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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泰山仙人 ...

  •   五岳独尊泰山自古便是帝王封禅之地,普通百姓更是尊崇万分。不知何时,山上开始住了个白衣书生,无人见过其真正容貌。上山砍柴的樵夫偶尔远远瞧见,实有股仙风道骨之气,却不是一般人物。当时,此片区域皆归济南大名府管辖,太守闻风欲上山拜遏,却未见其踪影,太守心中纳罕不已,便启奏圣上禀明此事。圣谕下来,说是命太守以皇上之名再去请,若仍不从,杀无赦。此朝皇上性情暴躁,喜怒无常,贪官当道,民不聊生。这济南太守亦不是什么好东西,搜刮民脂民膏,强抢民女,无恶不为。一听山上有个奇人,自然想与之结交。见圣旨如此,更是眉开眼笑。派大批人马,载大量珠宝,欲上山拜见,却在红门处迎面袭来一阵黑风,不知谁说了一句“有毒!”,除了十来个武功高强的将领,众人竟皆软瘫在地。
      这十来个人当中有个叫陆健的壮汉,使得一手好花枪法。性格着实暴躁,见众人都遭了暗算,不由大怒,扯着嗓子骂道:“狗东西,你给爷爷滚出来。明的不会来暗的,你算什么英雄好汉!再躲躲藏藏,我一把火烧到你玉皇顶!”
      “本事不大,口气倒不小。”不知何时,一个骑驴的长鼻子老道乐呵呵的出现在西面的一个土坡上。
      “老道,莫要胡言,吃我一枪再说!”陆健怒发冲冠,便要上前打一场。同行的一个副官李清拦住他说:“陆兄,这老道不像个等闲之辈,依我看,还是办公事要紧。”说罢,冲老道一抱拳:“敢问刚才那毒是道爷所为?”“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老道一扬眉十分不屑。“我等奉皇命上山拜遏仙人,还望老道人不要平添是非。”
      “小娃子,看你相貌堂堂,知书达礼,怎会为那狗皇帝卖命?”老道捋了捋胡子,笑道:“ 当年大内侍卫围攻也不能将我捉去,何况你们这些小毛头。”
      李清正色道:“敢问道长名号?”“无名无号,是为逍遥。” 说罢,哈哈大笑,飘然而去。
      陆健气急,“都是你,让个老道这么快溜走。”李清却似没听见陆健的话似的,脑中反复回想起老道士的话 “看你相貌堂堂,知书达礼,怎会为那狗皇帝卖命?”,心中莫名涌出一种惭愧之情。他家是济南的富绅,自小家教甚严,甚重儒学礼义之道,成人后在大名府谋了个官职。因文武双全,为人机敏,深为太守赏识,再加上门当户对,太守便将爱女许配给李清,择日便要嫁过去。人人夸他命好,仕途亨达,前途无量。可他自己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贪官污吏鱼肉百姓,整日混迹于酒馆青楼,全无报国之志。而他,却在一点一点向这种人靠近。今日老道一言,如醍醐灌顶,如梦初醒!
      老道骑着驴竟丝毫不费力似的过了十八盘,升仙坊前站着个白衣书生,把玩着一柄折扇似已等候多时。老道咧嘴一笑,使劲拍了驴头一下,一眨眼的工夫便到了书生面前。
      “你这个老顽童,什么时候能老实会儿?”书生长着个方块脸,剑眉星目,嘴唇厚实。肤色白皙,身材瘦长,配上一袭白衣,实有股仙风道骨之气。
      老道笑嘻嘻说道:“书生,我在山下见到一个比你还俊的娃娃。”老道忽又想起了什么,指着书生的鼻子骂道,“臭书生,请老道喝酒却要老道先在山下打跑一干小毛头。”书生却只是微微一笑,“酒哪有白喝的道理。再说,这对你来说不是轻而易举!”
      “敢耍老道,吃我一掌。”书生微微一闪,便飞身而起。两人在半空中打得如火如荼,大战几十个回合,暮色已至,二人双双累的软瘫在地,纵声大笑。
      “少年英雄果然不同反响,不愧是木……”老道见书生脸色一黯,情知自己说错话了,叹了口气,“傻小子真比老道还倔呀。”
      书生站起身来,表情凝重,“当日我歃血而誓,自那日起再无我这姓木的侠客,只有野鹤闲人,”他转头看向老道,“你我相交多年,我可不想你先破了这个戒。”说罢,微微一笑,“我在碧霞祠存了好些美酒,够我们在日观峰一醉方休了。”老道苦笑一声,“好啊,不醉不休!”
