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口蜜腹剑》瀚海星空

45、刀戟勘魔完结

　　帷幔后的人影扭曲了一下，暗堂侧上方出现一块方形的影像。站在暗堂中线的人转动了头颅，幅度很小，他整个人都隐藏在黑暗中，连呼吸都轻微至无声。兜帽下的目光极为隐晦与隐秘。他看着影像中的蓝衣人，一言不发。

　　“汝说的玄宗道子是他吗？”深沉的语调从帷幔的缝隙传出。
　　兜帽中的人没有回答，他转过身，重复来时的路，向暗堂外走去。

　　“汝不想与吾说话。”帷幔的缝隙伸出一只苍白的手，黑影缓缓走出黑暗，他轻声唤着离去的人的名字，阴沉的语音在暗堂回荡，“湮断？”

　　湮断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一步步走下阶梯的身影，金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上半部脸，烛光打在他的下巴上，嘴唇显得异常凸显。他带着周身萦绕的阴森气息在湮断跟前停下，看着眼前唯一暴露在外的尖下巴，用粉色的漂亮嘴唇扯出冷笑，吐出冰冷的毒液，“汝的容颜，漂亮得不像男人。”

　　湮断就像一个无灵魂的人偶，对伏婴师的讽刺置若罔闻。他依旧操着无起伏的沙哑声音，机械地道：“离汝重见天日的日子不远。”

　　伏婴师面具后的眼眸半眯着，他缕着身前的黑发，缓慢的语调带着嘲讽，“鬼族破封之时便是朱皇被唤醒之刻，她不会高兴的。”
　　“结合断层，是她心之所愿。”湮断低垂着头，他轻轻拉下帽檐，下巴隐入阴影中。
　　“她是个懂得权衡利弊的女人。”伏婴师哼了一声，然后低声说着，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汝想见她，吾会转达。”湮断意外地没有忽略他的话，一字一顿地回答道。
　　“在如今的露城，她杀吾不是难事。”
　　“她不会对你动手。”湮断说完以后，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没有信服力，又接了一句，“在汝不触碰她的底线情况下。”
　　伏婴师看着他又伸手扯了扯帽檐，这是他唯一的惯性动作。伏婴师觉得，没有魔比他更适合在黑暗中生存。

　　暗堂安静了下来，伏婴师很快从沉思中回过神，他抓住了湮断最后一句话，“凭汝与她牢不可破的关系，吾以为你们的底线没有差别。”
　　湮断沉默了，就在伏婴师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回道：“有异有同。”

　　湮断的坦白让伏婴师有些意外，面具后的眉梢挑了挑，“听起来，她发生了有趣的事。”伏婴师饶有趣味地说着，他转过身子，默念咒语，镜像切换出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女人，他仰着头看着镜像，缓缓问道，“湮断，汝从未怀疑过她吗？”

　　“吾更相信汝不会透支死亡时间。”湮断淡然地看了眼伏婴师挺直的背影，纯白的肩披罩在他身上有种堕入深渊的无力感。
　　“多谢汝的告诫，但吾亦有一言赠予汝，汝也许该回去想想自己存在的意义。”伏婴师的语调低缓，流转着蛊惑之意，“汝可以像她讨要一个答案。”
　　湮断未作出回答，他的身形渐渐模糊，化作黑雾窜出暗堂消失不见。

　　从禁锢之窗离开，扇衣的手里多了一朵粉红色的花，他跟在蛾罗后头，几次将花放在鼻子下，闻过之后眉间紧蹙，神色也变得诡异迷幻。他盯着花的表情，就像看着一瓶美味的毒药，而他就是马上要把它喝下去、之后奔赴天堂的人。

　　蛾罗侧头看过他，“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它的香味有些独特。”扇衣的语气满不在乎，瞳孔中闪烁的异样光彩却掩不住。
　　蛾罗很好奇，抬起手欲从他手里拿过花，却被他躲了过去，他露出温柔的笑，“主人千金之躯，还是不要接触毒物为好。”

　　走在前头的素还真也回过头，看着扇衣手中的花，沉吟道：“公子对花有研究？”
　　“我家主人喜欢，做小的自然要投其所好。”扇衣眼眸眯起，目光从细缝流出，倾泻在蛾罗的侧脸，他温柔地说着。
　　蛾罗眉头轻轻一挑，不再说一句话。扇衣话中有话，似乎在向素还真暗示着什么。也不知素还真听懂与否，他偏过头去，不再向后看。

　　之后，素还真将谈无欲留在水晶湖便离开了。蛾罗在湖边挑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下，望着泡在湖里的谈无欲，见他的唇色发白，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度还是冻的，紧了紧毛领，长叹道：“苦境的冬天真冷。”
　　“你有心情坐在这说风凉话，不如回宿兰池祛一祛身上的血腥味。”谈无欲闭上眼，冷淡地道。
　　蛾罗抚摸左肩的手一顿，不明谈无欲是否话中有话，她敷衍地笑道：“让你一个人留在这，我不放心。”

