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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八章 ...

  •   祈愿回到位于华山路的傅家公寓的时候,傅立夏还没有回来,傅觉冬一般晚上都有应酬,不在家吃。
      然而厨子仆人还是很尽心尽责张罗了一桌子菜。
      Maria Theresa水晶灯光照出一种古怪的凄迷。
      大蒜鲫鱼汤、韭菜牛奶、黑米粥。傅家的下人都是审时度势的,知道傅大小姐这两天喉咙不适,早早连菜谱都改了。都是些清淡易于消化的家常菜。
      大约傅立夏这次真的病得严重,就连她一贯爱吃的卤制品、酸橘汁腌鱼都好久没上过傅家餐桌了。
      祈愿坐着,提起筷子,一个人吃起来。
      家里仿佛失血的少女,训练有素的下人个个屏息静气。
      晚上,她躺在床上睡不着。傅家的宅邸不在繁华的闹市区,傅觉冬不喜欢危楼霓虹的纸醉金迷,不喜欢闹事汽笛的扰人清梦。所以定居在这条孤高幽静的地段。
      晚上,从古老幽静的庭院里她能听到夏夜雨打空阶的声音,一点一滴,然后她就想起言玥。
      她真的怀了傅觉冬的孩子吗?
      那傅立夏会怎么对付她?
      傅觉冬会凭此借口而名正言顺娶她吗?
      那她是不是也该功成身退,做自己最擅长的小老百姓?
      可是一年还没到,如果解除婚约,她是不是可以适当要求点违约金?
      要不要找个律师之类的咨询下?
      律师......不行不行!她拼命摇头摈弃自己的想法。她强迫自己早点睡。
      迷糊朦胧中,她终于酣然睡去,睡梦中仿佛有温软的触感拂过她的额,像一把暖暖的羽扇……
      =========================================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偏偏就是那么巧,祈愿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会又那么快遇到那个人!
      那一日,祈愿陪着苏烟去瑞金医院做定期检查。人满为患,正坐着排队等候。
      祈愿还是一如既往聒噪唠叨着她的身体,苏烟还是一如既往讳疾忌医,不愿多谈。
      “唉,你看那是谁?”
      “你别打岔!”祈愿早习惯她这招王顾左右而言他。
      “不是啊,你看哪,那不是你老公二奶么?”
      祈愿被她直接到露骨的话惊到,转目而去。这回她真没有骗人。
      一个婀娜翩然的白影闯入眼帘。言玥在一个年长女医生的搀扶下慢慢而来。
      苏烟嘘一口气,“你老公真阔绰,American Chinoise的戒指用来讨好情人。”
      祈愿不懂什么American Chinoise,只听懂戒指两个字,循着望去,言玥右手指节上果然套着一枚惊世无比的戒指。数颗碎钻众星捧月般烘托出中间大颗圆形绿色碧玺。
      身旁的女医生不轻不重的叮咛传来:“这两周不要跳舞了,回去卧床休息两三天,吃点补血的东西。”言玥一一点头,最后医生轻咳一声,那句话说的稍轻,可是祈愿依旧听得清清楚楚——“一个月不要同房!否则细菌容易感染。”
      祈愿神经一紧,她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言玥是刚从妇产科的手术床上爬下来。
      “哎,看来你老公的私生子是胎死腹中了。”苏烟无关痛痒的说道。
      祈愿咬着唇,心里像打翻的五味瓶,像一团麻线,整不出个线头。她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该同情还是该嫉妒?
      医生走后,言玥歪歪斜斜走着,明显身体已经透支到一定地步。她攀附着墙壁一步一挪地彳亍而前,苍白的脸色更胜身旁的雪白墙壁。
      祈愿突然站起,就要跨步而去。
      “你干嘛?”苏烟一把拉住她冲动向前的身体。
      “你没看见她快不行了吗?”祈愿不假思索。
      苏烟不留情面挑眉问:“你真相信世上有那么巧合的事儿?这都能让你遇上?”
      “就算是演戏,孩子都打了,演给我看要报销费么?”祈愿依旧坚持。
      苏烟执着她的疑心教训:“你别那么傻,这孩子到底存没存在过都不知道。咬人的狗儿不露齿,你不明白么?”
      祈愿被她掣肘,心里多少有些被动摇。她从小就是这样憨头憨脑,任何事不喜欢深究,总是习惯性给每个人都套一顶道德的帽子。
      只是她正踟蹰着,言玥纤瘦的身体突然如一片薄纸跌落下去。
      祈愿终究仁心恺恻,甩开苏烟,“你先去取药,我一会儿就来。”急冲而上。
      苏烟气极,真真猪脑壳不开窍。这世界上就是有那么多善良到死的白痴!
