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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李霖篇 ...
“芝兰,你可算来了,还以为殿下不放你出门呢。”付芝兰一进门便听见抱怨,她大婚才没几日,娶的又是当今皇上的亲生大哥,可不能和以前一般随意自在了。
“驸马大人,新婚感觉如何啊?”吉虞俊挤眉弄眼。
付芝兰慢悠悠落了座,啜了一口热茶,见肖夏几人也是难掩好奇,微笑道:“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不同。”
“这如何一样?”吉虞俊纠正道:“你当初和萧疏翠,他毕竟是个侧君,也没大办过;和你家卫将军嘛,那时你可是人事不知;这次成亲,于你可是正儿八经的第一次了。”
付芝兰想起婚礼的种种琐碎,尤其李霖的身份摆在哪里,她都被拉去学了几天的规矩,不胜其烦,于是说道:“一个字,累!”
“呵呵!”
“哈哈!”
“嘻嘻!”
怪笑声四起。
付芝兰熟知几人脾性,挑了挑眉。
“累啊!”肖夏摇着扇子意味深长地道:“毕竟是侍候殿下,怎能不累呢?再说了,三十如狼,四十似虎……”肖夏暧昧地笑着:“芝兰,你侍候得殿下可还满意啊?”
“肖夏,你说你好歹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礼部官员,”付芝兰摇头叹息:“怎就不拿出一点礼部的架势来呢?”
“床上那档子事,难道你还要讲究礼部的规矩么?”
付芝兰只能瞪了肖夏几眼。
“不过说起来芝兰你如今娶了殿下,以后房里想要进人可就难了。”吉虞俊道。
易静溪不紧不慢地道:“你当芝兰和你一样么?便是她没娶殿下,房里能够随便进人的?”
“芝兰,你房里想进新人了?”胡佳宝瞪大眼。
“没有的事。”付芝兰忙不迭地否认,这话无论是传到她家里三个男人谁的耳朵里去,她都没好日子过。“我现在可是知足了,日子这样过下去就行,不想再折腾了。”
“话可不能这样说,”肖夏折扇敲着桌沿:“芝兰,你虽然有了三位夫郎,不过……大殿下近年三十有三,卫将军也快三十了,便是萧侧君也要长你几岁,你便没想过要纳一房年轻貌美的么?你去风月楼也不去不少次,就没一个合眼缘的?还是不属意风尘中人,你放心,我知道有不少良家少年,给你介绍一二如何?”
付芝兰还未说话,易静溪已忍不住皱眉:“肖夏,我怎不知你该行做媒人了?”
肖夏笑笑:“我这不是怕芝兰腻味了吗?换个口味总是不差的。”
“小心这话传了出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肖夏一惊,随即转身朝后看去,见没有异动这才放下心来。“我这不是说说么?这里就咱们几人,只要大家伙不传出去也就没人知道。”
“卫宁总是跟我说,隔墙有耳。”静了一会胡佳宝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阿越侍候李霖沐浴更衣,又替他擦干润湿的头发。
“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你都跟了我这么多年了,还吞吞吐吐地做什么。”李霖从铜镜中瞥见阿越欲言又止的模样,说道。
“殿下,今晚,驸马是不是……”
“今晚不用等她了,她不会回来。”
“殿下,这怎么使得?”阿越脸上显出气愤之色:“您大婚这才几日,驸马怎能就不着家的!”
“她不是回家还能回哪儿。”
阿越一滞,这才明白李霖说的家是府邸对面的将军府。
“殿下,难道就一直这样?”
“这样怎么了?”李霖反问。
“殿下,”阿越诺诺地道:“殿下,这样也太委屈你了。”
“委屈么?”李霖看着镜中的容颜,微微一笑。比起不能坦诚地去爱反而要去陷害爱的人,比起嫁给一个年纪可以做自己娘的女人,这样的生活算是委屈吗?
