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落桐街的如水流年》紫陌如殇

1、有关落桐街的如水流年

　　有关落桐街的如水流年

　　文/紫陌如殇

　　苏杭。

　　很多时候，我会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然后难过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最终与这个名字一同湮没在咽喉。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点燃一根烟，试着让那些想念与烟一起吸进肺里。

　　烟雾迷蒙中，我恍然看见你的脸，你微笑的脸，你忧伤的脸，你在阳光下好看的脸。

　　苏杭。

　　这是我抽的多少支烟？

　　这是我多少次想你？

　　｛那一天，耳塞里循环着，放的全是一句歌词，五月的晴天，闪了电｝

　　苏杭，我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看见你的情景。

　　2009年，五月里一个晴朗的下午，你就这样，闯入我的眼，闯入我，今后的生活，成为我永远的牵念。

　　那天我趴在阳台上，无所事事，耳朵里塞着耳机用以打发无聊的时光。虽是初夏，可是夏天的味道愈发浓烈，阳光肆意的侵占着每一个地方。却因着窗前有大棵的梧桐，挡住了刺眼的阳光，我才得以在阳台上如此享受。

　　我埋下头，就看见你的脸。阳光被梧桐斑驳，星星点点的洒在你的脸上和白衬衫上，忽然，阳光也变得柔软起来，像是开在心里的蔷薇。

　　你仰着头问我，请问，这是落桐街么？

　　声音，像微风一样温柔。拂过盛开的蔷薇，瞬间蔓延。

　　我晃神，你似乎是认为我没有听到，复又重复，请问，这是落桐街么？

　　我这才惊醒过来，暗笑自己居然花痴得这样可以。对着你说，是，落桐街就是这里。

　　你低下头自言自语，是了，就是这里。然后又抬头，大声道，谢谢。嘴角，始终挂着抹淡淡的微笑。

　　我朝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有理会你，心里想着，没事笑那么欢畅干嘛。

　　然后起身，进了屋里。

　　那一天，耳塞里循环着，放的全是一句歌词，五月的晴天，闪了电。就像是刻进了脑子里一样。

　　后来，苏杭，后来我无数次的想，这一切，是不是早已注定了的。落桐街。《流年》。像戏一样，所有的都已安排好了，就等着你来。

　　如果那天，我没有趴在阳台上，没有遇见你，或者是，微蓝在阳台上，遇见你，结局，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般？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杭州的西湖和莲花，一定也和你的笑容一样明朗｝

　　第二天到了学校，才知道你是刚来到这个小城，因为你爸妈工作的关系，转到我们班，成为一个插班生。而作为插班生的你，自然而然的坐到了我和微蓝前面的空位上。哦，对了，苏杭，你应该记得的，那时候我和微蓝一桌。

　　苏杭。苏州的苏。杭州的杭。

　　嗯，苏杭，我依然记得你的自我介绍。这样简洁甚至简短。

　　你拿起粉笔，在黑板上随意的写下你的名字。字体苍劲有力。阳光斜斜的照进教室，有细微的粉笔尘在阳光下起舞，像是调皮的孩子。

　　微蓝睨着眼看你，对我说，夏亦，你说他长的也还不赖，怎么语言这么贫乏？他怎么不说他是下有苏杭的苏杭？

　　苏杭，那天微蓝对我说你长得还不赖。和第一次遇见你一样，你穿雪白的衬衫，白衣胜雪，和许多女孩子梦想中的白马王子一样。阳光撒在你细碎的刘海，像是度了一层金黄。你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微笑，不是一般人的疏离，很自然。你的眼睛里，总是闪烁着一种光芒，像夏夜里最明亮的星星。后来我才明白，那种光芒，所代表的意义。

