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了无之境 ...
-
深夜,在通往了无之境的险境上,涌现无数的光点,逐渐升往高空,四处战场,四处对立,战事一触即发。与此同时,焰城城门之上,紫衣魔者登高眺望。
沉重的铁器摩擦声、铁链的索索声,魔城之门渐渐打开,几个魔兵在城门下左右巡回,突来一道剑气,断其头颅,无声无息。
蛾罗抚上栏杆,探头下去,望着地上弥留血迹滚落的脑袋,和急速飘入城内的魔魂。唇角扯开,麻木和悲悯两种相冲的情绪扭曲在一起,体现在脸上的是一种奇怪的笑,喃喃低语道:“可怜的,回去等待重生的机会吧。”
她复而抬眼,目光定向欲闯入魔城的人影上,表情变作了然。
白发剑者察觉无人发现,欲进入城中,不料在脚步踏入城门的一刹那,面前突然出现红色漩涡的结界。他后退几步,却因此引动地下五芒星阵法盘旋上升。一瞬间,魔城消失,周围环境骤变,白发剑者身陷异度空间之中。
“异度魔界是个好客的地方,贵客远道而来,吾特来招待。”
未见其人,见闻其声。未知的空间,迷雾侵扰,辨不出方向,白发剑者警惕脚下每一步,身形微动,剑穗摆动,数道锐利剑气扫出。
一招先发制人,只听铿然之声不绝于耳,不同方向的剑气尽数被挡下,引得周遭气流暴动。迷雾缭绕之间,四道相同的人影分据四方。
剑者取下背后剑,同一刻,四道人影疾闪如风,剑指白发剑者,只见白发剑者以静制动,横剑推开剑气,以周圆散开。四道人影腾虚上空,避开庞然剑气,异度空间却为之一震。
再倾身上攻,是虚幻的身影,诡异的剑招。疾如风、闪如电,轻巧的力道却蕴含凌厉的攻势,密织的剑网将敌人封锁其中,不得舒展。
魔者急如暴雨的攻势,白发剑者以一对四,即使剑快刃利,也渐渐有些不支,当即血溅魔道。
“剑者,鲜血是汝步入魔城唯一的通道。拿出汝的实力,让吾一观,汝值得魔界用何种大礼招待你。”
偏狂的四道声音同时响起,激起回声阵阵。魔音催耳,扰乱白发剑者五识。白发剑者心一动,加快频率,反守为攻,以快治快,刺破剑网,划开生机。而后凝气于掌,覆于剑柄,剑气指天,欲破开异度空间。
蛾罗察觉对方意图,正欲再阻止,却突然脸色一变。心道,了无之境战局生变,吾需前往援助,眼前之人……
心思急转,顿生一计。四道人影虚晃,汇聚成一人。手腕转动,虚挽剑花,袭向白发剑者。
就在白发剑者挡招的空隙。蛾罗两指捏出咒杀符,唇微动,咒语快速流出,“降灵决,色陀罗尼,三昧祸心,魑魅魍魉,邪火怨灵,听吾号令。阴生阳流,虚实相生,靥灵弑仙阵。”
手捏咒印,阵法以其为中心,扩展而开。以魔城外围邪灵魔火为依托,幻境杀机暂时牵制白发剑者,蛾罗抽身离去。
羽人杀元祸,赦生灭天险,三处战场倏然化成二对二。而了无之境却生变数,慕少艾等人濒临灭顶之危,萍山却陡然落地。
当蛾罗赶到时,正见妖闻、灵观两位先知被一掌击中,碎尸在地。心一沉,练峨眉的功体超出她所想,是她失算了。
抬脸看着端坐七彩云霓、悬浮上空的练峨眉,蛾罗牙齿撕磨,恨声道:“练峨眉,吾倒要看看你有无力挽狂澜之势。”
运气于掌,凝化魔功,飞身挡下袭向鬼知的掌力。以柔劲化开先天道门气劲。与此同时,暗藏的杀机从荒夷的了无之境周遭破土而出,万丈剑势以诡谲布局、夹带凌厉魔气袭向练峨眉。
而身后,鬼知和冥见又遭慕少艾、谈无欲反攻,重伤之躯再添新伤。蛾罗环视战况,心中斟酌道,六先知只余两名,魔兵也露出疲态,封仙锁阵只有短暂拖制练峨眉之效,待她脱出,后果不堪设想,需尽早撤离。
