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裴]告白》笑杳

1、第 1 章

　　最近大理寺的众位官员们经常能见到他们的大当家的——也就是如今的大理寺正卿狄仁杰——举着一把很大很大的油纸伞跟在他们的二当家——也就是过去和如今的大理寺少卿裴东来——身后一路吵吵闹闹追追赶赶，时不时轻松跳起躲过前面二当家的头也不回甩过来的匕首啊飞刀啊竹蜻蜓啊甚至还有火光球啊板斧啊等等等等各式各样的暗器。
　　继炸毁了三间办公室摧毁了一间太平间扎坏了N张办公桌后，大理寺众人终于再也无法忍受，终于推出了唯一一位受伤较轻只是在左腿和右臂上打了石膏的小官员：“去！问问狄大人这是在和裴大人搞什么呢！”
　　“我才不去！为什么你们不去？！”
　　“因为我比你职位高！”官员甲自己转着轮椅施施然滚远。
　　“呜呜呜呜呜呜呜！（因为你嘴没受伤！）”官员乙捂着香肠嘴含着热泪走远。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再说一遍，读唇语很累的！”官员丙茫然地盯紧了可怜小官员的嘴唇，那样子让他忍不住哆嗦又哆嗦。
　　“唉唉唉人呢？怎么突然都没声儿了？谁来帮我念念这张纸上写的是什么？眼睛暂时失明真是痛苦哇！”官员丁摸摸搜索拄着拐杖路过，走过可怜的小官员身边时，那尖尖的拐杖头还好巧不巧地在他完好的脚上戳了一下。
　　“嗷！！疼！！！好好，我去，我马上去！”
　　看着众位同僚们的惨状，看看周围几乎快变成废墟的大理寺，再看看自己破败的身体，小官吏眼眶一热，握紧了拳头如同壮士就义一般冲了出去，目标，前方不远处正上演着好男怕郎缠戏码的狄裴二人。
　　在他身后，众人无声聚集，竖起耳朵睁大眼睛张大鼻孔努力捕捉那边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动静。
　　只见，小官吏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去，然后在两位大人身边扭捏了一炷香的时间后，终于跟狄大人说了些什么。然后狄大人眼含热泪地回答了些什么，之后……裴大人带着一脸寒霜地回了头，接着就……甩出了一个精致的小香球，再然后……
　　“东来~不要走~等等我~~~”
　　嘭！！！！
　　“……可怜的家伙！你一定要撑到告诉我们真相再死啊！”
　　“我……我……知道了……狄大人……想……裴大人……告白……”
　　“活回来活回来！是狄大人想对裴大人告白还是狄大人想要裴大人告白？！”
　　“想……想……”
　　“想？”
　　“想……想……”
　　“想什么？！再不说杀了你！！！”
　　“想……要……”
　　“哦太好了！百姓们会记住你的牺牲的！阿弥陀佛！”
　　“原来，狄大人是一直在缠着裴大人，让裴大人对他告白啊……”众官员们摸着下巴，面面相觑，“那么，该怎么做呢？”
　　最近裴东来觉得自己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任谁天天身边跟着一个人苍蝇一般嗡嗡嗡着都会受不了吧？更何况，那人每天嗡嗡嗡的只有一个问题：“东来，我很喜欢你，你呢？你喜不喜欢我呢？如果喜欢你就摇一下头如果不喜欢你就点一下头。东来，你摇头了？！你果然是喜欢我的吧？！那你为何都不曾对我表白过？你看，我可是天天对你表白呢！哎呀东来，不要乱扔东西！”
　　每次裴东来都能被他烦到抓狂随便扯下身上的东西就扔了过去。可是即使他把整个大理寺都几乎给夷平了，那人却还是完好无损地天天黏在他身边念叨着，有时候裴东来甚至都怀疑，狄仁杰这个人并不存在，那个天天跟在他身边聒噪的，其实根本就是他裴东来自己的影子！不然谁曾见过一个大活人能对另一个大活人做到如此寸步不离的？！
　　这样的日子究竟持续了多久，裴东来已经数不清了。或许并没有很久——这样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可是，当他某一天踏进破破烂烂的大理寺的时候，却突然皱起了眉头，带了些许不解的四处张望，那神情很像是丢了什么东西。
　　站在原地想了很久之后，裴东来才终于恍然大悟：那个吵死他的声音没了，那个一直对他寸步不离的人，今日竟没有跟着他。
　　想是又在想些什么别的花样吧。裴东来抬头轻哼一声，一撩下摆，走进门内。
　　只是今日大理寺的众人却有些奇怪，一个个看到他，竟都张大了嘴愣了一阵，然后急忙转身就往停尸房内跑。
　　裴东来不爽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他这个样子平时这些人不都见惯了，犯得着今日才开始害怕么？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伸手一把抓住又欲从他面前逃走的一个人，皱了眉颇是不耐烦地问，“跑什么？”
　　“没，没什么”小官吏结结巴巴地回答，努力缩着身子，头拼命地低了下去。但是裴东来还是看到了他的眼睛，红得跟个兔子似的。
　　“那你哭什么？”
　　“大，大人……呜哇哇……”
　　裴东来一脸黑线，嫌恶地放了手，心道难道自己今天就真这么吓人？平时不还跟自己有说有笑的么……
