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与黑色》怀若子幽

16、第16章

　　我是一个勒森布拉，年轻的时候，我无数次为这个事实感到兴奋。看着窗外几百年未变的景致，又到了日落时分。
　　年轻时，我觉醒的血族血脉，来到这里。我永远无法忘记第一次见到这里的情形，那种震撼，那种期待，那种欣喜。
　　血统觉醒在那个年代并不如现在这么罕见，却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事情。血族，无可否认，这是一个强大的种族，无论是身体、魔法还是寿命上。所以，我迫不及待的来到这里。
　　我无法忘记第一次展翅飞行时的愉悦，第一次食用血液时的抗拒，第一次以绝对优势战斗时的战栗……这一切，都是这个血脉带给我的。
　　当有一定的实力时，我开始在世界各地旅行，寻找隐蔽角落中那一个个隐藏在历史河流中却记载在书本上印刻在我心中的魔法种族，或是交好，或是交恶，或是举杯痛饮，或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追求更强大的力量是人类的一种本能。我在血族学到的成为根基，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努力吸收古老文明留下的星星之火。不可否认，我沉醉于此。
　　直至父亲去世的那一年，我看着从远方而来信笺，回忆脑海中那些有些模糊的亲人的面孔，陡然意识到他们早已年华老去，心里仿佛失去了什么。
　　那时我才明白，我首先是个韦斯莱，然后才是一个勒森布拉。
　　我虽然不后悔我的选择，但那成为了我永远的遗憾，我本来可以兼而得之……

　　之后的几百年平淡的过去，我却似乎迷失了方向。过于长久的生命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我曾无数次站在窗边，看着残阳落日，觉得心态也如同那昏黄的光芒。我也曾无数次躺入棺中——这个曾经让我厌恶的血族习性，不知不觉已经深刻入我的骨髓，等待的醒来后察觉几十上百年时光的流逝。
　　直至那一年，我不是很记得年代，那些对于我来说只是苍白的数字，我被从棺中唤醒，得知族长的决定，看到那个惊才艳艳的青年。
　　然后，便是勒森布拉的衰弱，心中是几近喷涌而出的怒火。
　　在那之后，我开始对契约魔法的研究，短短十年的时间即使是集合族内所有有天赋的后辈，仍是稍有了解就无法进行下去。
　　整个家族的重担落在我身上，我努力的想使这个有些黯然的姓氏重新散出耀眼的光芒。

　　再之后，我抿了一口杯中的液体，听到逐渐接近的打斗声，回想起那个孩子。
　　是的，一个孩子。他跟我一样，姓韦斯莱，也姓勒森布拉。
　　我觉得他和年轻的我很像，努力的并且迫切的追求实力，虽然不知道缘由，却清楚的看到他那争分夺秒的架势。可他又和我不同，我知道，即使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但那种隐藏在光艳外表下的冷漠，那种几乎不信任任何人的本能，都让我微微皱起眉头。
　　我很关心那个孩子，无论如何，我不希望他有我曾经历过的遗憾，即使为家人所不喜，我希望他明白，真正的血脉亲情，那是一个人永远无法拜托的羁绊。
　　他很聪明，也很努力，相比于那个被族长大力称赞却祸害家族至此的黑魔王，我更喜欢这个孩子，也许是因为他是我的后代。我看得到他身上那种几乎对一切情感的抗拒，对所有人的不信任，努力的想改变他这一点。千百年的时光，如果孤独一人，那真是最可悲的事情。

　　血色已经染红了城堡，扔下手中的杯子，清脆的破裂声响起。抱歉，莫瑞克，我答应你的，可能要食言了，但勒森布拉会延续下去的。
　　体内的魔力已消耗殆尽，我最后望了一眼天边的残阳，入眼处尽是鲜艳的血色……

　　“小伊米斯，我的时间不多了。”我知道他能找到这里，坐在原地感受着身体的虚弱。
　　我看到他眼中露出的惊慌和几不可见的脆弱，突然觉得那样对他太过残忍了，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继续下去。
　　“……可以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吗？那么努力的追求力量。”我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甚至已经准备好了腹稿，劝他试着去相信别人，不要抗拒所有的情感。
　　让我惊讶的是，他承认他对家人的爱，以及“我想要能保护我在意的一切的，力量。我痛恨我自己的弱小，连重要的东西都保护不了。”
　　他和我果然是不同的，以前的担心像个笑话般，真不愧是我最喜爱的后辈。我曾以为他不注重亲情，却没想到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亲情就是一切。这样的人，我又怎么需要担心他在力量的道路上迷失。
　　嘴角是掩饰不了的笑意，这个孩子，想必不用我担心了。他知道自己想要的，并为之付出不懈的努力。深吸一口气，我说出那句残忍的话来：“一个亲王的血液，可别浪费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在身体内血液逐渐流失的时候，我想起几百年前，也是这样的日落时分，家人们站在家门口，我却毫不留恋的离去……
　　也是这样的日落时分，高飞的苍鹰乘风而来，带来那个让我遗憾了一辈子的信笺……
　　也是这样的日落时分，几百年来，我一次又一次的沉睡，又再次醒来……
　　结束了吧，我对男孩低声的道歉，心中却是解脱的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