      “你怎么样?”祈愿疾步跑上去,幸而支住言玥下瘫的软体。
      言玥一手下意识扶住墙,抬头,目中不无惊讶“祈......傅太太。”终究口是心非的喊了声。
      祈愿眼尖,瞄到她捏在手里不及收起的病例单,只一眼,已经惊叫:“你真的把孩子打掉了?”
      言玥倒是一诧,立马收紧手中的病例塞进包中。努力着站起来。竭力的回避而不对视。“我没事了,谢谢你!”说着企图从她身边走过。
      “你这样跌跌撞撞怎么回去?”祈愿拦住她,眼里尽是不依,拉着他纤细的手腕:“你陪你去吃点东西!”
      “我不想吃。”
      “那找个地方休息下,一会儿让朋友陪你回去!”对于生病的人,她一向有非常强势的说服力。
      言玥终于妥协。
      两人来到一家就近的咖啡厅。整个会所辅以深红色的皮革沙发,每张桌上精致的摆设着一枝白玫瑰,瓶底铺着一块菱形浅蓝桌布。
      两人挑了接近一大扇落地窗的位置。阳光无保留洒进来,言玥默默端坐着,瘦骨纤长的手指无意的拨弄着桌边下的丝丝流苏。
      店里放着《燃情岁月》的主旋律。不知为何,在如此艳阳高照的夏日,却显得那样凄迷而悲怆。
      “其实……你不一定非要打掉孩子的。”祈愿思绪了老半天,终于开口,她那种莫名的、深深的歉意如果让苏烟知道一定又要把她骂得体无完肤了。
      可是她咬咬唇,还是接着说了:
      “我和傅觉冬只是契约婚姻,一年之后你……”
      “我可以嫁进傅家,然后我们一家团聚?”言玥接过话茬,抑不住笑起来:“祈小姐,你真觉得有这个可能吗?”她依旧还是喜欢称她祈小姐。
      祈愿竟是被她问得说不出话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来趟这浑水。也许她是自私,只是因为这样把话说开了能减轻她自己的负罪感。至少她不是横栏在傅觉冬和言玥之间最大的鸿沟。
      两杯拿铁被端上桌,氤氲的袅袅香气,四溢弥漫在两人间,宛如无形的屏障。
      言玥一点没有局促不安的样子,平静无比,“觉冬从来没有对我承诺过什么,我也不需要他承诺。我们两个人,没有别人能懂!”一句话自信又自傲的把其他一干人等统统排除在他和傅觉冬的世界外。
      言玥幽幽搅着咖啡:“就算他不会娶我,我也不感到意外。可是让我意外的是,他为什么会娶你?”她目光斜睨而来。
      祈愿一时语塞,思索片刻,娓娓镇定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娶我,可是我知道我为什么嫁他!为了钱!”
      言玥水眸一诧,被她的直接怔到。眼波投来些许撼然。
      祈愿接着说:“言玥,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有资格清高自负,视名利金钱如粪土的。我就是那么市侩明确的爱钱!你放心,我和傅觉冬比矿泉水还纯,我一点不想搅和在你们中间。不管你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对我,我都不介意。我今天之所以帮你,纯粹只是觉得孩子是无辜的,你不应该......如此决断!”
      说话间言玥的神色换了又换,她低眉不语,仿佛祈愿的每句话都如千斤石顶在她心上。最后,她竟是轻轻开口要求道:“今天你看到的一切,请不要告诉觉冬。”
      “什么?”祈愿惊呼:“你擅自把孩子打掉没告诉他?”
      她凄厉一笑,摇摇头:“他根本不知道有这个孩子。”
      “你.......”她不明白,她实在不明白。这女人疯了吗?
      “为什么?”
      “你知道除了觉冬和傅立夏,傅茹春,傅家还有个成员吗?”言玥突然话锋一偏,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傅暮秋?”她仅凭本能脱口而出。言玥却仿佛听了什么笑话般咯咯笑起来。如涓涓流水,流淌道她耳边却只觉得刺耳无比。
      言玥笑得祈愿有些不痛快,刚要质问。她柔柔的声音已经飘来:“祈愿,你是真傻,那个野种怎么可能姓傅?”
      她一个大悟,的确,上回傅觉冬也没有连名带姓的喊过他名字。可这和她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觉冬那么恨他,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再制造个秦暮秋出来呢?”
      她像个大彻大悟,茅塞顿开的小沙弥,终于了然。
      “这个不一样!”祈愿强辩:“当初是他父亲背叛了母亲,才会有那个什么暮秋的。可是他并没有背叛你!”