　　那小官吏见他放了手，急忙转了身，竟也是往停尸房跑，裴东来脸又一抬，突然喊，“站住！你，你们，往停尸房跑什么？”
　　“呃，裴，裴大人，狄，狄大人……裴大人您……狄大人他……”
　　“行了行了，连句话都说不完整。狄仁杰呢？”
　　听他这一问，小官吏却是睁大了眼，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裴东来。
　　等了许久没等到答案，裴东来不由皱眉，抬高了声音拖着长腔又问了一遍：“我问你，狄仁杰呢？”
　　小官吏被他一吓，伸手抖抖索索地指向了停尸房。裴东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转回头又瞪了他一眼后，才按着背后长刀大步走了过去。
　　一推门，那挤了一屋子的人齐刷刷地回了头，看见是他，又齐刷刷地向两侧让开，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正露出了房间正中的那张桌子，还有那桌上的人。
　　裴东来愣了一下，觉得那桌上的人很有几分眼熟。待走近了几步，走到桌边的时候，发现那人果然是狄仁杰。
　　裴东来忍不住皱眉，直挺挺站着那里，口气相当不善地喊了一声，“狄仁杰，你搞什么，起来了！”
　　结果很应景的，身旁人堆里竟传出了一声抽泣，听的裴东来难得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转了头很不耐烦地瞪眼，“哭什么！”然而这一眼瞥去，却发现几乎是所有的人都低了头，不是抽抽噎噎，就是正拿了袖子揩眼泪。这景象，让裴东来不由一怔，慢慢转回头去，死死瞪住了桌子上那已经脸色灰白的人。
　　旁边却有人断断续续地说开了，“大人您不记得了么？昨天是大人把狄大人抗回来的。您一进门就喊，去找大夫，找最好的大夫。可是大夫进了门，狄大人也……大夫说狄大人不行了的时候，您还差点去揍他一顿……大人，您，您不记得了？当时我们一拉，您就晕了过去，是我们把您送了回去，大夫嘱咐说，应该让您好好休息，说您是体力透支过度，加上太过伤心……大人，您，您真都不记得了么？”
　　那声音说一句，裴东来的脸色就灰上一分，话说到末尾的时候，他的脸色竟也和桌上那人一样，灰白灰白。
　　见了他这样子，那声音也逐渐消了音。
　　一片静默之后，裴东来慢慢走了过去，低了头冷冷地俯视着桌上的人，平静地开口，“狄仁杰，你给我起来。”
　　桌上那人一动不动，脸上似乎却还留着那欠扁的笑。
　　“狄仁杰！我让你起来你听到没有！”
　　桌上那人还是一动不动，灰白的脸色配上黑色的胡子，怎么看怎么诡异。
　　“狄仁杰！”又喊了一声，裴东来浑身颤抖，突然弯了身一把抓住那人衣领，提了起来，两人贴得极近，几乎鼻尖相触。“狄仁杰，你给我起来。你不是天天问我到底喜不喜欢你么？你起来！我告诉你！”
　　那人僵着身子，在他手上轻轻晃动。
　　“狄仁杰！你不是天天挖空心思想听那句话么？好，我说给你听！狄仁杰，我喜欢你，我裴东来喜欢你！你满意了？你可以起来了？狄仁杰！”
　　那人的胡子在裴东来的鼻息下微动，竟似是扯出了个模糊的微笑。可是仔细去看，他其实仍是一动，也未动。
　　“狄仁杰……起来……求求你……”
　　似是被方才的低吼耗尽了所有力气，裴东来终是无力地垂了头，凑在那人耳边，轻轻地说着，从未有过的脆弱。
　　旁边的人已是哭成了一团，一堆大男人，此时竟是挤在一处，抱头痛哭。
　　可是，真正该哭的人，却已经是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而在这一片哀声中，却突然有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我说，狄仁杰，你想要的都得到了，还装什么死人？”
　　或许是这句话太过冲击，也或许是大家都太过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这句话说完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众人还是在默默垂泪，直到裴东来恶狠狠地说了一声，“汪驴，你怎么在这里？！还有！狄仁杰！！你TM给我放手！！！！”
　　哦哦！裴大人说脏话了！裴大人竟然说脏话了！！不，不不不，不对！！！狄大人他……
　　“狄大人诈尸啦啦啦啦啦！！！”
　　而随着这一声喊，呼啦啦一声，屋子里跑的是一个人都不剩……
　　被强行箍在狄仁杰胸前的裴东来已经是全身抖得像筛糠，右手甚至已经将背后长刀拔出了一半，吓得旁边的汪驴直叫唤：“不关我事不关我事！都是狄仁杰他逼我的！”
　　“狄仁杰！”
　　“汪驴你先出去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狄仁杰你可别死了，你别忘了还欠我一半的金子没给呢！那我先出去了你保重！”
　　早就奔到门外，终于从诈尸的惊悚缓回神儿来的众人，默默看着被细心的汪驴关上的门，听着从里面不断传来的砸桌子摔椅子的声音，最后，在一阵巨大的爆炸声中，不约而同地想着：虽然大当家的如愿听到了二当家的告白，可是这大理寺上上下下的苦日子，却似乎远没到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