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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赠物之情 ...

  •   等两人赶到蓬莱问穹阁,已是东至时节,天气分外寒冷,几个着棉衣的小厮提着灯领着二人穿过蜿蜒曲折的长廊,来到了一座宅邸。水枫先安顿阿染休息,随后找到府邸的管家低声谈论起来。
      阿染梳洗完毕,正要上床歇息,忽听有人敲门。阿染点上灯,开门一看,是水枫。
      “怎么,出什么事了么。”阿染忙请他进来,倒上茶水。
      “是大好事,我正愁如何向阁主引荐你,机会便来了,”水枫笑着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二掌事景诸叛乱,近已就地正法。掌事职位空虚,听说近日阁中各位将领皆是虎视眈眈,让阁主烦不胜烦,依我看,明日卯时便要出发前往水城,再上丹崖山见阁主,他行踪不定,我怕去晚了,便无缘相见了。”说罢,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狡黠的笑了下,“那个大掌事可是厉害的很呢,你要多加小心。”
      阿染提着灯将他送出去一段路,两人告辞,阿染正要转身折回,水枫忽然开口道:“染姑娘,冒昧问一句,你手腕上的玛瑙珠串儿从何得来?”
      阿染一怔,刚要答话,水枫忽然叹口气,“你有没有仔细看这珠串,上面刻了一个‘裘’字。”阿染借着烛光仔细察看,确发现上面有一个“裘”字。
      “五年前裘太师因不慎卷入河西王谋反一事,牵连全家,被诛九族,家产全被抄没,不知姑娘这串玛瑙从何处得来?”
      “我朋友却没一个姓裘的人,这串珠子是我在河南宜阳时一个朋友送的。”阿染说着,忽然叹口气,“我们二人虽然彼此视为知己,但各怀心事,我对她也不甚了解。”
      水枫失落的点点头,“我看你这玛瑙珠串,便想起在裘家的一位小友。她家的人一个个自命不凡,唯有她不论对谁,皆是笑语相迎,至今让我难以忘怀。”
      与阿染告别后,水枫回到自己的屋里,仰躺在床上,眼角略有些湿润。直到今日,他仍在恨自己,当年没有鼓起勇气去救她,只能眼睁睁的看她家那些曾经多么风光无限的人哭丧着脸人头落地。
      可他当时真是没有办法。河西王一案牵连人无数,他当时在外城做禁军以便探听消息,用的身份是舍利塔在皇城里的内线周浦周尚书的外甥,若是救人万一出了差池,岂不是要牵连周浦,更是至舍利塔的利益于不顾。他在舍利塔里长大,视师父为再生父母,把舍利塔当做他自己的家、他自己的生命所在。他绝不会因为一个相交半年的小女孩,违背自己的使命。
      但他也知道,这也是他自己的悲哀所在。
      再也没有谁能让他这般心怀眷念,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小师妹秋芊,而后入主问穹阁时,又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冷艳绝伦的王毓袅,可当他再次见到这串玛瑙时,他才觉醒过来在他心中一直挥之不去的身影是谁。
      那样一张花苞般的容颜,笑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味道。他曾深深迷恋过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将羞羞的她搂在怀里,轻轻嗅着她的头发。他和大多数年少轻狂的少年一样,不满足身边只有一朵红花,他只是将她视为自己的一位红颜知己,却不是一位可以相伴终身的眷侣。
      但如今回想,她几乎是用自己的生命来爱他,她手把手叫他临摹王羲之的行书,她依在他怀中说着贴心的话语,不时戳戳他有些扎人的胡子。但最终,她自以为无限美好的情窦初开就这样被他撕得粉碎。
      他对她说,倦了,所以要分开。然后,她家便遭灭门,而他再无音讯。这能让她想到什么,贪生怕死,自私自利?
      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一切已经结束了。
      他捶打着床沿,这堂堂男子汉竟咬着被褥,硬生生的哭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在后悔——若时光能倒流,他情愿放弃一切来换回她的生命和她的爱。
      只是,太晚了。
      他倚在床边,堂堂七尺男儿泪流了一脸,就这样头昏脑胀过了一宿,口中不住的念着那个人的名字。
      他说,裘曼桑,裘曼桑。
      次日阿染与水枫很早便启程了,太阳才微微冒出个头,在两人衣上洒下一片和煦的暖色。阿染见水枫有些无精打采,心中猜出了七八分,却也不好多问。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话,到了渡口。
      水城沿着丹崖绝壁向南筑起,两人在一叶扁舟之上,微风吹起两鬓的乱发,好一个惬意自在。
      阿染站在船头,喜悦的看着水里游来荡去的鱼儿、闻着那种淡淡的海腥味,自觉比起鄱阳又别是一番景致。
      水枫从舱内走出,笑着递给阿染一个葫芦樽,“这偏远小镇也无甚好酒,这有些酒水也不妨喝些提提神,毕竟到蓬莱阁还有好长一段路呢。”
      “太好了,我在泰山时师傅便常常拉我们喝个昏天黑地,下了山倒是滴酒也未沾过,心头着实有些痒痒了,”阿染谢过接过酒樽,仰脖喝了一些,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指着周边的民宅,“水大哥,这里原来是个‘边防水寨’吧?”
