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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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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拿钱,天经地义,可这帮人赎身,算是哪门子生意?
赵宋如在桌边坐下,眼看着灯火,又时不时地瞟向穆原两眼,说:“这些年我钱攒够了,早就想出去,可大千世界,没个落脚之处。看你的样子,肯定也没个伴,反正,我们一个下九流,一个外八门,谁也别嫌弃谁……”
说到这里,宋如抬眼看穆原,只见那灯火在他漆黑的瞳里闪烁摇摆,最后他碰也没碰桌上的东西一下,抬脚出了房门。
留给宋如一片哑然的尴尬。
过不多久,又听门外老鸨那尖利的声音嚷道:“这世道真是越来越邪门了啊!龟公都要从良了!反正老娘也不指着你,一月接的客还没姑娘们一天多呢!就怕你真出去了,除了教训姑娘、讨好爷们,不知道会什么!”
赵宋如身子一僵,心想那穆原真是的,我跟你好商好量,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叫老鸨知道干什么?这下又不知得费多大功夫才能过上太平日子。
正思忖间,门口忽而又闪进一个黑影子,穆原竟又回来了,站在门口对赵宋如道:“收拾东西,我们走。”
“这,这,”宋如又惊又喜,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可,不给老鸨钱,她不会放我走的。”
“不用你的钱,”穆原道,“你快收拾了走。”
赵宋如听了,只微愣了一下神,立刻动起来,拿个包袱布把桌上的东西全撸了进去,又收拾了几件实穿的衣服,也没忘了抱上装有人头的匣子,跟着穆原下了楼去。
和穆原一前一后穿过充斥着靡靡之音的大厅,正在陪客的姑娘们诧异地看到“舅舅”提着包袱要出门,免不了分神看过来几眼,带得客人也注视过来。宋如只觉像被钉了一身的钉子,只想赶快出了这门,找个地方抱头躲起来,哪经得老鸨又拦在前面甩着手绢道:“三郎啊,姐祝你出了这门,就成男子汉大丈夫,把你在琼华楼里的那点儿事儿啊,全忘了,夜里鬼敲门可别惊着了!”
最后那句,尤其拉尖抬高了嗓音,刺得宋如太阳穴疼。穆原回过头去,只静静地盯了老鸨一眼,老鸨便被震住,不敢再说什么,一扭身子不理了。
赵宋如行走中的身影倒是一顿,站在那慢慢地,慢慢地绽出了笑颜,对着穆原说:“我要去一下茅房。”然后回身冲进后院茅厕,打开怀中的匣子,把人头倒进粪坑里,末了把匣子也用力一扔,这才满意,大步流星走回前厅,目不斜视地和穆原一起走了出去。
只是一道门,却仿佛分隔着两个世界。赵宋如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吹在脸上的凉风,抬头看今日那并不繁美的星空,身后的丝竹小曲,好像已离得很远。真不知道,他刚才离开的,是值得怀念的故乡,还是阴森恐怖的魔窟。
“我们到哪儿去?”赵宋如抱着包袱,要用跑的方能追上穆原。这穆原看起来并不魁梧,走起路来也并非大步流星,却意外地健步如飞。
“篱山。”
“篱山?”
原来那么近,篱山与小城仅一江之隔,过了江便可上山。原来这个杀手住在篱山上。
好容易赶上了最后一艘渡船,艄公似是有意敲他们一笔,故意说已收工了,硬要加钱才肯撑船,穆原冷眼看着赵宋如与他讨价还价,讲定了价钱,二人才上船过江。
篱山上没什么风景可看,只有几间寺庙经舍,渡船做的是拜佛人的生意,像穆原这样住在山上的,恐怕不多。
赵宋如没话找话说:“怪了,你既然在山上居住,来来往往的,必然常搭渡船,艄公见你这熟客,也该打个折扣,怎么那老头,反倒像从没见过你?”
穆原可能没料到赵宋如会跟他搭话,很是愣了一下,然后说:“我不搭船。”
“不搭船?”赵宋如不信,“那怎么过江?”
“走索。”
赵宋如是知道这江面之上,横着一条铁索,可从未见过有人用它渡江,还嘲笑过是谁想的这不实用的法子。如此看来,竟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过江之后,穆原看着赵宋如从山路上山,赵宋如平时不怎么活动的人,没走多远就腰疼腿疼,穆原又只知一个劲往上走,也想不起回头看他一下,为了不被孤零零地丢在这不知是否会有野兽出没的山路之上,赵宋如咬紧牙关,硬着头皮跟上去。
走到再也没力再爬时,前面还有一列弯曲状的石阶,赵宋如手脚并用地爬上,在转角处突然豁然开朗。
面前是一片平地,平地上立着一排木屋,背靠山崖,窗户里有烛火的光亮。穆原比他快很多,已经走进其中一间小屋里去。赵宋如一看到终点就在眼前,突然感到筋疲力尽,也不再勉强自己,干脆就在石阶上坐下,养养力气再走。
等了半时,小屋门一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来,一路小跑到赵宋如身前,满脸和气地笑道:“你是赵公子?”
赵宋如看着眼前笑盈盈的老人,点了点头。老人立刻笑道:“我是老苏,刚听穆公子说带了个人回来,就赶紧跑出来接了。我们公子可从没带人回来过的!”
话说完,老苏就抢了宋如手里包袱,道:“赵公子跟我来!”
赵宋如已累得连根手指都懒待动,虽然还惦记着老苏手里那都是钱……此时也由得他去了。
这晚宋如便没再看见穆原。老苏领他进了一间空屋子,给他打热水,抱来被子,说:“今晚先凑合着,明天再慢慢收拾。”
赵宋如累坏了,吃了老苏端来的一碗热面,便上床,抱着自己的包袱睡去。
赵宋如是被翅膀的声音唤醒的。
远处传来的风吹林动,像是波涛的声响,是比篱山下的波涛更加壮大的浪潮。赵宋如想不起,记忆中哪里来的这种印象,但是就是知道,那种声音,叫做大海。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扇动翅膀要能够把人吵醒,那必然是近在耳边了。
赵宋如一睁眼,就看到窗外的鸽子扑剌剌地结队飞过,白的灰的,闯入窗格子里,又掠了出去。不一会儿再飞一个盘桓。
有偷懒的鸽子,落在窗台上,假装偏头看窗户里,或者东张西望。老苏经过,拿手一挥,那鸽子扑腾了起来,只得上天,再赶上队伍去。
赵宋如起身,出门,扶着额头对老苏笑道:“起晚惯了,早上醒不来,让您笑话。”
老苏笑道:“不晚,不晚,起得正好。”
吃早饭时赵宋如问:“穆公子呢?”
“进山里了,”老苏道,“他常这样,赵公子也不必等他。要晚上才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