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晓莫离寒》陈佳杏

35、叁拾壹 尾声

　　晚饭后，一家人从饭厅转移到客厅，爸爸和莫离相对着坐在两个独立的小沙发上，妈妈，我和心奈坐在中间的长沙发上。我先喝口水润了润嗓子，便从和清伶一块儿去踏青开始讲起，一直讲到在‘文君院’的后院，莫离的再一次对我的冷漠，让我终于忍受不了的发彪，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又穿回来了。整个过程，爸爸一句话都没有说，眼睛恨恨的盯着莫离，胸膛起伏的有些大，看来是在努力压抑着情绪。妈妈就只是搂着我不住的掉眼泪，“傻女儿，受那么多的苦，怎么也不和我们说呀！”

　　“妈妈，别难过，我开始不和你们说，是怕吓着你们了，毕竟这事情太不可思议了，现在莫离和心奈竟然寻了过来，我也就不好再隐瞒下去。”

　　“外婆，不哭，不哭，心奈擦。。”心奈一个纵身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妈妈身边，伸出瘦瘦的小手在我妈妈脸上轻轻的擦去眼泪。

　　“心奈，可怜的小人儿。”妈妈一把抱住心奈小小的身子。心奈长的很像莫离，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乖巧样，早就在吃饭的时候就攻陷了我爸爸妈妈的心房。现在，妈妈听到心奈是我怀胎未足月生下的小女儿，越发的怜惜她了，哪里还管是古人，还是现代人，“外婆明天就带你去超市，想吃什么外婆都给你买，瞧这小脸瘦的。。。”说完，怨恨的瞪了莫离一眼，好像莫离虐待了她的亲外孙女一般。

　　俺的娘咧，莫离可是她亲爹好不好！看见我妈那眼神，我无奈的替莫离叫屈。

　　再看莫离，自从听见我说起在‘文君院’后院发生的事，他的脸色就一直是苍白的，“筱寒。。。我可以和你单独谈谈吗？”等我详细的说完这么些年在古代的生活，莫离终于开口说话了。我想，事情总算要有个交待了。爸爸妈妈把心奈带到他们房间去了，我带他进了我的房间，然后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筱寒，我知道你恨我那样对你。。。”

　　“莫离，你现在是不是肯把所有事情的真相都告诉我？”

　　“嗯。”

　　“为什么，要杀庆忌？”

　　他看着我，似乎知道我会这样问他，缓缓说道：“那日，随姬家军一路大捷，结果在太湖附近，我体内丧武丸的毒又发作了，这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厉害，我的头痛欲裂，竟疼的昏死过去，待我醒来之后，便丢失了与你们在一起的记忆，脑海中反反复复的只有一个声音，杀此姬庆忌。是庆忌先发现了我的异常，他派人四处打听治愈的方法，直到，范蠡他。。。”

　　“范蠡？”我打断他的叙述，对这个名字充满了好奇。

　　“对，范蠡他称能解我的毒，能治疗我的失忆。事实上，他确实解了我体内的毒，也治好了我的失忆，可是，”他顿了顿，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说出，“代价是庆忌的性命和护送夷光去姑苏。”

　　“为什么？”

　　“因为范蠡想要灭吴。庆忌文武双全，还是吴国皇族，他的存在，对于一心想要复国的越国来说，始终是一个隐患。范蠡让我去找夷光的爷爷，让他教授我越女剑法，让我在溪水边救了浣纱的夷光，让我送她去姑苏。范蠡打算让我刺杀夫差，如果不成功，还有夷光，媚惑君主。”

　　“范蠡，他喜欢夷光吗？”我问。男人啊，心中如果装着国仇家恨，爱情，就显得太微不足道了吧！

　　“我不知道。”他如此回答。

　　“为什么你要那么听范蠡的话？就因为他解了你的毒？他让你学越女剑法？”

　　“不是，因为我是。。勾践的儿子。”