“殿下,康华求见。”门外响起康华的声音。
李霖懒懒地点了点头,坐在一扇美人屏风的后头,让阿越领了康华进来。
李霖挥退康华与阿越,拿起一柄象牙镶金的檀木梳慢慢梳理起自己的一头青丝。康华的汇报让阿越听得气呼呼的,李霖自然不会如阿越这般如此气恼,但有些话却还是上心了。
镜中的容颜保养得当,依旧年轻,李霖沉默地看了许久,无声叹息。他也没叫侍儿进来服侍,自己上床歇着了。
不过才有人陪伴了几日,一个人便难以入眠了,李霖最终还是唤侍儿进来点亮了烛火,寻了一本书拿在手里打发时间。
书不是什么正经的书,是付芝兰拿来的。风花雪月的故事,只能算作消遣。不过这个故事倒有些不一般,李霖看着也就来了些兴趣。
一位公子生在富裕之家,才貌出众,及笄之年机缘巧合下认识了两位小姐。一位是大有来头的达官贵人之女,一位只是家境普通的读书人,最后公子竟然选择了那家世普通的女子。贵人之女自然不服气,寻了个机会问是何缘由。
公子答道:“嫁给你自然不愁富贵荣华,可我所欲,不过是能有一人陪我安安稳稳过日子罢了。”
这个故事自然是公子与书生虽然只是粗茶淡饭,但生儿育女小日子也过得十分滋润;而贵人之女娶了个和自己身份地位相当的公子,营营苟苟了大半辈子,虽然官运亨通,但最后还是因贪污入狱,家产没收,被贬为平民,原先的夫侍也各自谋出路,在她落魄之时却遇见了那位公子。
“你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当初的贵人之女,如今的落魄之人感慨道。
公子微微一笑:“也不尽然。只是于我而言,更适合过点小日子罢了。”
这个故事在李霖看来破绽颇多。譬如那贵人之女如何就一夜之间被人扳倒,若是抄家怎地没入狱呆上几年或发配边疆等等;这个公子嫁与那读书人,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他这小日子又怎会顺顺利利呢?不过,过日子啊……
李霖若有所悟。
其实当初决定嫁给付芝兰更多的是为了稳定李铎的皇位,稳住这些文臣和朝廷上下的人心,拉拢付华明这只老狐狸……当然多少也存了和卫迎寒一争长短、和卫振武斗气意思。
李霖和卫迎寒打小相识,当时他心里对卫振武暗生情愫,而卫振武对卫迎寒这个自家弟弟自然也是十分疼爱,自此李霖便与卫迎寒明争暗斗起来。
当他还是东止凤后的时候,听闻卫迎寒嫁给了付芝兰这个魔头也不由得吃了一惊,惊愕至于便想等着看好戏了。以卫迎寒这样的性子,他就不信能与付芝兰做得了夫妻!不过后面收到的消息让他大吃了一惊,这两人居然没闹出什么乱子来!他虽然心底有些奇怪但要担忧的事情太多,这事也就搁置了下来。
他最没想到的自己竟然被付芝兰给救了!
现在想起来李霖脸上还是有些发热。
当他在那座庄子上醒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付芝兰与卫迎寒,不得不说眼前的付芝兰与传言中的付芝兰有些差别,而卫迎寒,对她竟然也顺服得很!
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自己已来了东翰李霖决定就在那庄子上休养,但随后丞相府的护卫胡己发却认出了康华。李霖没想到付芝兰心思竟如此敏捷,将付玉树之死与自己的父君联系起来。当初父君苦心筹措布下了这一步步的暗棋,付芝兰竟然能够窥破天机?付芝兰却也按耐得住,察觉了事情真相还是放过了康华,是不想和他们撕破脸还是……
后面的许多日子李霖再也没有见过付芝兰,卫迎寒和他一同在庄上休养,也不见他担心。有时李霖言语暗暗试探,卫迎寒也不着急,言语见透漏出他对付芝兰的信任,李霖这才意识到,付芝兰是真正地入了卫迎寒的眼,进了卫迎寒的心。
李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在庄上的时间长了,李霖终于从众人的言语中推测出一二,那日给自己接生的并不是庄上的那名男子,房里的两人,不是卫迎寒就是付芝兰。李霖深知卫迎寒没这个本事,那付芝兰……想到付芝兰给自己接生,李霖心里的怪异感觉怎么也挥之不去。
怎么是她呢?怎么会是她呢?