      “一样的,”言玥几乎认定了,垂头望着冒热气的咖啡喃喃:“祈愿,我并没有你想得那么矜贵高傲。我已经残缺了......有时候我甚至羡慕你的勇气与追求。你那么纯粹,那么简单,就像.....”她柳眉微颦,琢磨着用词。
      祈愿觉得言玥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而这种与众不同像一块有缺口的玉佩和傅觉冬的冷睿气质不谋而合。
      “觉冬说得没错,”言玥幽甜笑起来。
      “什么?”她一个还神。
      “他说你像一颗种子。”
      种子?她完全不解。甚至懒得去揣测傅觉冬这种比自己高级N次方的动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你只要记住她爱你就行了!”祈愿柔手覆上她冰凉无温的手背。
      所有人都那么说,傅立夏几乎倾尽所有脑细胞都没有让他离开她。如果没有那么深的爱怎会那么难阻隔呢?
      “你知道吗?觉冬救过我的命!”言玥歪过头去望窗外的天,像看一场电影般凝注。初夏的阳光渡在她脸上,“第一次见到他时,我正准备自杀。”
      祈愿整个人僵住。抓着她的手渐渐收拢。
      这个女人身上究竟还有多少惊人的故事?如此柔弱又安静的外表下到底隐藏了一个如何的灵魂?

      “听说你是孤儿?”言玥霍地问。
      “嗯。”祈愿手指摩着咖啡杯缘。也许说了太多遍,已经不觉得可怜。也许此刻她所有的焦距都已经在言玥身上。
      言玥幽幽叹了口气,“有时候没有父母反而更好。”
      所有的悲剧都应该有一个美丽的女子来叙述。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母亲,她是生我时难产死的。这件事对我父亲的打击极大。他恨我!后来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赌鬼,没日没夜的赌钱,赌输了就喝酒,回到家对我和奶奶拳脚相向。变卖奶奶留下的传家宝,一件又一件。奶奶不肯,他就用武力解决。我只是想着快点长大,快点离开那个家。奶奶用偷偷攒下来的钱供我读书,学芭蕾。她告诉我,我身体里留着清朝格格高贵的血统,总有一天我会像天鹅一样飞向蓝天。她一直希望能看见我在舞台上表演《天鹅湖》给她看。我很努力很努力的练习舞蹈,跳得脚抽筋,起泡还是不懈的努力着。”

      祈愿不由的觉得心疼。她完全毫无保留的相信这个故事。因为她看见言玥眼眸中那哀伤的涟漪。
      “18岁那年,我终于如愿以偿得到去美国进修芭蕾的机会。我以为我可以改变人生了,谁知道老天就是这么爱耍人,公演前夕居然传来我奶奶的死讯。”
      一阵沉寂。祈愿心里腾然升起一丝丝酸涩。
      窗外的阳光很好,络绎不绝的人流往来不间。仿佛人生,就像一场冗长之旅,每一站都会和不同的人擦肩然后而过……
      “奶奶都死了,我跳舞还有什么意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一切都已经不重要,我跑到金门大桥上俯瞰紫雾缭绕,多好的自杀圣地啊!跳下去一定很美,像一只天鹅,奶奶在天上一定也看得到。”
      “你……疯了......”祈愿突然不善言辞起来。
      言玥笑着摇头:“可惜阎王不收我。醒来的时候躺在大床上,发现自己被别人救了。还没跳倒先晕过去了。”
      “傅觉冬?”王子救了天鹅公主,美丽的童话不是都这样开始的么?
      言玥唇角划过一抹清丽的笑,搅着咖啡,一圈又一圈,像她的思绪,她的回忆。
      那一日,当她撑开眸子,缓缓抬起,她以为是天堂。可是……天堂里也会有金纺高织绵床被?也会有雪花石吊灯?
      “为什么要寻死呢?”冰凉无温的声音滴落进耳里,像乞力马扎罗的冰雪。
      言玥灵魂都跟着一抖,抬眸的一瞬对上一张俊孑冷漠的脸。五官干净极致到一种非人的境界。
      他的眉微拧,人长得很高,半弯着腰对视她,或者说观察更贴切。
      语气冷冽如霜:“老天爷多不容易才给你一条命,让你做回人,有什么耻辱委屈讨不回来?”

      “我自己的命,要不要关你什么事?”她反击抵抗。谁要他多管闲事救她?如果不是他也许此刻她已经可以和奶奶相聚重逢了。
      傅觉冬骤然抬手扣起她下巴,黯黑如夜的眼细细审查她,那目光仿佛能望穿她骨髓灵魂。
      “你自己的命已经被你放弃了。我今天救了你,从今天开始你的命就是我的。”
      傅觉冬白洁的手摸上她细腻无比的脸蛋,像在摸着一件艺术品,像在验一件战利品,不错过一点一滴的纹路,然后滑进她宽大的睡袍,她倏地反抗后退瑟缩,却被他强劲的腕力用力扯着领口,再一用力,她已跌进他怀里。
      磐石般的声音从头顶落下:“你是我的了,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有时候言玥想,傅觉冬究竟是救了她还是在一寸一寸把她推进另一个深渊呢?