　　“越王勾践？”呃。。。这下我无语了！好半天，我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不是说，你小时候是个乞丐吗？你不是说，你小时候是被吴王收留的吗？你不是说。。。你是个杀手的吗？”

　　“一次祭祖，负责看管我的宫娥把我弄丢了，从此沦落。。。”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就交待了一个沦落民间王子的苦难。

　　“你怎么能确定你就是勾践的儿子？你身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记号，也没有什么令牌之类的。”

　　“我见到勾践了，在吴国皇宫。我与他，十分相象。”

　　“就这样？没有什么滴血认亲之类的？虽然那也不准，可是你这样随便认爹不好吧，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偶尔有长得像的也是有的啊！”

　　“可是要长到那么像也比较困难吧！”莫离似乎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而且丢失的时间，再加上年龄也是一样的。”

　　“就因为你是勾践的儿子，为了那该死的复国，你就杀了庆忌？”我有点不敢相信，那么温柔的人。

　　“怎么可能，”他恼怒的瞪着我一眼，好像怪我如此看他，“可是那时候，在我被毒折腾的死去活来时，庆忌就已经私下和范蠡达成协议，他愿意献出自己的性命。所以范蠡才会出手相救。”

　　“他为什么那么傻？你既然是勾践的儿子，范蠡不可能见死不救啊！”

　　“那时，范蠡并没有见到我，后来在给我治疗的时候，看见我的样子，才起了疑心，遂找越王确认。”

　　“庆忌。。。他为什么那么傻，庆忌他不想做吴国的王吗？他在卫国招兵买马，积蓄力量，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夺回本应该属于他的皇位吗？？”

　　“庆忌他说，只要是能为百姓着想，谁做大王都是一样的，他觉得范蠡是难得的治国之才，他很欣赏他。他还说，他倦了，这样的尔虞我诈，这样的骨肉相残。最后，他抓着我的手，把短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彷佛回忆起当时的境况，莫离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筱寒，你不是问我刺进他胸膛的时候手会不会抖？现在说给你听，会，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匕首刺进皮肤的那一刻，我的手抖了一下。”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讨厌着自己，“我他妈的跟庆忌都说了些什么，什么只要能为百姓着想，谁做大王都一样的，狗屁，我那是劝他放弃仇恨，能活的轻松些，他怎么能歪曲我的意思，放弃性命呢！！”都是我害他的，我双手握拳，不住的打着自己的脑袋！悔恨，懊恼。。。

　　“筱寒，别这样。”莫离抓住我不停敲打的双手。“我后来去越国学剑法，然后想着赶快把夷光送到姑苏吴王那儿就回卫国去找你，万万没想到，你居然会来寻我。”

　　“那又怎样？即使我寻着你了，你还不是装作失忆？”我已经没了力气，随他怎么抓着。

　　“那时，我不想把你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范蠡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如果被他知道你的存在，我怕会对你不利，。我本想着，也许你受不了我，便会离开。筱寒，其实，我的心里也很痛苦，一想到你会离开我，便如刀剜般难受。可是又能怎样？那时我不能分神保护你，我不能让庆忌的血白流，与其让你跟着我有危险，不如让我知道你不在我身边但是生活的很幸福。直到心奈的出生，我知道，再也隐瞒不住。本来那晚我是想把事情全部都告诉你的，谁知道伍子胥又突然出现了，”他的嘴角一咧，苦笑了一下，“再后来，是孙武说他要接你回孙府，然后解甲归田。于是，我的主意又改变了。。。”他看着我，万般不舍的说道：“那个时候，只有他能保护你们，孙将军对你，还没有忘情。我相信他会好好对你的。”

