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诞辰虐杀 ...
-
杨凛星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一个为她量身定制的、精密到可怕的陷阱。
此刻，她的大脑早已从先前的亢奋难抑变得异常清醒，宛如一台缜密的机器有条不紊地梳理起对方整个计划的来龙去脉——从她踏出门来观礼，不，或许更早，从“为轩辕王庆生”这个看似合情合理的民意开始，这个陷阱就已经启动了。他们算准了她会在这样一个日子里毫无防备地走上街头，再安排一个“偶遇”的“百姓”将她认出，最后人群在刻意引导下变得激动与混乱，迫使她与沈灵泽、玉璃这些最能保护她的人精准分离……每一步，都顺其自然又合情合理，让她不得不踩在对方预设的节点上。
对方甚至算准了她会因不愿伤及百姓而选择退入暗巷，算准了这条看似绝佳的躲避路线。这绝非是临时起意能够办到的。
思绪不过转瞬之间，这些藏匿在暗处的苍蝇便迫不及待地围了上来。杨凛星冰冷的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不知是否因光线太暗的缘故，她竟觉得所有人都长着同一张脸。
“你们是奉谁的命？”杨凛星的声线听上去一如往常，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眼下情况有多么危急。她浑身上下没有任何武器，只有一直贴身常备的迷魂散或可在关键时候救她一回，但，一回又怎么够呢？
她完全没指望这中间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想尽可能地多拖延时间。绵阳城并不大，沈灵泽他们迟早会找到这儿来，只要拖住，就有机会。
然而，对方显然也深谙此道。对于她的提问，黑衣人连眼神都未波动分毫，逼近的脚步甚至没有丝毫迟滞。沉默本身就是最冷酷的回应——他们不会给她任何机会。
眼见言语无效，生死只在呼吸之间。电光火石之际，杨凛星猛然扬手，一大蓬特制的迷魂散向着前方劈头盖脸地挥洒而出。随即，她屏息闭气，身形一闪，朝着窄巷的出口急速奔去。
只是还未等她多跑出几步，身后便传来“咔哒”一声机括弹射的清脆锐响。杨凛星心中警铃大作，暗道一声“不好”，凭借无数实战中练就的本能的走位躲闪掉了其中两只，但剩下的最后一只还是精准的命中了她脚踝处的踝骨。
“啊——！”锐器穿透皮肉、狠狠咬入骨头的锥心之痛瞬间从踝骨直窜天灵盖，让她控制不住地痛呼出声。这暗器不知是怎样的设计，严丝合缝的卡在了她的身体里，竟没有一滴血落下。但她的右脚还是瞬间失去所有支撑的力气，重重跌倒在冰冷的碎石地上。
然而这还没完。杨凛星知道接下来一定还有比这惨烈万分的手法在等着她，所以她来不及喊痛，也来不及查看或处理伤口，手脚并用的再一次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朝着巷口那点模糊的光亮，拼命跳去。
不能停！停下来就是死！
猛然间，头顶上方传来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她陡地抬起头，清亮的眼眸瞬间紧缩，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一张正飞速坠落的、布满寒光的铁针网。
她咬紧牙关，使出浑身的力气向前猛扑，随即不顾一切地朝着侧前方奋力翻滚。尘土飞扬中，她又险之又险地滚出了铁网的覆盖范围，也将自己送到了离出口更近的仅一步之遥的地方。
她大口地喘着粗气，可胸口还未完全扩张，下一口气便彻底卡在了喉咙深处。一根快有她手臂粗细的铁链骤然缠上了她的脖颈，冰凉刺骨，死死勒紧。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她的双手，她的双脚……这些铁链从不同的阴影处同时甩出，精准地锁死了她全身要害。
巷外，长街上明亮的火光与隐约的喧闹声，此刻近得仿佛触手可及，恍惚间，她甚至还能听见孩童们天真无邪唤着“轩辕王”的嗓音。
倘若她还有剩余的力气，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外面光亮的世界。倘若长街上恰好有一人驻足，无意间将目光投向这条昏暗的窄巷，便能骇然发现，百姓们翘首以盼、苦苦寻找的轩辕王，正在遭遇一场惨无人道的虐杀。
杨凛星从不放弃，却不能改变自己呼吸不到救命空气的事实，她的眼神开始涣散，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强迫她抛开窒痛，尽可能躬起身体、仰起头。
最终，在意识被黑暗彻底吞噬、濒临昏死的前一刹那，她的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杀手与锁链的阴影，猛地撞上了暗巷最深处那个一直静静伫立、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人影。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的瞳孔骤然聚焦、急剧缩紧。
-
绵阳城的主街道上，人群的喧嚣还未完全平息，热情的百姓们不知道，今日的庆生典礼早已因主角的突然消失而蒙上了一层不安的阴影。