      她像情窦初开的少女疯狂爱着他,一天比一天强烈。可是他呢?
      他像水蛭一样,像毒蛇一样一滴一滴吸干她所有的血。
      这一切她不会告诉祈愿,不会……
      她需要在她面前保持天鹅的姿态。她需要在所有人眼里依旧是傅觉冬最爱最爱的女人。
      天鹅?
      她忆起那日两人鱼水之欢后,傅觉冬茕立于窗前的孤影,那垂落着的蜜色乔其纱锦缎被风吹着翻飞在他并世罕有的冷峻侧容前,他只是眺望着窗外的蓝天,喃喃道:“你知道么,伤寒和天鹅来自同一个地方。”
      很多年后她才知道,那是《沉默的羔羊》中汉尼拔博士对克拉丽丝说的一句话。
      邪恶和美丽......原来来自同一个国度。
      她读懂他眼底的绝望,不是同样绝望的人不会读懂这种忧郁与哀伤。她知道他心里有秘密。一个很大很大,近乎让他濒死的秘密。直到她知道了那个秘密。
      他爱她么?
      也许是爱的吧!他把她当宠物养着。也许就如傅立夏说的,是习惯了吧!习惯了从她身上索取一切男人需要的东西。
      他说他喜欢看她跳舞的样子,他说她是他的镜子,能让他看清很多东西。”
      小满时节,作物的籽粒开始灌浆饱满,但还未成熟,只是有一些,他等不了弥月成长,已经被扼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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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愿如料被苏烟狠狠批斗了一番,疲劳轰炸一整天后,终于回到家,虽然这个家还不能算是她的,至少目前是她安憩的地方。
      她以为总算可以睡个回笼觉。女佣小敏却煞有介事跑来通报:“先生说让您回来就去书房找他。”
      祈愿一颗还没放平的心又一次被悬起。莫非他知道了什么?
      “好,”她是行动派,雷厉风行便要上楼去找他。
      “太太,等下。”小敏唤住她,从厨房端出一杯刚泡好的红茶:“傅先生让你顺便带上去的。”
      “喝了几杯了?”
      “呃……”小敏回头去看茶包,尴尬一笑:“5包!”
      祈愿倒吸一口凉气。据她了解,傅觉冬这样没有节制上瘾的喝红茶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他心情不好!
      第二,他心情很不好!
      她怀着颗战战兢兢的心,跑上二楼的书房。
      穿过缅甸柚木门,她端着阿萨姆红茶,套着青花蜡染布拖鞋踩着黄油般柔滑的地板走进去。
      傅觉冬果然在,低着头看文件。她礼貌小心的敲敲门。

      “你坐会儿,等我下!”傅觉冬连头都没抬,仿佛只凭脚步就已经料定是她。
      她识趣的放下茶,坐到他对面古银色皮质沙发上,他身后的玻璃橱柜里摆设着各种收藏精品。
      傅觉冬正低眉细审着一篇签报文上。s.t.dupont金色笔杆握在他骨节分明的指间,熠彩烨辉。笔头是由18K金打造的俄罗斯圣巴西尔大教堂造型。这样有些奢华到俗气的金色捏在他手里竟是如此养眼。
      天花板上隐隐射出淡淡橘色的暖光。
      祈愿无聊的打量起他的书房。
      右侧墙上挂着一幅《八骏图》,八匹骏马神采飘逸、栩栩如生。
      蜜色桌上摆放着一只犀角山水百子图杯,高浮雕镂空。无数的童子攀高、戏狮、奏乐、采荷……
      祈愿望着他伏案垂睫的认真劲,古怪的奇思兜上心头:
      也许在他签名的瞬间、也许在他谈判的时候,也许在他举殇谈笑的一霎,一个未成形的弥月胎儿,一个流着他血液、烙着他印迹的生命永远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他竟然都不知道。他如果知道会怎么样?
      终于他看完签报文件,幽幽抬头,倒叫她做贼心虚一个心跳漏拍,浑身一颤。
      傅觉冬从右边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本支票。
      祈愿双眼不争气越凑越紧。
      他喝了口红茶,提笔横洒流飞的签名,然后干练的撕下递给她。
      “立夏这些日子比较忙,没功夫打钱到你户头,所以让我直接把这个月支票给你!”
      “哦!”她不客气的接过,喜上心头。“她想的真周到!”她还不要脸的狗腿一句。小心捏着那张薄纸,心花怒放转身朝门外而去。
      他叫住她,“还有件事。”
      “啊?”还有事?她满脸讶异。
      傅觉冬握拳唇畔轻咳,“怎么说我们结婚也快半年了,是不是有必要稍许交流沟通下?”
