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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皇帝好整以暇地看着殿下的人跪下请安。
      声音不好听。不清脆,不温润,还有一丝沙哑。皇帝皱了皱眉头。
      起身,走下龙案。停在他的前面。
      声音冰冷,如同窗外的天气,道:“抬起头来。”
      殿下的人低着头,道:“草民有罪,不敢窥视圣颜。”
      明明是恭敬的话,听过来怎么觉得不对味。
      “抬头!”声音里已经夹杂着一丝不耐。
      跪着的人抬起了头。脸色发白,嘴唇发紫。
      皇帝伸手,拇指在他脸上摩挲着。才两下,就吸气道:“怎么像块冰似的!”
      这才仔细看,覆在身上的雪花入了暖阁之后很快融化,湿了身上一大片,膝盖跪着的地方,有一小滩的水已经化开了。
      这样的人,等会抱起来还有什么意思。吩咐道:“带下去沐浴更衣。”
      宫女上前要扶起他,他微微侧身,一手撑着地,有些不大灵便地要自己起来。
      看着他的样子却有些恼,逞什么能,便有意奚落道:“扶着他,好好地进去洗干净。”

      皇帝看着他消失在侧殿的门帘外,那样子与其说是被宫女扶着的,倒有几分被押着的气势。什么东西,不识抬举。皇帝冷冷的嗤笑一声。齐湉,齐家第三子,庶出,不甚得父亲宠爱。齐湉的父亲齐括,唯唯诺诺,既无父辈的风采,更无胆识,据说还有一个惧内的名声。仗着早年父辈立下的功劳,得以袭着勋功爵位。齐湉的爷爷,齐辛,却不得不说是一个传奇,十岁被明孝皇帝看中,成入幕之宾,当时的明孝皇帝是先帝第八子,无望继承大统,但齐辛屡出奇策,在夺嫡之战中竟将各个皇子逐一击败,辅佐直至登基。明孝皇帝登基之初,外夷乘着大德国根基未稳来犯,明孝皇帝命同母所出的十弟为大将军,齐辛为军师出兵剿灭外夷。齐辛用兵诡异迭出,十王爷勇猛难当,两人配合无间,将外夷逐出境内,签下永世称臣的降书。然在班师回京的途中,十王爷被细作的流箭所伤,一发不可收拾,撒手西天。经此一役,齐辛一路封官加爵,荣宠至极,因有灭夷之功,更是特封为威武护国大将军。齐辛跪辞无效,不得不受封。世人看见皆尊称为大将军,久之,大家也忘记了齐大将军是大德史书上唯一一位身无武功的文弱书生。
      正想着,那边已经沐浴完毕了,穿着件青中带紫的长袍,脸色依然有些白,不过比刚才好多了,有几缕湿着头发贴着鬓边。
      皇帝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节不粗,细细的,透明的可以看见埋伏在皮肤下面的青筋。皇帝道:“这双手怎么像女人一样的。”
      齐湉垂着眼睛不语,来时他的父亲允诺了他的心愿。那个心愿被他藏在心里多年,父亲提起的时候,他的心中很是震撼。
      皇帝又捏了捏他的手,看他没有反抗的意思,似乎有些满意,又伸手去揽他的腰。他整个人一僵,目光投向皇帝,黑沉沉的眼珠,透出困惑的神情。皇帝又忍不住凑上嘴,要亲他。
      他猛地双手用力向前一推,皇帝猝不及防倒是被他推开了,他迅速跪在地上,道:“草民今天是来请罪的。”一字一句,说着请罪,却含着责备的意思,仿佛是来申明立场的。
      皇帝站在原地没有出声。
      齐湉又补充道:“草民那日对陛下不敬,请陛下责罚。”说完,就伏在青石地板上不动了。
      皇帝轻轻笑了一声,道:“齐括是不是和你说,朕满意了,你就可以出宫了?”