　　可是后来，我再也没有遇到一个人的眼睛里有这种光芒，哪怕仅仅是相似，也不曾有过。

　　而很多事情，仿佛总是这样，要等到过了很久很久，才会明白。就像我，过了很久很久，才明白，在那时候，已经很喜欢你了。

　　可是即使再喜欢又能怎样呢？流年如水，能冲刷掉一切。谁能保证，在多年之后，还能记得彼此的脸。

　　到底是，流年，如水。

　　我接过微蓝的话头，那是，他怎么敢跟您微蓝小姐比啊，你多牛啊，当初自我介绍的时候不就是以微蓝的微，微蓝的蓝博得全班笑声。

　　微蓝郑重的点了点头，嗯，从这点讲，我还是挺有做他师父的潜质啊。

　　刚好这时候你从讲台上走下来，坐在你的座位上。微蓝问你，苏杭同学，你爸妈是不是特别钟情苏州杭州啊？怎么你名字也这么苏杭？说完不顾形象的笑起来。

　　微蓝这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一行为特让人受不了，那就是贫。而且微蓝是走哪贫哪的人。她一般都是和我掐，现在苏杭来了，她当然不能放过。我在课桌下暗示她说话别太过了。可是显然这妮子正在兴头上，哪里肯理我。而对于微蓝的行径，我也无可奈何。所以啊，苏杭同学，你自求多福了，我会在心里为你祈祷的，阿门。

　　可是你像是没有听到微蓝揶挪的口气，解释道，我老家在杭州，我妈是杭州人。

　　微蓝继续问，所以你也连带着喜欢杭州了？

　　你扬起嘴角，是啊，都好久没去过杭州了。然后又补充道，杭州的水很美。

　　浓妆淡抹总相宜。苏杭，你知道么，那天你说起杭州，我就想到这个句子。也想到，杭州的西湖和莲花。在阳光下，一定也和你的笑容一样明朗。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拎俩小媳妇儿回去呢｝

　　你看着我和微蓝一脸馋样儿的望着你，就起了怜悯之心，慷慨的说道，以后我们仨一起去玩吧，吃喝玩乐包我身上。

　　微蓝看我一眼，然后咧着嘴笑着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拎俩小媳妇儿回去呢。

　　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我脸上，微微发烫。抬眼瞪着微蓝，一副痞子模样对微蓝说，嘿，微蓝小媳妇儿，长进了嘿，这么快就想做人媳妇儿啦？

　　你微微的笑，若两位姑娘不嫌弃，在下定当不负姑娘美意。

　　嘿，苏杭小朋友，我怎么没发现你也这么厚脸皮呢。饶是微蓝这样的贫嘴，也被你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天夜里，微蓝钻进我的被窝里，挽着我的胳膊说，夏亦，今天那苏杭看着觉得就像是那种特高傲的人，没想到他还挺有意思的。

　　我笑着问她，怎么啦，微蓝少女怀春了？

　　微蓝佯装打我，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揉揉她的头发，说，好了，别闹了，快睡觉了。

　　我转过脸，笑容凝固在脸上，最终变成一抹苦笑。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撒进屋子里，明明要到夏天了，我却觉得一阵一阵的冷气，和着血液，流进心脏里。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助，比几年前的那个夜晚还甚。也是我第一次，如此敷衍微蓝。

　　待我们熟络后，三个人就常常相伴逃课，然后上街吃东西，上网。

　　想来我们的胆子也大得可以，都高三了，是高考的关键时候了，却还是如此热衷于逃课。

　　因为怕学校的老师看见，出校门的时候总是左顾右看，那架势看上去就跟小偷没什么区别。我又想起微蓝说的那句“拎俩小媳妇回家”。又觉得不够贴切，应该是“一小白脸儿携款与其俩小妾私逃”才对。

　　呸呸呸，我这什么破比喻呀。

　　苏杭你还记得么，那时候你常说的一句话便是，两只小猪，多吃点，壮了好卖价。

　　第一次我和微蓝还碍于淑女的形象不好自毁。渐渐的我们发觉你实在是一小人，然后就什么形象都不顾了，索性一人给你一脚。接着就边吃东西边看着你鬼哭狼嚎，也算是补偿给我们的特别演出了。

