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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食死徒” ...

  •   雪亮的闪电划破乌黑的夜幕,轰然一声巨响。北海的波涛仿佛也都受了惊吓,慌乱地拍打着一座从海中突兀地插入天际的黑色建筑,似乎要从它身上寻找一些安全感。
      “梅林的车子?”
      黑色建筑内的某间石室一角,有团灰蒙蒙乱蓬蓬的东西发出了低沉得近乎耳语的声音,在充斥着整个建筑的□□、哀号和尖叫声中,几乎无法辨认。
      如果不仔细去观察,没谁能看得出那团东西是一个人。不知多久没有洗过的袍子早失了原本的颜色,像块破布堆在墙角,埋住一具不知是何模样的身体。疑似头发的毛茸茸物质毫无章法地覆盖在破布上,在毛发与破布的缝隙中透出两点幽幽的光,显示着这是个有生命的存在。
      他谈话的对象是悬浮在石室中的一个巨大阴影。仿佛被水泡烂的斗篷从那阴影之上低低地垂下来,沉滞得连从铁窗处吹来的冷风也只能让它迟缓地摆动几下。结痂腐烂的手掌从斗篷下露出来,同样迟缓地慢慢屈伸着。这句略显沙哑的问话似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事实上,这个生物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石室里还有另一个生命在活动。
      又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石室,照亮了墙角那团掩埋着一个人的破布,黑暗中的两点幽光显露出它们原本的样子。那是一双漆黑得几乎找不出瞳孔的眼睛,即使深陷在那张蒙满灰泥看不出原样的脸上,也依然显得十分突出。面对着刺眼的光亮,那双眼睛只是微微地眯了眯,反倒是对面的巨大阴影迟缓地用巨大的袖子掩住了头,然后慢慢地飘出了石室。
      “走了……”略带失望的喃喃低语再次从布堆中发出。
      炸雷似乎在一点一点逼近,巨大的黑色石头建筑也被震得隐隐发颤。墙上的灰尘扑欶欶地落在墙角那人的头发上,但他恍若未觉,只是轻轻地数着:“……四,五……五……五……”似乎越过这个数字对他来说无比艰难。
      第七声炸雷响过,地面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轰然的巨响仿佛来自建筑内部,越来越多的灰土从石缝中涌出,甚至有碎石砸在了他的头上。一直静止的人终于有了微微的动作,回头看了一眼,从墙角站起身来,倒退几步仰头审视着石墙。
      那是一个细高的身影,袍子挂在他身上就好像挂在稻草人的木条支架上,随着他的动作空荡荡地摇曳着。但那身破旧的袍子显然很不合身,堪堪长至膝盖,露出瘦骨嶙峋的小腿和赤脚,袍袖也短得半截小臂都暴在外面。蓬乱干枯的头发因为他仰头的动作滑到了脑后,露出一张虽然脏污不堪却并不难看的脸。从那张脸上能判断出他还可算是位青年,至多刚刚迈进中年人的行列,但眼里的神气却透出与年龄不符的天真和好奇。他盯着一颗石头滚落到脚边,俯身拾起来举到眼前仔细审视着,突然,伸出舌头,在石头上轻轻舔了一下。
      震动停止了,雷声也停止下来,整个建筑陷入了死寂,连平日的□□和抽泣也听不到了,静得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青年歪了歪头,手脚并用地爬到铁门边,从栏杆的缝隙里向外张望着。
      似乎没什么变化。对面的石室从上一位住户消失后就一直空着,空屋左邻的长脸男人依然在把那张扭曲的脸贴在铁栏杆上嘴唇嚅动着不知在念着什么,而右边的麻脸男人只是懒懒地扬了下眼皮,又继续试图剔除指甲缝里的污泥。
      “梅林的车子?”青年似乎在自语,又似乎在对他们说话。但只有麻脸男人斜了他一眼,冷笑一声“白痴”便又低下了头。
      突然间寂静被猛地撕裂,远远的石廊尽头传来了女人尖利的狂笑。半空中飘浮的怪物们不安地骚动起来,发出阵阵沉闷的嘶吼,在石室间的通道中飞速掠过。瞬间,通道两边的石门前都浮现出一张张如鬼似魅的人脸,充满着饥渴的表情——只除了那位青年,他只是坐在铁栏后伸着手指徒劳地数算着从眼前划过的黑影。
      女人的笑声越来越近了,伴随一股黑雾急速地穿梭于狭窄的石甬道中,铁门发出一阵阵刺耳的裂响,越来越多的狂笑尖叫汇入了骚乱中,更多的黑雾也随之倏忽远去,飘浮怪物嘶吼着紧追不舍。青年抓着栏杆站直了身子,幽黑的眼睛茫然地注视着一切从眼前掠过。
      他面前的铁门也突然受到了重击,猛地向他扑来,他本能地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看着沉重的铁门倒在自己面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突然他好像想起什么一般,猛扑上前去费力地搬动着铁门。努力了很久,才终于让铁门向旁边滑动了一点,他伸手向铁门下摸去,半晌才终于摸出几块碎瓷片。他把瓷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很久,露出一点失望的神色。
      然后他的注意力开始集中到面前突然敞开的巨大空洞上。他站起身慢慢走过去,试探地伸出手摸了摸变形的铁杆,又犹豫地向外跨了一步。由于没有意识到石室与甬道的落差,他滑了一个跟头,趴在地上。但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疼痛的样子,只是伸直双臂撑起了上半身。之后他的目光定在了面前不远处一只带着缺口的瓷碗上,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再次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抓起碗中一小块褐色的饼填进了口中,又宝贝似的将碗揣在了怀里。
      他沿着通道无目的地走着,沿途搜寻着各个石室的饼和碗。当他终于走到那个不断有冷风灌进的巨大豁口时,他手里已经垒里了十一只碗。面对着天上的乌云和一望无际的滚滚海涛发了一会儿呆,他打了个哈欠,趟过一地碎石抱着碗摇摇晃晃地走回自己的石室,枕着一只碗,将其他十只碗整整齐齐地排在自己身边,沉沉睡了过去。

