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盛木漂(花木集)》吻作食粮

10、两个过客

　　转眼就到了立秋，天气转寒。阿染一路颠簸，到了鄱阳湖畔的村寨，听人说再过二十多里地就到九江了。
　　这里的百姓已是山高皇帝远，属于南海龙王的管辖区域，说着那种很难让人听懂的方言，有一种与北方粗犷之气不同的绵绵的水乡软语，扑面而来的是那种淡淡的海腥味，阿染骑着马缓缓在湖畔走着，不时缕缕额前的乱发。
　　有一个人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静静地在刮去那些鱼的鱼鳞。阿染跃下马，看着那些失去鱼鳞仍在苟延残喘的鱼儿，心里忽然不忍起来。她上前问道：“这位大哥，你在干什么，钓上这些鱼只是为了这些鱼鳞吗？”
　　“姑娘，你看，这可不是普通的鱼种，这是胭脂鱼，通身成胭脂色，这么名贵的鱼的鱼鳞是要进献到南海龙宫给龙王用作披风以防寒。剩下的鱼肉我们也舍不得吃，这是要卖到内地那些有钱人那里，好的时候能卖到双条五两银子呢。”一个穿着白色短褂的年轻渔夫一边刮鱼鳞，一边笑着说道。
　　“这么名贵的鱼，只是用它的鱼鳞做披肩！那南海龙王也太……。”阿染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年轻渔夫捂住嘴，“姑娘，有些事心里明白就行了，何必非要说来呢。”他神色紧张，浑然不觉男女授受不亲之嫌。等他明白过来，脸“唰”的便红了，枣红色的面堂显得越发有趣，他猛地跳开一米远左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姑娘，真不好意思。”
　　阿染却不怎么在意这些，她继续低声问道：“你们很怕那个南海龙王么，他是个暴君？”那年轻渔夫却摇摇头：“老龙王两年前去世了，少主守孝三年期未满，尚未加冕，但南海兵马皆在其掌握之中。”那渔夫叹了口气，“少主少时吃了很多苦，他生母在他幼年就得病死了，他是由不能生育的龙后过继过去才得以保全自己并有了继承权的，但哪个龙王不是妻妾成群，儿孙满堂，所以他自小受到很多人的嫉恨和迫害，但任何人都无法动摇他龙宫少主的位置。”年轻渔夫蹲下身来，眼睛里满是崇敬，“因为他举世无双的容貌。”阿染一怔，忽然想起曹大人曾跟她说过南海龙家选继承人是听天由命的。龙氏一族天生容貌秀丽，能当龙王的人容貌更是举世无双。听起来有些无稽，但一代又一代，自南海龙家诞生之日起，每一代总会有一个有绝世容貌之人，而且，越是俊美，越是狠辣。无一例外。所以，南海龙家才能在一代又一代明主的领导下日益壮大，开疆拓土，声威震天下！
　　“真是神奇啊。”阿染喃喃道。
　　“阿邵，怎么还没干完活，宫里的人来收了。”听见伙伴喊他，这个叫“阿邵”的年轻人不好意思的冲阿染点点头，忙拿起那一筐子鱼鳞，朝伙伴跑去，还不时笑着回头冲阿染挥挥手。
　　晚上，阿染独自搬了堆柴草，点火取暖，不知怎么的，她似乎越来越愿意一个人独处了。
　　“快追上他！快！——”阿染一惊，站起身来，之间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踉踉跄跄的朝这边跑来，后面是大批的官兵，容不得多想，她急忙飞身而起，将这个人藏在了柴堆后面。
　　为首的那个士兵跑过来就没有了人影，他带着怀疑的目光看了一眼阿染，“请问姑娘，看不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从这边跑过来！”
　　阿染摇了摇头，用一种清冷的眼神回敬他，“没看到。”
　　她有些生气，这帮人，也就只知道围攻受伤的人，没出息。火苗随着她的怒火越发火焰高了起来，见她是个有武功底子的人，而且肯定不是小人物，那帮士兵只得低声骂了一句，朝别的方向找人去了。
　　“多谢，谢姑娘救命之恩，”阿染连忙跑到柴堆后面，听他声音有气无力，便说道，“我先给你调养一下气息。”她将一股真气输给此人，见他咳嗽的轻了，方才问道，“你是什么人啊，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这个人长得很清秀，谈吐之间有一种过人的气质。
　　见他似是不愿多说，忙解释道，“我不是龙宫的人，我乃泰山仙人之徒，下山办事的。”他听了这话，上下打量着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终于缓和了表情，叹了口气。
　　“我是龙王的心腹，名叫李槟。他们是龙宫的侍卫……。”
　　阿染听得有些糊涂，“怎么，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龙宫内部分为两派，龙王并不是老太君己出，分为保守派和少壮派，他们就是保守派的士兵……。”
　　还真是复杂，阿染并不对这些感兴趣，“你好好休息吧，我给你多盖些柴才，会暖和很多。”
　　“多谢——。”他说完这句话，便昏昏沉沉的睡去。
　　等阿染搬了柴草回来，他已经睡着了，但似乎在做噩梦，眉头紧皱，不停地摇头，嘴里还呢喃着，“朽木——，朽木——。”翻来覆去就这几个字，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况且是这样的人物，可是他却哭得比谁都伤心，似乎比他身上的伤口还让他心痛。
　　阿染叹了口气，到一旁和衣睡了，“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等第二天阿染醒来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在她旁边的草垛上留下一片布，上面用血写道，“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
　　阿染苦笑道，“这个人，到底是个过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