　　苏杭，你知道么，从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喜欢看你在阳光下微笑，美好的模样。

　　可是当我每次看你的时候，却看见微蓝也含着笑看你。于是每当这时候，我只能强迫自己望向别处。

　　我们依然逃课，依然偷偷摸摸的出校门。用你的话说就是，我们的逃课精神是很值得其他人学习的。

　　我和微蓝拼命点头以附和你的话，怕点慢了你就不请客了。

　　可是接下来这句话就瞬间把我和微蓝从天堂打入地狱。阳光凛冽的打在我周身，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让人惶恐的夜里，回到，无休无止的黑暗。

　　你问我，夏亦，你和微蓝是亲戚么？你怎么一直都住她家？

　　我愣在原地。万万想不到你会问这个问题。

　　微蓝像护小鸡仔一样把我拖到身后，然后紧紧握着我的手，挑着眉大声问你，谁说不是亲戚就不可以住一起了？我们是双胞胎姐妹，不可以么！

　　苏杭，别说你了，就是我，也很少见到微蓝这样。或许在别人，包括在你看来，都是一个很小的问题。小到不值得微蓝如此口气，甚至是有点不可理喻。所以你才会负气而走。

　　可是苏杭，你所不知道的是，这个问题，却是我和微蓝身上仅有的刺。谁也触碰不得。它曾经在无数个夜晚刺伤我的回忆，亦是我，想要极力忘掉的回忆。而微蓝，是为了我不受一点伤害，才对你竖起那根尖锐的刺。所以，苏杭，请你不要怪微蓝。

　　｛浮动的流云和认真的眼神｝

　　你走后，我们无心流连，就兴致缺缺的回了学校。在操场上，有班级在上体育课。我和微蓝相继坐在双杠上。天上，流云一朵一朵的浮过，偶尔遮住我和微蓝的脸。

　　球场上，有人投进了球而引得旁观的人欢呼。

　　微蓝转过头，对我说，夏亦，我喜欢苏杭。

　　我亦转过头去，看到微蓝认真的眼睛，愣了愣，然后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对她说，亲爱的蓝姑娘，去吧，为了你的爱，大胆的去爱吧。

　　是的，我没有告诉过微蓝我喜欢你。曾经我为这种行为而愧疚，因为微蓝，是我存活在这世上唯一的温暖，我什么事情都不会瞒她，可是唯独除了我喜欢你这件事。现在这样，也是好事，我不想因为我而阻碍了微蓝的幸福。

　　所以，苏杭，我决定，放弃你，尽管这段感情从不向人说起，尽管，这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而且，苏杭，我发现，我也不是很喜欢你。

　　放学的时候你依然等着我们一起回家，毕竟是朋友，哪里会只因为一句话而互相不理睬。只是你学乖了很多，再也没有提过那个话题。

　　就这样我们仨又回到了先前的时光。只是两天后的那件事，却不会把我们带到从前，也是那件事，让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是什么事呢？苏杭，你还记得么？苏杭，你还记得么，那天，你伤害了一个女孩子的心，而另一个女孩子，却伤害了你的心。

　　那天微蓝向你告白。我在教室里等着她胜利的消息，然后告诉自己，夏亦，你这样做是对的，微蓝对你这样好，你不可以对不起微蓝，你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让微蓝难过。

　　十分钟后，微蓝红着眼睛回到座位上，然后抱着我，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说，他说，他只把我当小妹妹，他说，他不喜欢我。我刚要开口劝她，微蓝最后的一句话却让我怎样也开不了口。她说，苏杭说，他喜欢你，从他看见你趴在阳台上开始，就喜欢你。