      祈愿不得已,只得折返回到座位。她心里自是极不乐意的,只是收人钱财也该听人差遣。
      她觉得这是傅觉冬的职业病犯了,平时隔三差五找那些地区主管、经理没事找事述职稽核啊,审查考评啊,把他给惯出这毛病了。
      只是她还没坐稳,他还没开口,他的黑莓手机乍然响了起来,祈愿倒是被徒然一怔。傅觉冬仿佛已经见怪不怪,神情自若的摁了扬声器。
      秘书林珞清脆的声音清晰而来:“傅总,晚上的小满迎雨晚宴已经开始了。”小心谨慎地催驾。
      “嗯,知道了。”他默然一应。起身披起外套。祈愿欣喜逃过一劫,然而,
      “你跟我一起去吧,我们车上谈。”
      “啊?”她欲哭无泪了。
      夜幕降临时分,司机田师傅稳健的驾驶着奥迪S5扫过繁华的南京西路。恒隆广场、中信泰富、梅龙镇一一浮光略惊,祈愿没有浓妆艳抹,盛装华服。她只是见缝插针在他去晚宴的路上挤入一点交流时间。她随性扎着两个麻花辫,卷卷的发梢垂在胸口。身上只一件白色T恤,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明月剪就,夏水裁成。
      此刻正经过吴江路小吃街,那人声鼎沸,摊位 “遍地开花”。
      小杨生煎、甜蜜蜜、特色肠粉、玫瑰烤翅无一例外都排着长龙,蔚为壮观。小贩个个在门口吆喝着揽生意,盆丰钵满。
      “停车!”傅觉冬突然一声冷令。
      祈愿和田师傅两人皆是一愣。
      “你饿不饿?”他回眸问祈愿。
      她机械般摇摇头。
      可是他还是固执己见,“我倒有点饿。”言罢推开车把手,长身而出。
      田师傅迅速先临时泊了车,和祈愿两人尾随龙驾走进吴江路小吃一条街。

      此刻已是小满时节,天气开始渐炎闷热。傅觉冬扯着领带,洒然解开西装衣扣,脱下外套,递给一侧伫立的田师傅。“替我放到车里,你也随便先去吃点东西。等我电话。”
      “好的。”虽然诧异,田师傅还是遵从地接过衣服,转身离去。
      祈愿只有咋舌发愣的份儿。
      “你你那个活动不去了么?”
      傅觉冬垂眸卷起衣袖,“傻瓜们的聚会,少去一次不会损失什么。”
      说着他迈步向前,竟是跨步走进一家经久未修的烧烤王店。祈愿惊骇地尾随着他。
      他深瞳荡出缱绻的笑痕,“好久没来了。”
      “你来过这里?”祈愿满脸惊疑。
      “怎么,不像么?”他修眸一斜,此刻身上只一件山本耀司白色衬衣。
      即使在如此市井喧嚣的环境,他修姿长身依旧如张大千登峰造极的泼墨泼彩般赫然出挑。仿佛微服私访下江南的翩翩佳公子,举手投足皆是贵气。

      “不可能!”她不信,他那样臻求完美、一丝不苟的人,细致到不允许鞋面上有一丁点儿尘粒的人,怎么可能容忍这满是油烟气息,油腻腻的柏油马路?
      “是真的。”傅觉冬微微一笑,解毒凉血般叫她舒心而渐消怀疑。已经挑了空位坐下。
      “读高中的时候常来。”
      祈愿在他对面坐下,瞠目惊问:“你常来?”
      傅觉冬从塑料镂空篮里抽出两双筷子,一双递给她,笑起来:“小时候我可没现在那么严肃。”
      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此刻伙计已经将烤炉端上,点点火光开始燃起。
      傅觉冬端望菜单,很认真点了些招牌风味。他竟是一点不挑食,荤素葱蒜全都不介。
      祈愿觉得像做梦。这种事居然发生在傅觉冬身上。
      他的洁癖、他的强迫症此刻竟然弥散而尽,只这样隔桌而望,他竟也并不那么高不可攀,竟也是和她一样正常的。
      “小姐,要不要加点普洱茶?”一阵吆喝拉回她遐想,只见一个套着黄马甲的外地小伙子,手持一只长嘴铁壶,一脸嬉皮笑脸的讨好。
      “普洱茶?”她怀疑地瞥过男孩,立马精明机警起来,“要不要钱?”
      男孩儿果然一脸被识破的傻笑,无力的指指壶游说:“是上等普洱,吃烧烤绝对解热。”可她已经一脸逐客闭门羹表情。
      傅觉冬浅浅一笑:“这顿不用你掏腰包,那么好的机会也不狠狠宰我一顿?”