      水枫一怔,“没错,这里原是前朝边防水寨‘刁鱼寨’,又名备倭城,后来不知怎的便逐渐荒废了。”他转头问阿染,“你怎么知道……?”
      阿染笑道:“你看此地势奇险,可谓极尽天时地利,只要依山势构筑城墙,引海水入内,以停泊船舰,操练水师,可谓是绝佳之地。”
      “依我看,这南北必有两门,一门通水,以便船只出入;一门通陆,以便地上通行。北门应设炮台,以控附近海域。如此水城便进可攻,退可守,坚不可摧。”
      水枫停下了饮酒,他仔细看着阿染,震惊的在她身上发现一些一直未曾觉察到的东西。
      “我从未见过一位像你一样谋略过人、成竹在胸的女子。”
      “我师父曾说过,不管一个人的武功有多高,面对千军万马,就算不败,也是绝对胜不了的,”阿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跟着师父读过一些兵书,不过是玩玩罢了。班门弄斧,请别见怪。”
      两人就这样闲聊着,晌午的时候到了蓬莱阁。
      刚下船一个卫兵打扮的人就急急忙忙跑过来,“三爷,你怎么才回来。阁里出大事了!”
      “我已知道了,”水枫笑道,“这样也好,那景诸本就是奸惘之徒,若无这等事,我一样要让他原形毕露。”
      “好大的口气啊,”却听一声冷笑,一个女子从天而降,眼睛里透着睿智与狡黠,“可惜你这‘事后诸葛亮’也没见管什么用!”
      阿染自下山至今,也算阅人不少,她看着这个冷艳的女子,年纪与己相仿,她穿着奢华的衣裙,光彩照人。可阿染却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和……惊涛骇浪般的恨与爱。
      “你是谁?”只见她那双锐利中透着灵气的目光就这样朝自己射了过来。
      “在下染幽人。”阿染略一抱拳,算是行过礼了。
      “谁,染什么,江湖上可没听过这号人物啊,难道是我孤陋寡闻了?”她笑着,上下打量着阿染。一句一句,犹如刀子一样挖着别人的心。
      “你这刀子嘴什么时候能改一改?”水枫苦笑一声,转头对阿染道,“染姑娘别介意,她呀从来就是这般。”
      “哼,水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空出来的掌事位置说什么也得是我们问穹阁的人,你再安排个眼线进来,我们就真吃不消了。”
      水枫却不理她,“她可不是我舍利塔的人,她的实力也足以当得上你问穹阁的掌事。她的师父便是那赫赫有名的泰山仙人。”
      阿染低下头,心中略有不悦,如果她的一生都是靠师傅来出人头地,那她的价值又何在呢?
      一双冰凉的手捧住她的脸,阿染心一惊,抬起头来,却见那女子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那个人的师妹!”

      “现在皇城里很不安宁,我不希望你去冒险。”一个穿着华服的中年人坐在树荫下,他看着眼前背手而站的一个女子,眼睛里满是怜爱和不舍。
      “我苟活到今天,便是为了为报灭门之仇不惜玉石俱焚。”女子转过身来,她有着光洁的额头,又大又亮的眼睛。
      “如今曹哲巡访江南,这个人只要不在,我就有可趁之机杀了那狗皇帝!”
      “当年你父亲那事是有人陷害,国不可一日无君,你杀了皇帝,难道你父亲的冤情便可昭雪么!”他将她搂入怀中,温柔的拍拍她的肩膀,“娘子,你就听我的吧。我不能让你去干这种蠢事。”
      她伏在他肩头,泪光闪闪,“祁郎,我该怎么办,我每天晚上做梦都看见我父亲他们浑身是血向我哭诉。”她抬起头来,轻轻吻上丈夫的下巴,“不过,我有你我就什么也不怕了。当年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活到今天。”
      “我曾是你父亲的门徒,他待我犹如己出,我只不过尽一点微薄之力。”祁顺泽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他突然情不自禁抱住妻子,想要亲吻她。
      “顺泽,别……别这样,”女子羞得满脸通红,“让丫鬟们看见了不好。”
      “桑儿,我刚从闽南回来,过不了几天还要去东北,我……我离不开你。”他眼里有火一样的热情喷射而出,女子想推开也是浑身无力。
      在意乱情迷中,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想问一个什么问题,怎么现在想不起来了。
      你说你是我父亲的门徒,我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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