沈灵泽越过人群来到几人事先约定好的汇合点，是一处相对安静的石亭。亭中，玉璃正焦躁地踱步，特意为今日换上的精致衣衫扫过地面的尘土也浑然不觉。辉夜公主则失神的坐在石凳上，小脸有些发白，不知在想些什么。当沈灵泽的身影闯入视线，两人几乎同时转头，目光骤然撞上。
没有言语，甚至无需询问。
沈灵泽从辉夜公主盛满了惊惶与怒意的眼眸里，从玉璃黯淡、几乎要哭出来的眼神中，得到了最坏的答案——没有，他们也没有找到杨凛星。
他的脸色本就有些苍白，在看清二人神情的刹那后又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近乎灰败，一颗心沉甸甸地直往下向下坠。
没事的，没关系的。他几乎是用尽全力，在心底对自己不断重复。绵阳城如今还算安宁，或许她只是被某处百姓精心准备的新奇玩意儿吸引了目光，耽搁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凛星向来聪慧又机敏，即便真遇上些许小麻烦，她自己定能很快化解……
他一遍遍劝服自己，试图用理智筑起堤坝，阻挡那汹涌而来的恐慌。可心脏却率先背叛了意志，在胸腔里擂鼓般疯狂撞击，一下比一下重、急，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冲撞出他的喉咙。
“风先生他们……”
“沈灵泽！”辉夜公主从一早便开始忍，此刻终于是忍无可忍了，她几步冲到他面前，声音因为压抑的怒火和担忧而微微发颤，“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一点都不上心！为什么没有跟紧她？你知不知道女子大晚上一个人在外面会有多危险！若是她出了什么事……”辉夜公主的声线突然哽咽，说不下去了。
她不管杨凛星平日里表现得有多成熟、理智、冷静，是谁的转世有什么样的神器，说到底，她也是有血有肉、会疼会难过的人！她的眼见每每看向沈灵泽时的温度和光亮，只要不瞎，谁看不明白里头的情意？这个男人，装了那么久光风霁月、温润如玉的君子，结果呢？却在最重要的一天如此轻慢疏忽她！
面对辉夜公主的指责，沈灵泽没有为自己辩驳半句。他下颌线绷得死紧，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僵硬在原地。
此事就是他的错，是他大意了。是他被自己的心事和那支未能送出的木簪困住了心神，竟在那样混乱的时刻与她失散。辉夜公主骂得对，所有指责，他都该受着。
“公主殿下……”玉璃当然也是焦急万分，但他本能的不希望二人起了争执，“风先生和哥哥们都还没有回来，说不定他们已经找到了，我们要不再等一会儿……”
话音未落，玉璃忽然躬下身体，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阿璃？”沈灵泽最先察觉不对，立刻俯身。
玉璃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清澈透亮琥珀色眼眸此刻正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染上骇人的猩红，瞬间吞噬了原本的瞳色。他凶狠地呲起一对不属于人类的獠牙，周身空气仿佛都在震荡，一股蛮横又充满暴戾的气息，正从他体内的每一寸血肉中疯狂苏醒、膨胀，仿佛下一秒，就有一头被囚禁了千万年的凶兽，要彻底撕裂这躯壳破体而出。
“嗬……”玉璃的喉咙里不断溢出痛苦而模糊的音节。
“玉璃！你怎么了？”辉夜公主也被这突变惊住，暂时忘了斥责，急忙上前。
下一秒，玉璃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狠狠击中，又像是被远方的什么东西强烈地召唤、刺痛。他骤然松手，血红的眼眸锁定了东南方向。
“在那边……凛星大人……很痛……有血……很多……坏人……”他断断续续地、梦呓般吐出破碎的词句，每一个字都浸透着难以言喻的恐慌和剧烈的共感痛苦。
紧接着，不等沈灵泽和辉夜公主反应，玉璃发出一声近乎幼兽哀鸣般的低吼，身影爆发出普通人完全无法达到的迅猛速度，猛地朝着东南方疾冲而去。
“玉璃！”沈灵泽瞳孔骤缩，毫不犹豫地纵身追去。辉夜公主也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煞白，提起裙摆紧随其后。
玉璃突如其来的异常，还有他口中“痛”、“血”、“坏人”的呓语……所有事情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让沈灵泽血液几乎冻结的可能——
沈灵泽不敢深想，选择将所有的情绪全部压下，化作狂奔的动力。猎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几乎要撕裂鼓膜，他和玉璃之间的距离被急剧拉近，仅剩半步之遥。
他们的速度太快，快到长街上尚未散去的人群只觉一阵毫无预兆的疾风猛然刮过，衣袂被高高卷起，发丝凌乱扑打在脸上，等他们愕然回神、下意识地护住头脸时，那阵风早已远去，只留下身后一片茫然的惊呼和摇曳的灯火。
一个急转，前方的玉璃骤然拔地而起，沈灵泽毅然纵身跟上——
高空中，借着今夜冰冷的月光，他看到了孤巷中足以令他肝肠寸断，在往后的岁月里噩梦缠身的景象。
然后，他听见了自己撕心裂肺的吼声：
“凛星——！！！”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诞辰虐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