      祈愿这才恍然,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干嘛替傅觉冬省钱?正欲反悔,那小伙子已经悻悻而去。真是后悔莫及啊。
      一盘盘、一串串烧烤被服务员端上桌:鸡翅、鲳鱼、八爪鱼、鹌鹑、脆骨……
      祈愿顿觉胃口大开。
      支着炉架,狼烟四起。熏得她一挨近就透不过气。
      祈愿正准备开始大快朵颐,却还是难掩心中疑虑,抬头再一次确认:“你真的吃得惯?”
      他真的不会嫌不卫生或太廉价么?他可是傅觉冬!
      他笑笑,不置可否。低头提起一串鸡翅,刷着油,慢条斯理烤起来。然后道:“高中的时候,有次赢了全国篮球锦标赛冠军,兄弟几个高兴,我就做主带着他们集体翘课跑到这儿来胡侃海喝。”
      “你?带头?翘课?真的?”祈愿瞪大眼睛,一连发出四个疑问。着实不相信他傅觉冬也会做出这么出轨疯狂的事儿。她一直觉得他是循规蹈矩的三好模范生。老师、家长都挑不出丝毫瑕疵的好孩子。可没想到他竟也有这么叛逆不羁的时候。
      傅觉冬笑笑不语,托起茶盏喝了口。继续烤着。
      “那后来呢?回去有没有挨骂受罚?”她关心起下文。
      “唉,”他仿佛想起惨痛的回忆,苦笑,“自然是被我爸高压政策收拾了。”
      “他揍你了?”祈愿不知不觉整个身体向他贴去。
      “那倒没,我爸还不至于那么法西斯,不过一代儒商总有点孔二风范,痛心疾首训斥我大逆不道,不懂父慈子孝!”他微笑垂目。然后提起那串鸡翅审视了翻,“唔,好了!”瞬时香飘四溢,傅觉冬竖手将“成品”递到祈愿面前,“尝尝!这是他们家的招牌。”
      “给我?”祈愿大喜过望,幸福的接过,那串鸡翅被他烤得皮肉油滑,受热均匀无比。她太过贪心,一口咬下去,却不慎被烫。
      傅觉冬看着她痛苦的表情竟是笑起来,“小心点!”
      祈愿没话反击,抵不了诱惑,这回她小心谨慎一点点试温接近。终于找到突破口悠悠咬下去,果然美味无比,齿颊留香。
      她津津有味地啃着,又继续发问:“那你爸罚你,你有没有反抗?”实在很难想象傅觉冬会安分守己的乖乖受罚。
      “有,”他优雅一哂,陷入回忆道:“我当时就顶撞他说,只有父慈才能子孝!父不慈,子不孝天经地义!”
      “哇,你胆子真大,你爸一定气炸了吧!”
      “嗯,是气得够呛。若不是我奶奶最后求情,他非大义灭亲了不可!”
      “那从此以后,你一定学乖了吧!两眼不望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祈愿夸张地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吟道。
      傅觉冬点点头,“嗯,是学乖了,”蕴笑夹起一片竹笋塞进嘴里,优雅嚼起来,继续道:“经过那次教训,我知道要想骗人,就得骗得天衣无缝,骗得滴水不漏。做好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准备。”
      祈愿被他这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果然本性难移,本来说说童年记忆多欢快?他一下峰回路转又把她拉回尔虞我诈的商业斗争中。
      这个傅觉冬连亲爹都要蒙,真是大逆不道。祈愿心里暗想。
      此刻店主的小儿子精力充沛东奔西跑着,顽皮得让人头痛。母亲追在身后一脸疲态无奈,却又满脸幸福欢乐。
      祈愿咬着筷,只是不自觉的,又想起言玥。
      她长睫一抖,抬头看他,秀净无匹的俊容,动静相宜。
      她突然动起鬼心思:不知道傅觉冬是喜欢儿子还是喜欢女儿?
      如果是个儿子,是个到处闯祸惹事的小破坏王,他会不会像阿育王一样抱着他坐上王位,教他骑马射击,把自己所有统统毫无保留继承给他?
      如果是个小公主,她会撅起嘴来向他撒娇闹脾气,他会不会也像白瑞德对邦妮一样,给她穿银色的小舞鞋和粉红色的蓬蓬裙、搂着怕黑的她安然入睡?
      祈愿一手支着脑袋,情不自禁,笑盈盈就开口了:“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问得如此随性,仿佛就跟问他要不要添杯茶一样。
      傅觉冬却猛地仿佛叫蜜蜂蛰了般,惊愕的一个抬头,眼中聚着深究解析的眸光凝望她。
      她虽后知后觉,可一见傅觉冬这夸张的反应,立马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问题有多暧昧而不合时宜。怎么说她现在还是傅太太的身份。
      傅觉冬是如何机敏精明的一个人,一定以为她有歹念,想续约或者附加条款之类。
      祈愿被自己的话吓出一身冷汗。
      “啪啦哒”一声,她手里的筷子铛然坠落。霞飞满面。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摆着手急切争辩:“我没有要想和你生孩子,我一点点这个意思都没有。况且你要生孩子又不见的要跟我生,你可以找随便什么女人生的!”
