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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陌生人挺带感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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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叔曾经告诉我,每一片纹身都是一个故事,那些人将它们雕刻在身上,于是带着做戏般的执拗将这些故事留了很久。
我叫吴邪,如果深究得话,吴家从未割掉过资本主义的尾巴,我们世代继承着一手出神入化的技艺。外人传出了邪行,说什么吴家人能活死人医白骨,一手青花细雕更是无人能及。话是好话,可听上去多少都有些神棍的意味。说白了,到我这一代,吴家只是个给人纹身的小作坊,大多数光临的客人均不知此吴家便是彼吴家。
今天生意不冷不热,一大早的时候打发了一对纹双翅膀的小鸳鸯后,我就窝在店里打盹。深秋的时候,杭州不像北方,寒冷的空气似乎浸着冰碴子,专往人骨头缝里钻。店铺门面冲西,恰好在傍晚的时候能收得一片亮金色。今天整个下午没什么生意,我便让王盟早早关了店门。正当锁门的节骨眼儿,门口猛地窜进一个人,背影落在夕阳的尾巴上以至于忽然间看不清面目。我只当他喝多走错了门,刚要轰人,谁知只见来人身子一软倒在了我的怀里。我心说,有捡猫的有捡狗的,老子今天捡了个大活人。
手里滑腻腻一片,低头一瞥又是满眼的红。
这时王盟还没料理完账上的零碎,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老板老板!打,打起来了!”我将怀里的人往上拖了拖,说道:“慌什么,关门。”话罢,将人扶进了里屋。
这人没预兆地闯进店里,外面人声嘈杂,他与外面的阵仗绝托不了干系。看着一身的血,不知是他自己还是对手的,我想着这时叫救护车已然不妥,便取出急救箱简单包扎了伤口。一切收拾妥当后,这才仔细端详着床上的人。这一瞥不打紧,刚刚因为包扎伤口而显露出的半片肩膀撞到了我的视野里。我这才注意到这人肩膀上似乎隐约有着蹊跷。
那似乎是什么稀罕的花纹,在灯光和衣褶的掩映下时隐时现。
刚要伸手去掀开,心想,臭男人一个,有什么好看的。这人半身糊着血污地闯进来不知得罪了何方神圣,救他都算的多余,万不可再惹祸上身。心里念念叨叨几句,方才把外面不住探头的王盟叫来守着,叮嘱了些,无非是有无发热,除非人之将死别打扰之类。然后上楼去补眠。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了。中途收拾了昨日未来得及收起的器具,接了三叔一个电话,零零碎碎忙乎半天,这才觉得蹊跷,是的,我昨天捡回来一个大活人。当我想起这点时才发觉店里静得出奇,“王盟!王盟!”我一边向里屋走去,一边叫着。忽得想起来,若那人已醒,听到我在这儿咋咋呼呼,好的跑路两不相干,坏的杀人灭口都是多余,我这分明是提醒老虎猪肉要上笼的傻缺架势。想到这,恨不得甩自己俩耳刮子。惜命如我,也不管旁的,从角落拎起一把断头儿的拐棍,慢慢走进去。
门是半掩着,可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屋子里昏暗一片,看上子窗帘自昨晚开始就没再拉开,正当我要再向前看个真切时,楼下王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扯着嗓子叫唤得畅快。“老板!”靠,老子要有命,看丫不弄死你。
正当转身的当儿,我似乎觉得背后有人走来,猛然回头,就看昨晚救回的小哥,半靠着门一脸“吵吾者杀无赦”的表情。感情这小哥把这儿当自己家睡得舒坦。我将手里的半截拐棍扔到旁边,干笑道“吃饭?”半响等不到他回话,这样两人杵着实在尴尬,于是我扯了扯嘴角,留了句“自便”。算了,看他那小身板也没什么战斗力,我便留他自己在上面,下楼去看铺子。
我坐在大厅后的太师椅上,无意间用眼睛扫着门口。王盟则干脆搬了小凳子坐在门廊外面,那是我吩咐的。毕竟昨天的一场阵仗,今天难免不会碰到什么收尾的工作,让王盟坐在门口,听到些风声,方便第一时间关门大吉。好在一日无事,眼看日头收了尾,楼上那位小哥才打着哈欠走下楼来。瞥了瞥屋内屋外的俩人,张口一句“我饿了”。我擦嘞,老子又不是二十四小时全职保姆。不过话虽如此,吴家向来没有虐待老百姓的不良前科,万不能坏了规矩,于是我招呼着王盟去外面买些熟食,便关了大门,只留了个旁门等一会儿他回来。
现在我才看清楚昨日那小哥的样貌。
他从楼下下来的时候似乎当我们俩不存在,自顾自捡起一副碗筷就开吃,特别不把自己当外人。我看他一脸自在的样子,刚刚升起的怒火就憋在嗓子眼儿没办法发泄,干咳一声,也招呼王盟过来吃饭。中间,那小哥只是低头默默吃,我就在一边偷偷瞄他。
是个生面孔,起码自诩为地头蛇的我从未见过。头发有些长,低头吃饭的时候遮住了大半张脸,不过还是可以看出表情一直有些浅淡,再低头扫了一眼,身旁是一把看上去十分考究的长刀,通体黑色翻着古朴的光泽。这时,那人停止了咀嚼,面无表情抬头瞟了我一眼,登时我居然有种被做贼被抓的感觉,却不想输了气势,又把眼睛瞪了瞪,意思是“看什么看,你吃的饭”。他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并没有半点愤怒或是畏惧的神色,这不禁让我有些窝火。
吃完后,趁着王盟收拾的空当,我开口。“那个,这位小哥,你是打哪儿来的。”说完后,我不禁想抽自己两耳瓜子,这哪叫人话。打哪儿来,打娘胎来呗。刚想开口补救,却听到他说:“不知道。”我一听,火蹭就冒了出来,心说好歹老子也是你救命恩人,不求你三叩九拜,好歹也要以诚相待吧,这是什么态度。我哼了一声,更要发话,有听他说:“我只记得醒过来就在楼上。”
这话说的太他娘有水平了,实话是实话,可能让人气得吐出血来。等等,只记得?我去,别真是……我看他说完后,依旧是面无表情抬头盯着天花板出神,尴尬地清清嗓子问道:“小哥,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怎么到这儿来的?”他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我又不甘心地问道:“这身上的血也不记得了?”这次,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盯着天花板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那,也就是说,你…失忆了?”
这次,他如同大发慈悲地赐了个毋庸置疑的“恩”,之后便继续坐在那里出神。我去,太他娘倒霉了,老子学雷锋学来个闷油瓶,看他那个样子就像拉着的手榴弹,放在手里挠心,却又不知扔到哪里去。
我坐在太师椅上闹心地挠头,唉声叹气。这时王盟跑过来说:“老板,没人了,关门吧。”“关关关!”想不出辙,我把一通闷火撒在了王盟身上。
晚上思前想后还是给家里去了个电话说冬至先不回家了,在顶头司令前后逼问下只能扯了个大学同学聚会的幌子糊弄了过去。挂了电话才察觉出不对,那人不沾亲带故,犯得上么。然而我有怕极了麻烦,索性扯了被子,先睡觉再说。
第二天,我张罗王盟开店,忽然想起那小哥从前天捡回来之后随身的只有一把长刀,便回屋取了两件衣服送了过去。敲了两声没人答应,再一开门,我操,哪还有人影。他妈的这人也太来去自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