伸手去拉后门,宋冬逸在主驾开口:“你坐前面。”
“可他俩在后排打起来怎么办?”
“听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直到派出所,后排都相安无事。
审讯室里,余未下意识去坐那个电脑主位,却被宋冬逸抢先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我来吧,正好学习学习。”她试探道。
“手好了再说。”他丢下一句话,看都没看她。
余未下意识地碰了碰缠着纱布的小臂,目光落在他专注打字的侧脸上,心里悄悄泛起一丝暖意。
他这算是……体贴她吧?毕竟在医院里,他还那么紧张地追问伤口要不要缝针、会不会感染。
“说说怎么回事。”宋冬逸目光直视电脑,没看坐在面前的一男一女。
“他勾引我老公。”女人不知为何蔫了下去,不像刚刚在案发现场般激动。
“你老公自己追的我。”男人也累了似的,脸色发白,说话有气无力。
“时间地点人物,前因后果。”宋冬逸撩起眼皮,语调平淡却带着压力。
“我跟我老公说出去玩几天,偷偷提前回来,发现这个贱人在我老公床上睡觉。我抄起酒瓶,就打人了。”
“你还手了么?”他转向男人。
“没有。我拿刀只是想吓唬她。”
“说完了?”宋冬逸敲下最后几个字,屏幕的冷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你接受调解吗?”他问男人。
男人瞥了女人一眼:“道歉,医药费。”
女人咬着唇不吭声。
“不然……您先考虑一下?”余未试探着开口。
女人拿出手机,不知是在发信息还是做什么。局面一时僵持。
余未凑近宋冬逸,小声问:"要叫她丈夫来吗?"
她想着,既然男方愿意调解,最好有人能劝劝这位女士。
"不,会更麻烦。"他低声回应。
"为什么?"她不解。
"笨蛋,"宋冬逸唇间轻轻吐出两个字,斜睨着她,"你怎么确定她丈夫会站哪边。"
余未一愣,随即撇撇嘴:"你才笨蛋。"
不过他说得在理。
如果女人的丈夫来了,站在男人那边,女人可能会情绪化;若是站在女人这边,男人又可能心理不平衡,不愿调解。确实不该叫来。
女人放下手机,垂着眼,不情不愿地说:"那好吧。"
男人立刻追究:"什么好吧?你给我道歉!"
"吵死了!你别得寸进尺!"女人音量又大起来,"对不起!行了吧!"
"你这什么态度!"
......
一番劝解,两人总算勉强达成和解,签好了治安调解协议书。
送走二人,宋冬逸着手整理材料。
余未站在一边看,心里揣着那点没散去的暖意,想找些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毕竟他刚才在医院那么紧张她,总不至于真的讨厌她。
见他把材料叠放在一起,手边缺个回形针,她想都没想,下意识伸出受伤的那只手去够远处的回形针。
他手上动作陡然一顿,声音瞬间拔高,带着几分焦躁的急怒:“我自己来!”
余未的手僵在半空,像被泼了盆冷水。那点刚冒头的暖意瞬间被浇灭,慢慢缩回手,声音也低了下去:“……我只是想帮忙。”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强行压下了什么情绪,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冷硬:“我不用你帮。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
一句“我不用你帮”砸在余未耳朵里,让她心里刚建立的那点猜测轰然倒塌。她忍不住皱起脸,那些藏在心里的敏感和不安瞬间翻涌上来。
也许,刚刚医院里的关心只是警察对同事的责任,而眼前的不耐烦,才是他作为“宋冬逸”对她真实的看法。
她几乎是立刻就得出了结论:“你什么意思?……既然这么讨厌我,当初为什么要答应所长带我?”
她低着眼,不敢看他的反应。
身边的男人安静了片刻。
她等不到回复,心里更沉了,想着他大概是顾及她的面子,不好意思直说讨厌。赌气地转身朝门口走去:“不理你了。”微弱的声音里藏着一丝颤抖。
宋冬逸迟疑一瞬,立刻追上来挡在她面前:“我什么时候说讨厌你了?”