      “是的。”人依然伏在青石板上,闷闷地答道。
      “那你可知如何让朕满意。”
      “但凭皇上处置。”
      皇帝开口说了一句话。
      齐湉缓缓抬起头,方才皇帝的行为已经让他觉得不对劲,如今这一句终于证实了他的想法,让他逃无所逃。皇帝仔细地看着他的神情,盘算着他等会抗命起来要施出的手段。只见他脸上虽然透着悲愤、屈辱,却还是强自按捺着,没有发作。
      直到那人哆哆嗦嗦地脱了衣服躺到床上了,皇帝才回神过来,原来那些手段是用不上了,心中还有些遗憾。
      床上的人双目紧闭,皱着眉头,还未碰他,却已经摆出一副忍受酷刑的表情。皇帝衣服也没有脱,就直接上榻,摸了摸他的身体,绷得这么紧。
      “放松。”
      听到他深深的呼吸了几口,身体终于软了下来。
      皇帝心满意足地摸了几把,就开始摆弄他的身体。一摆弄,又僵得不得了。用力拍了他的后背一下以示惩戒,他整个人像突然受惊一般跳了起来。看着皇帝有些不耐的眼神,又慢慢放松了下来。如此弄了几次,丝毫不能尽兴,却出奇地没有将他踢下去,也不要宫女伺候,自己除去了衣服鞋袜,搂着一块木头就睡觉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皇帝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寝殿着火了,他全身都被火包围了,火势虽然很大,但是烧在身上没有火烧火燎的感觉,只是觉得热得很,很不舒服。皇帝眼睛没有睁开,摸到自己身边的人,还是安安静静地躺着。正准备换个姿势,却觉得不对劲。觉得身边的这块木头似乎烫了点,伸手覆在他的额头,原来是他发起了高烧。

      皇帝寝殿的西侧有一排的小房间,太医宗薄明,两撇稀稀拉拉的山羊胡,总是喜欢眯着眼睛看人,让人极不舒服。医术手法也向来有些鬼怪,偏偏总能把杂症医好。所以皇帝寝殿的当值他一个月也有几天轮到。不过当今圣上,正值旺年,连春秋鼎盛的年龄都还不到,平日里龙行虎步,一望就是精力过剩的主。近些年来太医当值也只是形式,不过防着万一罢了。当夜当值的便是宗薄明,他如往常一般作息,半夜被太监从被窝里叫醒的时候,他迷迷糊糊正睡得很香。咕哝了一声又侧了身,往里躺。直到被人推了第三把,他才惊醒过来。于是匆匆忙忙,衣服都没有穿整齐就跟着太监走。太监的脚步经过训练,走起来又轻又快,宗薄明提着袍子跟着,脚步快虽快,瞧着太监眉宇间的神色又是很从容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纳闷。
      太监撩开一层又一层的纱幔,宗薄明低着头,一手提着药箱,当值这么久,其实他也是第一次入天子的寝殿。来到床边,才看到天子安坐在一边的暖榻上,忙着跪下请安。在他礼毕之后,太监才领着他给床上的人把脉。
      躺在床上的是个男人,宗薄明一眼就看出,虽然很干净,剔透得在烛光下泛出淡淡的光泽,但是从指节中,骨骼中依然可以分辨出来,不是未发育成熟的少年,而是一个成年的男子。
      太监正好将床帐拉起,用床侧的金钩钩住,露出床上人的模样。
      宗薄明看了一眼,心头一跳,不敢表露出分毫的神情,宫廷秘事,不容人置喙分毫,若想活得长久些,有时管好自己嘴巴也是不够的,一个不适宜的神情都会招来杀机。
      宗薄明把好脉,又看了看病人的神色,回头禀告:“陛下,病人心口有郁结之气围绕,身体又经过乍冷乍热,经脉一时承受不住,才发起烧来。”
      一听到乍冷乍热,皇帝想起他在雪地里进屋,又马上沐浴的关系,心中又不屑这男人的身体,怎么这么弱,却不知齐湉已经在雪地里跪了好几个时辰了。
      “那要多久才能好?”还刚刚到手的,新鲜劲都还没有怎么尝就来这一出,皇帝的口气不是很好。
      宗薄明接着道:“现下还只是发烧,等高烧退了,可能会是风寒上来,估摸着要半个月的时间。”
      这么久,皇帝皱了皱眉头,不做声。
      宗薄明感觉到皇帝的情绪不是很好,这个时候不说话能少惹麻烦,但是此刻偏偏他又不得不开口,站在为龙体考虑的角度,提出医者的意见:“陛下,请将病人移至别处,以防将病气过继给陛下。”
      皇帝看了看奉安,点点头。
      于是一切开始有序地进行,在太监将齐湉从床上抬走的时候,齐湉还在迷糊地烧着,手脚轻微的动了动,嘴巴里发出一些声响,皇帝抬头瞥了他一眼,只见他脸红得像虾子一样的。
      安置妥当之后,奉安上前,轻声道:“奴才伺候陛下歇息吧。”
      这时天色已经有些发白了,皇帝觉得自己睡眠够了,也不想歇了,道:“不用了,把晚上还没批完的折子拿过来。”
      很多年后,皇帝回忆起他和齐湉的第一夜,半夜被他折腾得无法安睡,就像日后的很多个夜一样,他从梦中惊醒,无法入睡,仿佛是第一夜就被下了咒一般,尽管第一夜皇帝只是单纯地不想睡觉了而已,与日后的半夜醒来,被思念折磨有所不同,但是从某个源头上来看,都是因为齐湉这个人。偌大的寝殿,烛火轻微的爆响声都清晰可见,孤独的深夜,陪着他的只有一份又一份冰冷的奏折。这时他就会想起他和齐湉的第一夜,他的僵硬,他的发烧以及他屈辱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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