      老道喝得酩酊大醉,便开始胡言乱语。
      “你小子装什么清高?没出息。掌门之位是人家的,名声是人家的,女人不也成了人家的了?”老道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我真看你不顺眼,什么当世大侠,我看是草包。占个破土丘,就以为能把一切都忘了?”忽然不防头顶一记闷棍,栽倒在地。
      拿棍子的人站起身来,脸色苍白。“其实你什么都不懂。”
      他把老道背上驴,自己在前面牵着缰绳,伴着满天星辰,向玉皇顶走去。
      次日,老道把山里的禽兽吓唬个遍,闹得鸡犬不宁,方才乘兴而归,说要告辞。书生自不去留他,好酒好菜为他践行,生怕他不走了。老道出了中天门,书生便要折回,一直欲言又止的老道一把扯住他,问道:“书生,我昨晚喝酒未说什么疯话吧?”白衣书生却只是微微一笑,“就你那点酒量,我一不留神你便倒头大睡了。”说罢,一转身飞奔而去,便不见了踪影。
      老道打了个打哈欠,骑着毛驴,慢慢悠悠向山下走去,朗声唱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唱罢,用衣袖擦擦莫名而出的泪,叹口气,“怪不得师傅在世时说我不成气候,顶见不得别人的伤心事。该罚,该罚呀。”
      话说李清等人徒劳无功,径自返回。太守勃然大怒,把一干怒火皆发泄到李清等人身上。他甚至指着李清的鼻子骂道:“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还想娶我的女儿?简直是痴心妄想!”
      众人皆因李清是太守的准女婿而妒他三分,今日太守之怒自是让他们心中有所宽慰。李清不胜烦躁,归至家中亦闷闷不乐。
      李清有一表妹,父姓车,乳名唤作美珠,因父母早逝,寄居李宅。长得不算标致,但落落大方,冰雪聪明,甚为李氏夫妇喜爱。与李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读诗颂词,随着年长,二人心下自互生爱慕之心。只可惜,李老爷贪图太守家的权势,硬是与太守府订了亲。车氏女虽心中悲苦,却强打精神,类于他日。“我寄人篱下,被人唤作小姐已是不错,不似太守小姐那么丰实的嫁妆,何苦连累表哥。”每想到这,她便给自己鼓劲,但仍不时落下泪来。因近日身体欠佳,她便搬到后院居住。这日她到后山赏梅,正好有两个丫头去汲水,嘴里嘟嘟囔囔,似提到了“少爷”二字,她便止住步子,在旁偷听。
      身材略高的丫头理了理额前的头发,叹口气说,“少爷还真是可怜,在衙门让大老爷训,回家又被老爷训斥一顿。"
      “听说因为这次办事不利,连那婚事都要吹了。”旁边的小丫头笑道:“你没看见少爷的脸色,吓死人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走了,车美珠心里气恼,想上去训斥这两个丫头却不能。心里着实担心表哥,便到了前院,迎面便见个高瘦颓唐之人向自己走来,不是李家表哥又有谁?
      车美珠做了个万福,李清也还了礼。自订婚后,二人就莫名生疏了。这也正称了长辈们的心,将要娶妻室的人了,怎可还与家里的姑娘小姐打打闹闹?
      “妹妹身体好些了么?因最近公事繁忙,也未得探望。”李清笑着,看不出一点愁容。
      车美珠也未点破他,叹口气,“难得表哥惦记着,已经好些了。”说罢,又指了指后山上的梅园,“表哥,往日我们一起赏梅,如今却似不大可能了。你公务繁忙,即迎新妻,怕是再也抽不出身了。”
      “公务繁忙?即迎新妻?哼!”李清冷笑两声,“谁稀罕那个。”他背手向前走了两步,叹道,“表妹你有所不知。公事婚事说不定马上都要告吹!”车美珠心里一震,果真如此么。却听李清继续言道:“他们都以为我是因为这事闷闷不乐,却不知我是另有隐情。”他转过身来,看着青梅竹马的表妹,“我上泰山见到一个奇人。”他把所见所想通通告诉了表妹,这世上也只有她一个人是他的知己。但他订婚她却类于平日,无甚反应,看来表妹对自己确是只有兄妹之情,不免心中失落万分。
      车美珠听完李清一席话,半晌方开口答道,“我们自幼读四书五经,知晓世事常理,却不知人世间许多烦忧。表哥看透官场,已是高于常人。可你又能改变什么呢。”说罢她叹了口气,“倒不如去学一身真本领,兵荒马乱也好有个自保,行侠仗义,扶贫济弱,也未尝不可。"李清心中十分中意,“表妹果然冰雪聪明!”但想到去向,路费,家里人交代,心中又不胜烦闷。
      车美珠却不厌其烦的鼓励他:“表哥,好男儿志在四方。高人不知在何处,可以问,可以寻。路途遥远,盘缠无着,可以借,可以挣。只烦心于小家而不顾大家者,算不上真丈夫!”一席话说的李清自愧不如。心想得妻如此又夫复何求?他不禁握住美珠的手,“好妹妹,你愿等我么。”车美珠羞得满脸通红,“这是什么话,快放开,让人看见不好了。”见李清仍不放手,只得吞吞吐吐说道,“我一直盼着你说这席话哩。”两情相悦,互诉衷肠不提。
      次日清晨李清瞒着家人,打点好行李,便要上路了。女眷房尚未点灯,李清只看着心爱人的窗户,叹了口气,“表妹说得对,好男儿志在四方。怎能这般放不下。”想罢,催马上路,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晨雾中了。
      却说泰山上的白衣书生一日正默默扫阶下的枯叶,忽听风声作作,抬眼望,竟是一团黑烟迎面飞来。书生叹了口气,心道:“该来的终究会来,这话果然不错。”他拍拍袖上的尘土,握帚而立。黑烟散去,竟是个英气十足的年轻人。肤色黝黑,穿着一身劲装。华巾束发,透出一股傲然之气。
      “掌门师兄。”书生淡淡做了个揖。
      “师弟整日游玩在这无限美景当中,也算不枉此生了。”年轻的无极派掌门轻轻说着,却不带一丝笑容。他只在一个人面前笑,众人皆知。
      “按理说你过你的安定日子,我不该再来找你什么麻烦。可你知道么,因为你的出走,还鸢恨我入骨,这都是因为你!”