“我又不是傻子。”她抬起眼,眼眶有点热。
当年分手后,她以为拉黑了他,曾在深夜冲动地发过几条微信,诸如“我想亲你”之类羞于启齿的真心话。
结果没多久就收到他的短信。
他发了一张微信截图过来,表示她发的消息他全都收到,还痛骂她一顿,说她发完消息就拉黑,是不是有病?
从那以后,她才彻底断了念头。
而今天,从清早他毫不掩饰的嫌恶、看不起,到此刻直白得不留余地的拒绝,不过是再一次印证了他的厌恶。
“你流血了。”他语调急促,伸手想碰她的手臂。
余未猛地躲开。
两人均是一怔。
他迅速敛下眼皮,像是被她的抗拒烫到,声音低闷下去:“我只是想看看……不是有意想碰你。”
余未自己抬手,才发现纱布上果然渗出一丝鲜红。伤口的疼混着心里的委屈,让她鼻尖有点酸。
“你今天休息吧。我来帮你请假。”他语气恢复冷淡,转身就要走。
“我不用请假!”她扯住他衣袖,“我可以上班。”
他侧过脸,眉间拧出一丝褶皱:“我说了,你今天休息。这是命令。”
“你凭什么命令我?”余未被触发敏感词,声音高昂起来。
宋冬逸的目光里带着不耐烦和一丝压抑的疲惫:“就凭我是你现在的负责人。你要是不想干了,现在就可以走。”
他的语气冷硬如铁,不留一丝余地。
余未怔怔地看着他,心里泛起一阵酸涩的委屈,连带着手臂上的疼痛都变得明显起来。
曾经的他,从来不会这样跟她说话。
以前她哪怕只是磕碰一下,他都会紧张地捧着她的手吹好久。那时的他,虽然话少,但每一个字都透着纵容和宠溺。
可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只会用命令和驱赶来对待她。
“我知道了。”她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像是要把那点委屈硬生生咽回去,“我休息就是了。”
空气在两人之间凝固。连窗外的风声都听得清晰。谁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还没问你,今晚住哪?”他打破了沉默,声音依旧平淡,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余未还憋着气,不想跟他多说一个字。她别过脸,盯着墙角的柜子,语气冷淡又敷衍,只吐出几个字:“单位宿舍。”
宋冬逸闻言,目光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没再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那我去帮你请假。”
地上的影子消失了一个。
他走了。
留下余未站在原地,眼底是难以掩盖的失落和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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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长办公室。
“没问题,让她好好休息。”所长点点头。
宋冬逸语气自然地带出下一件事:“还有一件事。余警官说她要住单位宿舍。”
“对。她和我说了。”
“就派出所后面那一栋么?”
“是呀,蛮新的,前年才建好,一直没人住。不过去年畜牧局的人借住了一楼。”
宋冬逸目光一滞:“畜牧局?男的?”
“男的啊,几个单身的大老粗。放小余一个人住我还不放心呢。”
“……我也可以住下来吧。”他几乎是立刻接话。
“啊?”所长从电脑前抬头,一脸意外——宋冬逸不是早就找好房子了吗?
“没找到合适的房子。”他抬眸,神色如常。
所长没多问,爽快答应:“当然好啊!你俩一起住我也放心点。”
宋冬逸退出办公室。口袋里的手机立刻震动起来,他接起:“喂。”
“哎你好你好,我是房东啊,你什么时候来看房?今天行吗?”
“不好意思,”他说话间,目光掠过走廊尽头正和魏姐说话的余未,声音不高,却很清楚,“我暂时不租了。押金不用退。”
“啊?这么突然?是不是别家的租金开得比较低?租金我们可以商量的。”房东在电话那头挽留。
“不是的。”他望着远处的人,低声说,“和这个没关系。”
电话那头还在絮叨,他却已听不清。视线里,余未正跟魏姐说笑,小臂上的纱布白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