      老天爷,她都要窘迫得哭出来了,这种过犹不及的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傅觉冬单眉一挑,更加精研不惑地望着她面红耳赤,笨舌口拙的表情。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还不放弃,接着往黑里描、往牛角尖里钻:“我不是说你放荡形骸,私生活不检点。你要生孩子也不一定要找女人的,现在科学那么先进,像C罗那样找人代孕就行!”
      天哪,她在说什么?祈愿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什么叫矫枉过正她算是明白了。她真希望他能暂时失聪一下下,耳蔽她刚才一连串胡说八道、不靠谱的解释。可是傅觉冬偏偏还那么认真的望着她,听得一字不漏。
      她解释了半天,仿佛是打完仗,觉得自己心慌气短。

      “帅哥,我要加水!我要加水!”她死撑着窘笑,抬臂拉住一边持着长嘴铁壶的小伙子。
      “那个……你刚才不是说要收钱不要嘛!”那小伙子还不忘笑诮一下。
      祈愿急了:“你你你这么那么不机灵,一点推销意识都没有。没看到我们杯子都空了么?”
      傅觉冬眸中诧然透出一中虚凌的幻色。就在刚刚,她说话的样子让他蓦地想起一个人。低头只是不动声色轻斟浅酌。
      小伙子倒完茶,祈愿蒙头捧起杯子“咕咚”一声喝了个底朝天。

      “儿子!”
      “啊?”她还没从窘迫的深渊里爬起来,他的话如冰点漾到她耳边。祈愿抬头,傅觉冬随性的持着一串土豆置放到烤架上,眉宇间都是倜傥的俊逸,“我要儿子!”
      “为什么?”她几乎凭着本能就问出来,直接得自己也觉得唐突。可是依旧是好奇。
      “女儿多好,女儿是爸妈的小棉袄。”大学时看《乱世佳人》,祈愿有多爱那个不可一世的瑞德船长对女儿没有原则的娇惯和纵容。他多希望有一个像白瑞德一样的父亲,宠女儿宠得全镇出名。
      “不!”傅觉冬眸色深凝,暗得发亮的瞳孔有种攫魄的可怖,他幽幽的说:“我只要儿子!”祈愿有一瞬间的窒息感,傅觉冬手中铁棒上,那串土豆被火烤得嘶嘶作响,仿佛低声的哭泣,土豆的边缘已经开始卷缩而发焦。可是他依旧还在炙烤着,就像上帝看着受苦受难的芸芸众生。
      不知为何傅觉冬突然不高兴起来。一张脸绷着。祈愿反复在脑海里回放之前的对白,也不知道哪句话得罪了他。
      而脱离烟雾缭绕的店外,上海的夜,灯火辉煌。
      果腹后田师傅将车驱到傅邸门前,祈愿旋开车门,而傅觉冬只是幽幽坐在后排,冰雕般不动,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她和司机见惯了他这副龙颜不悦的表情,谁也不敢造次往枪口上撞,只是默默的不说话。祈愿孤身下车。
      “你下车吗?”最后还是不得已问了句。
      “你先进去!”他冷漠的一应。祈愿和田师傅交换了个无奈的眼色,转身而去。
      女佣们已经都回房,祈愿精疲力竭的脱下鞋,赤脚踩在印度手工名贵地毯上。她没有开走道上的灯,因为她懒得再跑回来关。只想一路迅速寻到自己房门进去便罢。
      终于,她来到自己的房前,低头寻着银质门把,刘海很长了,挡住视线,她抬手向一侧掳去,另一手终于感受到冰冷的门把。只是遽然一道黑影突然从身后一下压上来,祈愿一个心惊身颤,整个包“啪嗒”一声掉在绒毯上,仿佛一声无力反抗的闷哼。
      而傅觉冬已经将她整个困进自己的臂膀中,不得动弹。
      她被完全唬住,“你你要干什么?”
      傅觉冬没有回答,沉重的鼻息顶在她额头,这个男人,连呼吸都是冰冷的。
      她想起来自己应该反抗,他已经踢开门,将她粗暴的推进去。
      清冷的月光洒进来,镀在她发颤的身体上。
      “傅觉冬,你发什么神经?”她很没底气的骂他。
      傅觉冬还是不回答,可这次她看清他的脸了。双眼鹰隼般的冰冷的像两把刀。
      她倒吸一口凉气,紧张仓惶史无前例涌上心头。脑里冒出一个荒谬无比的理论:他是不是要杀她?