      “你不要多想。小师妹不是那种爱记恨人的人。你即将是她的夫君,她又怎能不以礼相待?”书生叹了口气:“至于我,凡夫俗子,小师妹确是高看了。”
      “花言巧语,掩人耳目,你当我会信你吗!”那人不仅握紧了拳头,“但我恨你的不是这个,是你当日在师父面前把还鸢拱手让给我!”他拽住书生的衣领,“你说,为何这般不重视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你若是因这个怕失了颜面,那我无话可说,恕不奉陪!”书生皱了下眉头,“师兄乃当世高人,何以这般斤斤计较。我对师妹绝无半点私情,这点你尽管放心。”
      “是……因为妮儿吧。”不知何时从林中走出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脸庞俏丽,因是新妇,披散的头发盘成一个髻,金钗闪烁,金莲轻动,一看便知是武功不俗之人。
      “还鸢……你怎么,”丈夫声音充满了惊讶和苦涩,还鸢却不为所动,“木哥,我还能这样叫你么。你早知道妮儿是我害死的,对不对?木哥,我……。”还鸢话还未说完,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迎面扑来。
      “闭嘴。”白衣书生淡淡说出两字,却似乎已是忍耐已久。“当着丈夫的面直面他人,是为无礼,我当日歃血起誓,再无我这姓木的浪子,你违背诺言,是为无信。妮儿,哼,到现在你都不知错在何处。丫头也是人,为何无做人的尊严。”他缓缓的抬起手,看看掌心的纹路,“道士说的不错,我情缘已尽,妮儿死了,我的心也死了。”言罢他抱了抱拳,“二位,恕不远送。”
      “木哥——,原谅我吧。”“木哥——”不理会身后人哭得梨花带雨,他径自走了。在心里,他叹口气,小师妹,我是不能原谅我自己。当日懦弱无能的看着妮儿被鞭笞致死,却没有勇气抛下名利与地位,带她远走高飞。小师妹,我希望你能幸福。
      再说李清离开济南府,心情舒畅,马被喂得膘肥壮实,没过几日便到了洛阳。正值牡丹花会,富贾云集,秋娘舞动,一派盛世繁荣景色。李清找家客栈,安顿马匹。忽听两个路人从旁走过,低声谈论,似有“常侑和尚”一词。常侑和尚是云南的高僧,曾被皇太后邀去讲佛。不过他一向行踪不定,怎会在此提及。不禁心中纳罕,便侧耳细听。
      “白马寺这几天挤满了来听常侑大师讲学的人,听说讲的是小乘法。我本也要去,嘿嘿,只是老婆看的紧,怕我出去沾花惹草。你不知道,已到了这牡丹花会,这牡丹似的姑娘多得数不清呢!”
      “难怪你老婆看你看的紧,你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旁边那人笑骂道。
      “对了,我听隔壁王五说,这常侑大师走近了看,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他的名声却已响遍中原五十年有余了。看来的确是法力高深。”
      “说起这个,你还记得庙前酒馆常去的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叫花子吗,他第一日也去凑了个热闹,我离他离得近,边听他低声嘟囔‘此人面带死相,不似常人’。”
      “别听那老疯子瞎叨叨,他也不像什么正经人。每日游手好闲,满口胡言,就知道往酒馆里喝酒,还净挑些贵的名酒,真不知道他那钱哪里来的。”
      李清见两人走远,心里不禁提上一口气,心道:“这洛阳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呀。”
      牡丹花会人头攒动,喧嚣不已,免不了挤伤了人,却听谁哎呦了一声,扑通一声倒在人群下面,人来人往,任人踩踏。只见一双纤纤细手轻轻一拽,那人才逃脱一劫。正想言谢,却不知恩人何往。
      常侑站在房檐下,眉目清秀,双目炯炯,全不像年近七十之人。只是眉间透出一股哀愁之气。他叹了口气,转身正要进屋,忽止住步子。
      “杜十一娘,你不要捉弄老衲了。”却见不知从哪走出一位穿绿衣的娘子,大约二十五岁上下,眼睛发亮,一看便是精明之人,可人却透出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泰山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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