　　本来准备了一肚子安慰微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得愣在那里。脑子里自是乱极了。原来，苏杭，你也是喜欢我的。原来，这不是我的独角戏。可是，为什么是这样的戏码？为什么是这样蹩脚的戏码？

　　放学后，你叫住我，在浓烈的夕阳余辉下，你对我说，夏亦，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嘴角，是我喜欢的你习惯的微笑，一如第一次看见你的模样。夕阳把你的头发染成金黄色，微风吹来，那些金黄便微微晃动，却刺得我眼睛发疼。

　　我忍住心里的疼痛，坚定的对你说，对不起，我不喜欢你。说完独自走了，微蓝还在校门口等着我。

　　苏杭，你知道么，当你说你喜欢我的时候，眼里的认真让我无法忽视，可是也是这样认真的眼神，让我想起流云浮动的那天下午，微蓝的眼睛。我不能伤害她，只有，牺牲你我，伤害你。

　　那天你的微笑在残阳下凝固，眼里的光芒碎裂成冰。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忧伤，在以后很多个日子里，让我在梦中暗暗心疼，然后流着泪醒来。

　　其实我最想对你说的是，苏杭，对不起，我爱你。

　　｛苏杭，这，便是你所不知道的｝

　　第二天，你调了座位，不再坐在我们前面。而从那天开始，我和微蓝默契一般，谁也没有提起过你，也再没有逃过课。偶尔，你的白衬衫在阳光下一晃而过。

　　苏杭，这就是我们一起经历过的青春爱恨，你的白衬衫，即使是在梦中，也是那么清晰。

　　苏杭，你是不是一直都很困惑为什么说到我的家庭，微蓝就不顾一切的要攻击那个人，即使那个人是你，也不例外。

　　苏杭，现在，让我来告诉你一个小小的故事。

　　五年前，这个小城的县委书记因为贪污被判刑，妻子跳楼自杀。图片上，一个女孩子缩在满身是血已经死亡的女子旁边，紧紧的抱住自己。

　　跳楼自杀的女人是我妈妈，那个女孩子，是我。

　　我以为从那天开始我的生活将是一片黑暗，可是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女孩子，她说，让我照顾你，给你温暖。

　　那个女孩子便是微蓝。就这样，微蓝一家便让我在他们家住下，微妈妈微爸爸更是视我如己出。

　　苏杭，这，便是你所不知道的。

　　苏杭，你说，我有什么理由去伤害对我好过自己的微蓝。

　　所以，苏杭，我只有对你说，我不喜欢你。

　　｛这是我多少次想你｝

　　高考的志愿我填了离这座小城很远的一所大学。微蓝知道留不住我，在火车站送我的时候紧紧的抱住我，只是在她转身的时候，我看见了她眼角的晶亮。

　　以这种方式，我终于离开了。

　　离开了这个给我成长，给我伤痛，也给我爱和温暖的小城。

　　离开了把你带到我面前的落桐街。

　　也，离开了你。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的向后移，想着，这样于我，未尝不是件好事。

　　很多事情，终究要归于平静的。

　　可是为什么我的梦中总是出现阳光、白衬衫、以及你的笑容，常常在半夜醒来，泪水模糊了脸，然后呆坐到天亮。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抽烟，因为只有在缭绕的烟雾中，我才可以清晰的看见你。

　　后来，我不断的告诉自己，生活每天都是新的。那些与你有关的只是回忆。

　　只是为什么，在每一次白天与黑夜交替的时候，在每一次发呆的时候，在每一次想抽烟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你。

　　苏杭，请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就如同现在，点燃一支烟，关于你的一切，立即占满脾肺心脏。

　　苏杭。

　　我闭上眼睛，默念这个名字。然后难过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最终与这个名字一同湮没在咽喉。

　　烟雾迷蒙中，我恍然看见你的脸，你微笑的脸，你忧伤的脸，你在阳光下好看的脸。

　　苏杭。

　　这是我抽的多少支烟？

　　这是我多少次想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