权衡之下当机立断,蛾罗再运魔功,双掌孕生冰寒魔气,推向练峨眉。只见剑阵攻身的练峨眉单掌运真气,欲横力一挡。魔气却在及她身之前突然转变了方向,急速袭向慕少艾等人。
慕少艾等人奋力低档魔兵之时,只觉身后冷冽之气扑来,未及闪躲,已是寒冽魔气贯身。蛾罗眼见慕少艾等人不支呕血,无暇顾及自己,单手画魔印,撕开异度空间,将残余魔兵带走。
就在魔兵退散的后一刻,封仙锁阵被破,练峨眉带着负伤的金八珍离开。谈无欲盘坐运功疗伤,而后道:“声东击西之计,此魔心机可见一斑。”
“吾与她有过一次交手经历,她善用阵法。从异次元移来的阵法,令人防不慎防。”慕少艾将一粒药丹送至他口中,再道,“方才困住萍山练峨眉的剑阵,恐怕也是早先布置好的。”
谈无欲望着遍地散落的利剑断刃,寒气逼人,起身道:“此阵应是针对我们设计的。”
慕少艾擦拭嘴角鲜血,环视整个了无之境,阴气缭绕,魔气冲天,道:“此地的地气已被魔化,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再与叶小钗他们会合。”
“嗯。”
回到魔城,纵然阎魔旱魃的脸本就是青色,但蛾罗还是看出他的脸阴沉如乌云,显然为了无之境的计中计恼恨,座下众魔将默然不语。
“鬼知,说明事情始末。”
鬼知抚着缠着纱布的肩头,道:“是,了无之境攻打失利,练峨眉突然出现。”
任沉浮插话道:“是属下判断错误,导致同僚陨命,任沉浮恳请魔君降罪。”
此言一出,只听阎魔旱魃呵斥道:“任沉浮,轮到你讲话了吗?”
任沉浮一震,低头道:“属下知错。”
阎魔旱魃突如其来的怒斥,不免吓到人,方才寂静的魔殿越发死寂。蛾罗摸摸胸口,安抚跳动突然加速的心脏,道:“阎魔旱魃,城外有一名吾的贵客,他已经等待许久了,吾该去看看了。”
阎魔旱魃闭眼,表情有所松动,他已经感应到城外困在幻阵中的白发剑者。再睁眼,挥袖道:“去吧,让魔界一尽地主之谊,莫失了魔界的礼数。”
一出魔殿,来自魔君的低气压消失,扇衣就变出折扇,将气质扭曲成翩翩贵公子,看得蛾罗直骂不伦不类。他似是很不以为然,并且更变本加厉地扇动着能遮住他半个上身的扇面。也许是用的力度有些大,他额头垂下修长刘海被吹出波浪形的弧度。蛾罗忍不住回头冲他一展讽刺的讥笑。
也许是玩够了,他收了扇子,转而掏出一颗硕大的水晶球,呈至蛾罗跟前。他放低了声音,语调变得神秘又诡异,“吾已派人深入定幽巢,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情,请您过目。”
眉尾一动,蛾罗目光迥异地盯着扇衣,片刻后才缓缓将手搁在水晶球上,数道连续的影像不断映入脑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表情也变得兴味盎然,颤动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映出不定的阴影,如阴谋在孕生。
“贾命公,一个阴谋者……”放下手,自语暗思,而后,抬眼道,“推迟魔化定幽巢的计划,魔界要看他们狗咬狗。”
“吾明白。”
魔龙虽是活物,内部却有冷有热,承载了太多怨灵和魔魂的火焰之城,鬼气森森。阴湿之气过重,总是要火焰来安抚人心。而早前被破的六尸鬼木墙残垣已清除,换做一座庞大的火坛。蛾罗从坛中捡起一根木棍,捅着坛中炽热的灰烬,翻起层层热气和灰尘。
“罪恶坑那边怎样了?”
“镇守石甬夹道的傀儡传回消息,并无任何异动。可要让他进入一探?”
