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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想开组会 ...

  •   此时,静园四楼教授办公室,楼下的静园四人组还在摸鱼的摸鱼,紧张准备发表的在疯狂整理思路,而他们的博导——黄渊,刚刚备了一上午的课,又批了好几段论文,眼睛酸胀,手腕发麻,整个人透着一种“非升即走”的疲惫感。

      他终于坐到办公室的老式沙发上,想着只闭目养神五分钟,没想到一歪头,就一脚踏进了梦境。

      梦里,耳边传来一个温柔又成熟的女人声音,像从时间尽头传来似的,在他耳畔轻轻唤道:

      “阿渊。”

      黄渊猛地站在了一个陌生视角,就像灵魂出窍般,成了梦境的旁观者。他看到另一个“自己”——神情疲惫、身披浅灰色长袍,站在一片看不清边际的黑色海底,那海水不是水,而像流动的墨,密不透光,沉沉压着。

      梦里的“黄渊”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空洞、疲惫,像从骨头里刮出来的:

      “隆安,我知道我是万恶之源,所有人接近我都是为了利用我,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关心我的。”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道裂痕在心脏处张开,若隐若现透着幽光。

      “我就是贪婪、欲望、暴力、愚昧和遗憾的集合体。我尝试过自杀,试过放弃、试过湮灭……可我杀不死自己,也无人能杀死我。”

      他像说完了人生所有的痛苦,一口气说完,连力气都没了。

      梦里的隆安轻声回答他,声音又冷又温柔,像月光一样不带情绪,却精准穿透每一寸骨缝:

      “你不是万恶之源。那些想踩你一脚就上天的人,才是。”

      “你不过是他们用来转移罪恶的替罪羊,背锅的完美容器而已。”

      黄渊梦里的“自己”闭上了眼,像终于认清了命运那一套套路,喃喃低语:

      “我没想到的是,你……你一直在出卖我。你是最了解我的人,却借刀杀人。要不是那个叫做Elena的西方人提醒,我还在感谢你……”

      隆安没有否认,也没有解释,她只是看着他,眼神里是被时间沉淀出的不可言说的复杂。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她的声音像雾,又像风,“我在深渊中发现了你,你是我一手用世间的恶捏造出的心脏。”

      “我也可以——”她顿了顿,语调一丝未变:“再次把你的心脏碾碎,让你暂时解脱。”

      “但阿渊,会很痛。你的心脏将被活生生挖出,剁成九块,散落人间。”

      她缓缓走近,语气冷静得吓人,像在科普外科手术:

      “打个比方,如果跳楼时的一瞬间,肋骨全断、颅骨压碎、四肢粉碎的疼痛是10分,那你要承受的,是200分。”

      梦里的“黄渊”没有动容,只有一句,像铁锈刮过喉咙:

      “做吧,我决定好了。”

      然后,现实中的黄渊,旁观着那个“自己”——蜷缩在地,像一团血肉被撕碎的棉线。那不是形象,是一种情绪的具象化。他痛得发不出声音,嘴唇都咬破了,像是哑了。

      就在这时,旁观者黄渊忽然注意到,地上的自己右手食指在发光,一枚古朴的玉质戒指慢慢现形,玉龙盘绕、微光游走,一看就不凡。
      他看向自己的手指,心想,这个不是我一直就有的吗?

      隆安叹了口气,像终于松开了什么沉重的执念:

      “我会请龙子龙女们护你周全。”

      “我也有愧于你……希望你这一世,哪怕只是短短几十年,能平安喜乐,遇到真正把你当‘人’而不是‘器’的人。”

      她的话音未落,整片梦境如溃堤的水一样散去。黄渊猛地睁开眼,头发一绺一绺地贴在额上,冷汗浸湿了脖颈。

      他低头看自己的右手食指——

      戒指,果然还在那里。

      黄渊醒了,去卫生间洗脸,非常后悔刚刚打了个盹,感觉身心更为疲惫了。

      他看着右手食指发呆,那是一枚青白玉质的戒指,远远看颜色朴素,但细看能发现做工极其精致。

      那是一条咬尾成环的小龙,龙首腾起、龙身回绕,长耳后竖、角披云纹,雕纹全是极细的双阴线刻制,云纹流转如水,尾部一收一提,利落如刀锋。细节处连龙信都翻成了祥云状。

      这是他那个贫困家族唯一的传家宝。父亲当年把它给了心爱的母亲,母亲去世后,他就一直戴在手上。

      怕丢,又是这么个珍贵又小的东西,他就连洗澡游泳都舍不得摘下来。戴了快十年,也没把这块玉养亮,还是灰扑扑钙化的老颜色,怎么洗也洗不出光来。

      他端详这个戒指,想到刚刚的梦境,发了好一会儿呆。

      隆安是谁?
      万恶之源又是什么意思?
      平时自己也不看修仙文啊?怎么会梦到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京城大学人类学副教授黄渊又坐到了自己那张书桌前。