      他是在一阵喧闹声中醒来的。当他睁开眼睛,扑面而来的是令他极不适应的强光,他又微微地眯了眯眼,这才环视了一下四周的情况。
      人……很多人……
      穿着黑色长袍、表情严肃的巫师们把他团团围在当中,他不适地向后缩了缩,后背紧紧地贴着墙壁,略带慌乱地抬眼望向一瘸一拐地走近的茶褐色头发男人。穿着黑色皮靴的脚停在他面前,金丝边眼镜后一双锐利的灰色眼睛盯住了他:
      “波伏瓦先生,我是魔法部傲罗办公室主任鲁弗斯•斯克林杰。关于昨天晚上的越狱事件,我希望你能如实提供你所知道的一切细节。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被记录在案,请你对自己的言词负责。”
      被称作波伏瓦的青年显然没有听明白他的话,只是不停地眨着眼睛。他的目光在斯克林杰脸上游移了片刻后,落在金边眼镜上,似乎发生了极大的兴趣。斯克林杰脸上渐渐浮起怒色:“奥兰多•波伏瓦,回答我的问题!”
      那双闪闪发光的黑眼睛好奇地盯着他扭曲的脸,机械地重复道:“问题。”似乎对斯克林杰怒从何来一无所知。
      “昨天的越狱出自谁的策划?”斯克林杰逼近了一步,神色带上了几分狰狞,“身为他们的同伙,你不会不清楚!”一边说着一边威胁地迫近奥兰多的面前。
      头脑完全与他运行在两条轨道上的青年却发出了一声可以称之为愉悦的欢叫,伸出脏污的手抓住了斯克林杰的眼镜。
      斯克林杰暴怒了,在奥兰多来得及把眼镜抓走前一掌挥开了他的手,并抬脚将他踹倒在地:“无可救药的食死徒!对于这种死硬派,就该让摄魂怪给他一个吻!”愤怒之中他掏出魔杖指住了奥兰多,恶咒几乎已经到了口边,却被一个年长的傲罗拦住:“算了,斯克林杰先生,意料之中,这个波伏瓦是食死徒中最顽固的一个,从来都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但他们的对话被奥兰多突然的行为打断了,出现在他视野中的魔杖似乎极大地刺激了他的神经。青年向斯克林杰扑过去,抓住了魔杖的尖端。斯克林杰猝不及防之下,居然被扑倒在地。周围的傲罗立刻果断地采取了行动,一连串的红光袭向了开心大笑着的青年,直到他脸上带着凝固的笑意倒在斯克林杰身上陷入了昏迷。
      斯克林杰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一把将那具毫无知觉的身体掀开,重重地砸在了那堆瓷碗上,恨骂一句:“死不悔改!”也不再多看,一甩袍子便跛着脚大步走出了囚室,其他傲罗面无表情地尾随他鱼串而出。绿色的咒语笼罩了囚室的大门,片刻,被强力打破的铁门又恢复了原状。