　　“啪。。。”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莫离的左脸颊立刻浮现五道指印。

　　“莫离，你这个白痴，自己的老婆孩子交给别人养。”我不能相信，莫离居然因为这样的原因，让我在古代那样伤心。“你是觉得我不能和你一起共患难吗？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爱人？你爱我吗？你觉得什么是我的好归宿？和孙武在一起吗？和他的妻子争宠，天天想着用什么方法可以让孙武到我这边多呆一天？我是找丈夫，不是找妇女用品，我希望我的丈夫只属于我一个人，对他而言我也是他的唯一，有什么事情大家可以商量，有困难一起解决，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当然，你可以不把我当成一家人，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为你生孩子？你以为生孩子很轻松吗？我有反应，天天闻不得荤腥，照着三餐呕吐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胃口不好，想吃酸的，想吃辣的，想吃甜的东西的时候，你在哪里？这就是你所谓的责任感？作为丈夫，作为父亲，你有尽到你的义务吗？你以为你死了，把我和心奈留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我会活得开心吗？离开了你，我还有什么幸福可言？”我气昏了，使劲把他拽起来，推出房间，推到门外，“你走，你走，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转身进了房间，‘砰’地把门关上了。。。

　　他怎么能这样！根本就不了解我！我气乎乎的想，他肯定不喜欢我，有哪个男人会把自己在意的女人推向别人的怀抱！还说什么是为我着想，他根本就没有问过我是怎么想的！！！我慢腾腾的走回房间，整个人扑倒在床上，被子闷着嘴巴和鼻子，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这样心里好像平静了些。我把他赶出去，他能去哪呢？什么也不懂，什么都不知道，连看见自来水都吓一跳的人。想到这儿，我呼地坐了起来，用手拨开垂在面前的头发，那死小孩，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匆匆的跑回客厅，打开大门正要急跑，一个意外却让我停住了脚步。

　　门外，居然坐着一个人。

　　莫离，他静静的坐着，就像多年前在五柳村一样，守在门外。听见打开门的声音，他抬起了头，秋水般晶亮的眼中满是无助。

　　“对不起，筱寒，我只不过想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你。”他的眼直直的盯着我，爱怜的表情像一张无形的网，牢牢的锁住我的身影。

　　“疼吗”我轻轻的抚摸那淡淡的红印子。

　　他摇摇头。

　　“筱寒。。。我不奢求你的谅解，只求，你能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他猛的抱住我，他身上特有的青草香气霎时把我包裹住。“筱寒。。。不要赶走我，不要离开，我是你的。。。我一直都是你的啊。。。从未改变过。”他的声音哽咽，带着莫名的恐惧，“那夜，我看着你的身子在我的面前突然变得毫无生气，我的心也好像死了一般。我害怕，害怕。。。”他双手轻轻的捧起我的脸，“我想过你会离开我，你会恨我，但我从没有想过你会这样惩罚我！自从你消失后，我一直放逐自己，直到有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

　　“有个声音跟我说，只要我完成了我的任务，就可以带我来你这里，但是从此，历史上不会再出现我的名字。我当然答应了，谁在乎留不留名。”他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只要能在你身边就行了。。。筱寒。。。”他的俊脸突然间放大，感觉唇上一热，他重搂着我入怀，嘴唇轻轻碰触着我的唇，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随即，长舌伸入我的口中，有些用力的咬着我的嘴唇，很霸道的，吻着我。

　　“唔。。。”

　　“爹爹好狡猾，都没有告诉娘亲你从来都不理别人的，连夷光姑姑都好怕你的。”兀的，一道糯糯的童音传来，我立刻拉开了与莫离的距离，紧张的顺了顺头发，看见爸爸妈妈和心奈都躲在门边偷看，妈妈的手正想捂上心奈的小嘴。

　　“心奈，你刚不是想吃苹果吗？来，外婆给你削。。。”妈妈装作没事人似的把心奈抱走了，顺便还把老爸也给拉走了。

　　我和莫离站在楼梯口，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不要介意啊，我爸妈他们。。。是太关心我了。。。”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偷偷看着他。

　　“没关系，他们，都很好，我很喜欢。。。”莫离装作没事般整理着衣袖。

　　而楼外，一片洁白的云朵，正慢悠悠的从天空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