      桌面干净得像是随时准备跑路离职风,夹起电脑和学校发的保温杯就能直接走,只可惜显示器和书柜里的书是公家的,不能顺走。

      黄教授又开始了他每天几乎一模一样、大量用脑的日常生活。

      他改着倒霉学生的论文,觉得比自己准备评长聘的时候都更加痛苦,努力控制自己不翻白眼。

      外头的妖风似乎感应到他的情绪,窗外的树都被吹得嘎吱作响。

      他刚看到章德寿写的明显是用AI生成的论文内容,逻辑混乱、句子绕圈、字数倒是刚刚好,简直是正确废话精华摘抄,拎起来一拧水分充足。

      黄教授深吸了一口气,又怕伤到章德寿脆弱的玻璃心,思索再三,才在边上写下批注:
      “这段写得很好,但没有任何意义,建议全部删除。”

      大师兄章德寿其实是黄渊本科的同门,两人当年还一直是室友,彼此知根知底,大大小小的糗事都清楚。

      读到博士,章德寿延毕不知多少年了,黄渊晋升速度又太快,结果原来的同学关系就这样变成了师生关系。

      瘦师兄研究的是古代图腾与神兽信仰演化,特别聚焦东方传统中的龙等神兽原型、历史和精神寄托。

      其实他的学识很渊博,但问题是缺点学术研究的慧根,每次论文投稿被驳回理由千奇百怪,编辑经常锐评:“太像修仙小说,需要遵循学术规范,田野记录需要真实可靠。”

      看到下一段,黄教授实在忍不了了,又写下批注:

      “幸亏您这篇文章只有我读过。”

      “请问您是想投起点文学网还是《民族研究》?建议删除这一章。”

      刚写完最后一条批注,外面突然滚过一声沉雷,像是京城的天空也憋了太久的火气,终于要下一场酣畅淋漓的春雨。

      黄渊下楼去开组会,刚出电梯口,会议室门还没推开,只听一个阴郁却甜得发腻的声音悠悠飘出来:

      “男人啊……可笑的生物。”

      黑井凛,手机拿得恨不得镶进耳朵里,一边搅着手中那半杯红酒(谁会开组会带着红酒杯来?),一边用温柔到发毛的语气哼哼:

      “你们都一个德性,怕负责又想被需要,平时装什么聆听暖男,你们只需要假装能‘看见’我,上了床就玩消失~”

      “用你那点虚伪的真诚当鱼饵,钓的是别人的心,又怪人家上钩。”她笑了一声,声音娇滴滴,“天天说,没空回消息是因为我很忙,你会对你的导师说这句话吗?”

      “没关系的啦,呵呵~我都理解的呢~”语调越飘越轻,轻到像是缠着人的鬼气。

      黑井凛继续自言自语:“真想割了你那点可悲的小东西,扔进黄泉的入口,让你在九十九世轮回里,每一世都永远失去最爱的女人……每次都重新经历一遍……”

      章德寿正背着稿,听到这话忍不住抖了抖,悄悄把自己电脑的亮度调到最暗。

      然后她忽然音量一拉,爆发出一连串中文、英文、日文混杂的国际脏话大合集。

      章德寿“砰”地一声从椅子上翻下来,吓得连眼镜都歪了。

      黄渊听得脑仁儿直跳,叹了口气,推开门。

      黑井凛披头散发,正对着窗外狂骂;瓦伦廷完全没有受到干扰,在教室角落戴着耳机练舞,正表情陶醉地来了一记转体波浪托马斯;章德寿蹲在墙角,抱着电脑颤抖着背稿子,一边揉太阳穴一边像在咏经;Lux在角落打瞌睡。

      众人看到黄渊进门,集体一秒变脸。

      黑井凛把头发拨到耳后,动作轻盈婉约,笑容温柔得像刚从抹茶广告里走出来;瓦伦廷“啪”地摘下耳机,一屁股坐回位子,还装模作样咳嗽了一下:“咳,咳咳……黄老师好啊……”

      章德寿机械地挺直腰,举着电脑挡住半张脸,嘴角还在抽搐。

      Lux倒是最镇定,迷迷糊糊睁开眼,懒洋洋地笑了笑,默默拿出电脑,摆出一副“我是乖宝宝”的乖巧脸。

      黄渊扫了一眼这场景,像极了教导主任巡视早自习。

      他神色淡淡地坐下,语气平静得仿佛没看到这群人的大型人格分裂现场:“……开始吧,大师兄先。”

      章德寿:“我……我先?……哦……好!”