      当闪电的白光再次闪烁在他的脸上时,奥兰多醒来了。他翻身爬起,轻轻咳了两声,将暗红的污血咯在地上。红色的粘稠液体吸引了他,他伸出手指沾起一点血珠仔细看了看,但很快又失去了兴趣,抱着小腹缩在墙角。
      睡睡醒醒不知过了多少天,日光和月光在岩石地面上一寸寸地移动着,他把十只多余的碗垒成了一只不高的柱子,柱影在地板上划出了一个又一个扇形。他每天用手指丈量着扇形范围的变化,从最初能延伸到铁门的半径渐渐变短,直到被墙壁的阴影淹没。有时会有海鸥飞到囚室之内啄食地上的饼屑,吃饱肚子或许还会在囚室中散散步,但它们时常会突然有那么几秒呆住一动不动,又如梦方醒地发出一声尖叫,匆匆地从铁窗中飞走。片刻之后,摄魂怪的巨大阴影便会飘进囚室。作为奥兰多唯一交谈的对象,这些怪物却经常对他保持着无视的状态。他跪坐在铁门边张望其他囚室时的问题“他们呢?”从来没有得到过回答。摄魂怪唯一有反应的时候就是他伸手拉住它们的袍子或手掌时,但也只是转过脸来面向他,对视片刻就飘飘荡荡地离开了。
      到了第一只毛毛虫爬进铁窗的时候,奥兰多已经习惯于生活在听不到近距离哀号或惨叫的寂静中,兴趣转向了这些有着斑斓色彩的新同居者们。他看着毛毛虫顺着他的袍子,爬过他的头发,直到屋顶,然后渐渐地它们身体周围蒙上白色的细丝,又一点点变成不透明的茧。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有很美丽的带着彩色翅膀的昆虫飞出来。对面那个会变成狗的人曾经告诉他,这种漂亮的虫子叫蝴蝶。但他其实不太希望虫子们变成蝴蝶,因为变成蝴蝶之后,它们就会离开他的囚室,只留下一串串他够不到的空茧壳。不过好在还会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小虫出现,然后再离开。
      等到最后一只蝴蝶也飞走之后,他附近的囚室有了新的住户。

      其实并不全是新的住户,比如说从前住在他斜对面的长脸男人就再次回到了他原来的石室。但麻脸男人石室的主人现在换了另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并且他对面的囚室里也不再是那个能够变成狗的人,而是一个一头笔直铂金色长发的男人。
      他跪坐在铁栏前好奇地观察着几张或生疏或熟悉的面孔。长脸男人也看到了他,诧异地叫道:“梅林,你居然还在这里?”
      奥兰多对他的主动开口抱以愉快的笑容:“你们,回来了?”
      长脸男人被噎得半晌无言,完败地转开了扭曲的脸,呸了一声:“我就知道,跟白痴讲话就是对牛弹琴。”
      铂金长发的男人正皱着眉头挑剔地打量着积满尘土的囚室,听到这段对话不由得也侧头瞄了奥兰多一眼,嫌恶地皱了皱鼻子:“安东宁,这头品味与摄魂怪如此相似的生物是何方神圣?”
      安东宁兴致缺缺地仰靠在石墙上:“谁知道,一个白痴而已。”
      铂金长发男人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奥兰多铁门旁边的名牌和罪行记录,目光却猛地一凝,疑惑起来:“波伏瓦?食死徒?我不记得食死徒中曾经出现过这种不入流的姓氏。”
      安东宁发出一声嗤笑:“卢修斯,你是不是在象牙塔里呆得太久了?别告诉我你会不知道这种事情。那年头未经审判就丢进来的你以为就西里斯•布莱克一个?何况这个没成年就连宰了几十头麻瓜的危险人物!”他说着惋惜地看着一脸兴奋的青年,“如果头脑正常,倒是个天才。”
      卢修斯高高挑起了眉毛,用全新的评估目光打量着奥兰多:“哦?这我倒没有听说过。”
      奥兰多充满好奇的眼睛也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得卢修斯浑身不自在,他正要发作,对方却先开了口:“他呢?”
      卢修斯眯着眼睛等待着他进一步的解释,但奥兰多却没有说明的意思,只是一脸期待地等待着他的回答。斜对面的麻脸男人吃吃地笑出了声,卢修斯只得无奈地问了一句:“卢克伍德,他在说谁?”
      奥兰多难得地听懂了“谁”这个词,兴奋地回答:“狗人。”幽黑的眼睛继续期待地望着卢修斯,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他说的是……”

  • 作者有话要说:  HP7后,我重新燃了……但是,燃去了诡异的方向……
    祝大家平安夜快乐,今日两更,另一更老规矩,七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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