　　正是此时，水晶湖畔树林中突来异动之声，一丝陌生的气息藏匿其中。蛾罗不动神色地提高警惕，斜眼冲扇衣使了个眼色。两人对视一眼后，扇衣将注意力集中在谈无欲身上。

　　蛾罗隐藏在冗长的水袖里的右手轻轻动了动，就在一道宏大锐利的掌气从树林中窜出、袭向谈无欲时，蛾罗脚运轻功，飞至湖面，手心带出一道扭曲的银光劈向湖面。湖水受细鞭力量的牵引，卷起千丈高的屏障，掌气一遇水，只闻崩然一声巨响，屏障被破，激起万点水花。

　　扇衣趁着短暂的空隙，将谈无欲从湖中拉出。蛾罗脚尖点水，瞬移避开掌气。眼见掌气落空，藏匿暗处之人心知时机已失，不再多留，纵身一跃离开水晶湖。

　　蛾罗只见树丛缝隙之中有黑影快速闪过，陌生气息顷刻消失不见。她没有去追，拖着细长的白色鞭子走上岸，水花溅落在身上留下了水渍，水珠从发间留下。她一点点地把鞭子缠绕在手腕上，抹去脸上的水珠，对谈无欲道：“方才那道掌气是五残之招。他选在素还真离开不久后下手，看来注意我们许久了。”

　　谈无欲点点头，只是“嗯”了一声，便径自走入湖里，继续在冰冷的水里泡着。
　　蛾罗见他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也坐回大石头上，“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还要继续泡着？”
　　“既是有人想对吾下手，吾在哪里都无差别。”谈无欲回答地很淡定。
　　“嗯，说的是。”风骤然吹起，蛾罗打了个哆嗦，运起元功抵御寒冷，“我们刚离开禁锢之窗，便有人用五残之招对你下手，时间未免太过巧合了。”

　　话题又回到了原点，谈无欲抿了抿唇，道：“吾认为是嫁祸之计，武林暗藏第二个懂得使用五残之招之人。”
　　“修炼五残之招的条件虽然苛刻，但天阉之人也并非难找。”她想到鬼梁天下书房里的五残之招秘笈，原本她对鬼梁天下修炼五残之招还有几分怀疑，但如今将他代入蒙面黑衣人的身份，似乎他的作为，都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想了想，她还是问出口了，“谈无欲，禁锢之窗是鬼梁天下的地盘，你难道不怀疑其中的关系吗？”

　　“证据不足，我们不能将矛头指向任何人。”
　　“但至少他有嫌疑。”蛾罗耸了耸肩，看似不在乎地道。

　　谈无欲抬了抬眉毛，什么都没说。但没过多久，他又想起其他的东西，转移了话题，“听闻你与卧龙行是知交，关于五大神器你知晓多少？”
　　“你想知道什么？”蛾罗勾起唇角，露出神秘的笑。
　　“哦？难道关于神器，你还有不能说的秘密？”

　　“非也，只是此地不是谈话的地方。”蛾罗拨弄着后脑勺的金钗，神色变得懒散，她转了个语气接着道，“其实关于神器，吾知道不多。你若要了解它们，不如去问六极天桥之主。当年，他是力挺卧龙行封印神器之人。”

　　谈无欲的疑心很重，蛾罗想着今天不给他个确切的说法，恐怕不能善了，无奈继续说：“那时候，吾只与神器打了个照面就跟他们几个分道扬镳了。之后的事，吾也只能上六极天桥求证。”
　　也不知他心里怎么想的，又是不咸不淡地“嗯”了声，不再说话了。

　　五大神器的面世，引出了潜藏暗处许久的败血异邪。从异度魔界得到的秽百刺相助夜重生进化成功，他便迫不及待派出鬼影要夺取造化之钥。
　　“女后，吾听任沉浮说，夜重生向我们寻求新的合作关系了。”邪族魔殿里，蛾罗隔着帷幔与九祸两两相望。
　　“他觊觎五大神器，按耐不住了。”九祸轻轻地说着，“蛾罗，你的意见呢？”
　　“吾之意始终坚持如一，魔界必须掌控主动权。”
　　“这是当然。”

　　蛾罗想了想，又道：“败血异邪动作频频，素还真等人必会寻求助力，用嗜血者牵制败血异邪，是目前最有效、快捷的方法。”
　　九祸沉吟道：“疏楼龙宿……”
　　“然也。”蛾罗缓慢地倾斜了嘴角，以夜重生那惹人讨厌的性格，即使龙宿不招惹他，他也会闹上儒门。
　　“嗯，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蛾罗吐了口气，扶了扶脸上的面具，道：“吾走了。”

　　九祸沉默地看了她半刻，之后才轻声说：“吞佛童子在殿外等你。”
　　“……”蛾罗转向殿外的步伐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加快了脚步向前走。

　　有些人，你不想见到他，他偏偏出现在你面前。蛾罗抬头看了眼拦在她身前的吞佛童子，闭上眼扶额皱眉，尾调拖延着问：“怎样？”
　　“看到吾就想走？”吞佛半眯起眼眸，看着她冷冷地问。
　　“没有。”蛾罗放下手，语气有些生硬地回道。

　　“汝在闹别扭。”吞佛伸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俯下身贴上她的双唇。
　　双唇摩挲之际，蛾罗听到他用低沉而细微的声音说着，“细作做够了就回来大婚。”
　　她倏然睁开眼，看到了对面金红色的瞳孔里，有一张惊悚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