      于是章德寿开始讲他那篇晦涩的论文:《身转龙魂:南方山地道观口述中的“龙性返祖”与神格认同》。

      他的声音缓慢温和,语气平平,又颤抖着,像在念经。这种声音在阴雨天的温暖会议室里简直是致命诱惑,Lux靠着椅背,眼皮慢慢开始打架,几次险些磕到笔记本上。

      黄渊神色如常,一边记笔记一边认真听讲,中途突然出声提问,冷不丁地一击:
      “你提到的‘龙性返祖’用的是哪一版资料?谁的田野记录?没查吗?这类叙述在前年年就被系统性推翻了。”

      章德寿猛然抬头,慌张地往下翻稿子:“我、我、我当时参考的是……”

      黄渊语气依旧平静,但眼神一点没放松:“再查查,补全引文,这段需要重写。”

      讲到一半,章德寿声音开始发抖,支支吾吾,手心都在冒汗,像是下一秒就要当场哭出来。

      黄渊看着他那副快裂开的样子,终于放缓了声音:“没关系,明天把修订稿发我。”

      章德寿如蒙大赦,松了一口气:“好、好的老师,谢谢老师!”

      “你继续讲下一个部分吧。”

      台下其他人都悄悄松了口气,装模作样开始翻笔记、打开word,但实际上各自在默默祈祷:大师兄快多讲一会,再拖半小时,今天是不是就轮不到自己了?

      瓦伦廷坐在角落,精神抖擞,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狂飙,打得那叫一个气吞山河、如有神助。

      偶尔他还特别配合地抬头看一眼黄渊,点点头,“嗯”一声附和,乍一看像是听得热泪盈眶、深有感悟,仪态端正,收获颇丰。

      但很快,对面的黑井凛察觉到了不对劲。

      “……二师兄,你嘴角是抽筋了吗?要不我把窗户关上,别着凉了,小心会面瘫啊。”

      瓦伦廷嘴角那抹强行抑制的笑意,确实诡异得极了——从上扬,到歪斜,再到轻微颤抖,像在硬忍着什么爆笑场面。

      而此刻,一股清凉感从他背后升起,像是有人拿冰块贴上了他后脖颈。

      他猛地僵住。

      黄渊的声音温柔,轻轻响起:“……小瓦,你在写什么?”

      瓦伦廷机械地转过头,黄渊正背着手站在他身后,眼神温和平静,像个带笑的观音菩萨,低头俯视他电脑屏幕。

      然后,一段文字赫然映入眼帘——

      黄老师……别哭了……
      嗯……啊……Lux……轻……点……
      哥哥……对不起……

      黄渊饶有兴致,配合着省略号,一句句读了出来

      然后缓缓站直了身体,神色平静得有点危险。

      他从未想过,寥寥几字“嗯”“啊”“哥哥”,经过某人的排列组合后,竟能散发出如此穿透灵魂的文学震感。

      一切都解释通了。

      怪不得学校树洞上那个非常火爆,更新极其勤奋、细节精准、人设极为稳定的同人文【京大矿工之巅系列】的作者

      是内鬼啊!

      Lux凑过来,看了一眼,也露出诡异的笑容。

      “瓦伦廷啊,”他一脸正气凛然地开口,帮黄渊主持正义,“组会不认真听讲,还写小黄文,你对得起黄老师吗?”

      然后他低头,掏出手机,凑近瓦伦廷耳边轻声说:“等会儿发我PDF,别发txt,容易乱码。”

      黄渊依然站在原地,目光没移开屏幕,语气云淡风轻:“……标点用得不错,节奏控制得也挺自然。”

      “特别是情绪转折,从‘哥哥别哭了’滑到‘Lux轻点’,情节顺得像黄河之水天上来,行文间无一字废话,颇有天赋。”

      他淡淡点了点头,总结道:“这文笔,比你上个月那篇论文至少高三个level。”

      “要不,你就趁早转行吧。下海比读博来钱快多了。”

      瓦伦廷脸色发白,瞳孔地震,嘴巴张开合上、合上张开,只挤出一句干巴巴的:

      “嘿嘿……黄老师……误会,真的是误会……这是,我平时文学练习……偶尔练练手感……”

      黄渊笑了。

      他笑得很温柔,很慈祥,笑容和煦。

      “组会结束,来我办公室吧。”

      他轻描淡写地转身,走回讲台,又不咸不淡地回头补了一句:“哥哥我在这儿为你加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不想开组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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