      她拔腿要闯出去。却轻而易举被他抓回,傅觉冬真是疯了,将她双肩钳制,用力压到床上。她吓得不可抑止的颤抖起来。
      他只是不顾一切吻上她的丰唇。祈愿想躲闪,怎奈他是吃了秤砣般铁了心狠狠咬住她。她感到窒息般难受,凌乱如兰的轻喘,不自觉的张嘴呼吸,他趁虚而入侵占住她芳泽,吮吸、轻啃。
      可是她还是不依,卯足了吃奶的力推他,挣扎出他可恶的唇。他的手不规矩的到她身上探索,滑进她的白T恤。直到听到她清幽的鼻音啜泣。
      他终于离开被他蹂躏红肿的那两片柔唇。

      “怎么,还没做好准备尽妻子的义务?”他指尖划过她下巴,笑起来,却是沁入五脏六腑的冷讽:“我可是刚给了你张支票的。”
      祈愿好似被他狠狠刮了两巴掌。她是贪钱,可是还没到出卖自己的地步。潋滟溶溶的眼满是屈愤。咬着唇,一字一字从舌尖吐出:“你给得太少,买不起我!”
      他仿佛一憾,然而只是半秒,最多半秒,立即又恢复笃然冷酷的笑,目光竟是不偏不倚寻到角落的那只青瓷花瓶:“那个值多少钱?”
      祈愿只觉得脑袋一轰,仿佛被无形的铁锤击中。
      他讽刺她?他在赤裸裸提醒她被贺意深夺去的那个吻么?
      祈愿整张脸不争气的气红起来。
      他总是这样,可以一言击中你软肋,如镭射般精准。
      “有些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除非我不想知道,我可以装不知道!”他的话像劈头倒下的一盆雪水。
      “同样的错误,犯一次就够了,一而再,再而三就不那么可爱了。”
      他的唇冰凉彻骨,擦过她滚烫的颊。就像无数针尖从脸上碾过、擦过她滚烫的耳骨,声音低柔却冰冷:“祈愿,我不喜欢被人拒绝!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傅觉冬终于松开她,一个凌厉的起身,扬长而去。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祈愿仰躺在床上,很久很久都处于一种游离而无意识的漂浮状。很久很久她才回过神思索起他的每一句话,吓得瑟瑟发抖。她跑到门前把锁别住。然后又把衣橱里的毯子一条条搬出来全裹在自己身上。可是依旧辗转难眠。一闭上眼睛就是傅觉冬那张放大可怕的脸庞浮现眼前,简直比贞子、伽椰子、美美子加起来还可怕。
      大约是吃了太多烤肉,她只觉口干舌燥,喉咙干涩发烫。她拗不过自己的身体,思想斗争了不知道多少时候才不得已爬起来。
      她太怕遇见他,时至如今还是惊魂未定。脚步轻得跟猫似的,一溜烟弯进书房。
      祈愿长吁口气,从药箱里取了包喉糖,将药箱阖上,正想物归原处,只是她眼神好,格案最深处,一个袖珍的药瓶被藏在壁镜后,引起了她的注意。在微微发黄的灯光下透出幽光,仿佛蕴藏着无限的秘密。她抬手透过壁镜,伸手去摸,一点一点的接近谜团。终于盈盈一握,就像钓到上钩的鱼儿难掩兴奋,将手中的瑰宝昭然灯光下。
      果然是一瓶药,瓶中只剩一半,绝对有人定期在服用。可是问题就来了,既然一直有吃,为什么还要藏得那么神秘呢?
      她微微转过茶色瓶身,“卡莫氯片”四个字赫然入目。
      她突然一个激灵。
      卡莫氯片,又称孚贝,是专治食道、食管癌症的药物!是谁?是谁患了食管癌?不祥的预感扼住她的喉咙。
      瓶子上贴着医生龙飞凤舞的字迹,她很努力的辨认出来那三个字。是她!!
      她患了食道癌?
      她患了食道癌?
      所以她嗓子一直沙哑着,她却以为她只是感冒,所以家里菜谱都改得清淡易吞,她还以为只是厨师贴心。
      食管癌是发生在食管上皮组织的恶性肿瘤,起初只是声音沙哑,喉咙痛,慢慢的,淋巴压迫声带,患者会渐渐失去说话发声的功能,直至死亡。
      她倏忽一个颤惊,突然幡然,想明白一件事。
      所以……所以她才要雇用她么?
      窗外夜色浓重,无星无月,祈愿瘫软着倚着墙默默滑下,明天的明天,还有怎样的阴谋陷阱等着她?
      可是傅觉冬,傅觉冬又为什么要答应娶她呢?
      言玥的话一遍遍回荡在潮湿的空气中:“他不会娶我,我一点也不惊讶,可是我惊讶的是,为什么他会娶你!”
      为什么呢?窗外,又下起雨来,滴落在片片梧桐叶上,淅淅沥沥。

      她想起一首诗: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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