“暂时不用。”跳动的火焰传来的热气,染上指尖的灼热,蛾罗放下木棍,暗道,练峨眉现身,狂龙出关也指日可待。台面上的势力又将复杂一分。群雄并起,但看谁能笑到最后。
火光映照下,她的脸上浮现偏狂的笑。扇衣不禁想起魔君苏醒当日,她戏说的狂言,心头一颤,垂眼皱眉。
“你在想什么?”
低声诡谲的语调,扇衣抬眼望见她黝黑的瞳孔直射自己,咽了口水,转移话题道:“没什么。门外那个贵客,您似乎不打算照魔君的意思做?”
“杀他,对素还真造不成伤害,吾何必多此一举?”蛾罗意味不明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而后移开目光,默念咒语,撤去阵法,看着镜像中的白发剑者化光离开。
扇衣暗抚平不安的心跳,再道:“这么轻易放敌人离开,您倒是心甘。”
“与甘愿与否无关,只是利益的权衡。”收回咒杀符,蛾罗抬眼看向来人,一头金色流苏,道,“修罗邪子,如何?”
“女后有请,请公主随吾来。”
“嗯,带路。”
依然是一头狂野的发型,蛾罗满脸怀念地看着端坐石桌一侧的九祸,自己在另一侧坐下。
九祸眼眸一挑,口吐毒言:“汝的表情,会让人以为,汝很老了。”
蛾罗脸一僵,方才油然而生的怀念之情被生生浇灭了,复而皮笑肉不笑道:“汝也不遑多让。”
九祸不看她,拂袖一扬,石桌上出现两杯茶水,“请吧。”
蛾罗一眼看到杯中一物,本该长在她府上的奇珍——秽百刺,讽刺道:“九祸,你是去做三只手了吗?”
“非也,只是鬼知先座聊表的心意。”九祸的语气不温不火。
蛾罗端茶的手一顿,心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继而轻晃着杯子道:“他倒是很会利用。”
“汝数百年未归,秽百刺也有多了。”九祸看着她道。
“听汝的语气,是对吾有意见了。”蛾罗搁下杯子,回以意味深长的目光,“汝该明白吾的难处。”
九祸沉默片刻后,道:“汝依旧欢喜揭别人痛处。”
她的表情毫无变化,倒是看不出她被戳中了痛处,蛾罗不以为然道:“汝会承认,也是让吾意想不到。是不在意了?还是太过在意到可以掩饰一切?”
“对吾而言,两者并无差别。”
“对女后而言,确实无差别。但对九祸而言,差别迥异。”
“好了,结束这个话题。”
九祸的声音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烦躁,蛾罗评述道:“过了这么久,言及他,汝还是无法心平气和。”
“哈,汝对感情的态度,吾开始为吾之爱将担忧了。”
“你又何必牵扯到吾和一个毫不相关的人?”蛾罗转移话题,“你我时间宝贵,不该浪费在闲事上,谈正事吧。”
九祸眉尾一挑,手一抬,快速掩去微不可查的笑意,“了无之境战况,吾已经听闻了。说说汝的看法。”
蛾罗心知九祸与阎魔旱魃对征战中原有不同的意见。九祸今日来找她的目的也不会单纯,“汝又何必问这种泛泛而谈的问题?吾之政见与作风,汝还不够了解吗?”
“汝在任何时候,都不肯说出心里话。跟汝说话,吾自是要多番确认。坦白来说吧,在接下来魔界征战中原的过程中,汝欲扮演什么角色?”
“卧底、辅佐、规劝。”
说到最后一词,她的语气放缓,是很明显的意有所指。九祸心领神会,“规劝……如此一来,吾相信,相信在某一点上,你我有共同的认识。”
话至此,遮遮掩掩已是无用,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女后是指魔界断层吗?”
“有劳汝在苦境多留意了。”
“见外了,魔界亦是吾生存的意义。”
脚步声靠近,蛾罗饮尽杯中水,起身道:“汝另有事,吾先行一步了。”
九祸朝外头看了眼,红发白衣的魔者负手而来,她戏谑道:“汝这是要回避?”
顺着她的目光,蛾罗看到已经走入视线的吞佛童子,流入喉咙的水,一瞬间上涌了一下,险而没吐出来。她抬起手,手背掩唇,丢下一句“吾会替汝好好照看赦生。”匆匆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