付芝兰终于回了庄子,向李霖说明要与卫迎寒一道回京,对于付芝兰不将他这个大殿下放在眼里李霖有几分恼怒,于是提出让付芝兰陪他去看望那无缘的孩儿,一路上他有意地提起心中的疑惑。付芝兰回答是因为娶了卫迎寒后重新做人,不管这话真假如何,但这样的付芝兰也算是个不错的妻主了,所以他说“卫迎寒好命”,而付芝兰却说是自己命好,因为能够娶到卫迎寒。
李霖想如果他能够得到这样真心实意的一句话,也就够了。
当李霖再次见到卫振武时,卫振武已不在是以前的卫振武,当然,他也不是从前的李霖。卫振武已有了夫郎,孩子即将出生。他那样低声下气地哀求卫振武,卫振武还是向着了自己的夫郎孩子,其实这也最自然不过,可他心里还是不舒服。凭什么你就有夫郎儿子陪着和和美美的,我却是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他赌气说要找个比卫振武好千倍万倍的女人,但又如何找得到?
一般的人或许会碍于他的身份对他恭恭敬敬,但那会是真心吗?那样的,不是他想要的。所以当李铎处登帝位为笼络人心而烦恼时他提出与付家结亲,李铎最初不同意,认为是委屈了他,但李霖还是执意坚持。
虽然圣旨传了下去,他也搬入了位于相府对门的府邸,不过李霖知道,很多事情急不得。就像李铎不可能将朝廷的势力一下子都拉到自己这边,他也无法将付芝兰从卫迎寒和萧疏翠的身边强抢过来。不要说这其中牵涉到的势力,单是付芝兰这个人,李霖便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她。因此,他整整守孝了三年。
其实依着李霖以前的性子,必定不会那样耐心的等待,不说他身边的阿越看不下去,就连李铎也劝说他,让他早日成亲,真要等三年,他便三十有三了,青春又还剩几何?
李霖自己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如果真的这样用了强,那还能得到他想要的吗?他想要的,是希望能够和卫迎寒萧疏翠一般,身边能有个真心怜惜自己的女子。在和付芝兰打交道的过程中,李霖知道这人惯于胡说八道也没甚大女子的骨气,可真要逼着她去做一件事,那却是千难万难,即便她去做了,那心也远了。
这不是李霖想要的。
所以他耐心地等待。而且他的府邸便在相府对门,便是付芝兰心中有千百般的不情愿,也少不得要打照面。每逢宫里有什么赏赐,若是时鲜蔬果,或是美酒佳肴,李霖便会让厨子整治一番送入相府,相府自然不会独享,李霖便会成为座上佳宾。大小节气,李霖不进宫便会去相府与众人一道过节。平时他也是时常邀卫迎寒萧疏翠过府叙话,虽然和卫迎寒不太投机,但有萧疏翠从中间打圆场,每次也还算尽兴。那次付芝兰出使南译受伤,付华明得知消息后病倒,李霖也是亲自侍奉汤药,尽为人女婿的孝道。李霖从来不摆皇子的架子,也不会拿自己的皇帝妹妹出来压人,态度谦和,这样下来,相府众人也逐渐接受了他,对这位以后会成为相府未来男主人的皇子殿下也没这样反感了。
只是付芝兰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不冷不热,恭敬中透着几分疏离,哪像她待卫迎寒和萧疏翠那般亲密无间?这让李霖很是气恼。
“付芝兰,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李霖想起这几年来自己收敛了性情付芝兰却始终未以真心相待,终于按耐不住问了出来。
“臣,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李霖气愤地拍着桌子:“你还装!你都装了几年不累吗?”
李霖这样动怒付芝兰却只是微微一笑:“臣也想问殿下这句话。”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蕙质兰心、闻弦歌而知雅意,怎会不明白臣的意思。”
“你好大的胆,”李霖瞪大了眼:“竟敢说本殿下这几年所作所为都是装出来的,你……岂有此理!”李霖气得浑身发抖,他难得地想找过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这人不仅无视他的一片真心,反而以为他别有异心!
哗啦啦一片声响,守在外头的阿越连忙进屋,只见屋里碎片满地,又见李霖满脸怒容,忙道:“殿下……”
“你出去!任何人都不许进来!”李霖命令道。
阿越无奈,小心地行礼退出,掩上了房门。有多久没见过殿下这般雷霆大怒了?
“付芝兰,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别以为我非嫁你不可,你哪点配得上本宫?”李霖气昏了头,口不择言:“要不是你是付老丞相的女儿,凭你这般忤逆本宫,本宫便可将你斩首!”
付芝兰只是摇了摇头,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淡淡地道:“自从我知道大姐的死因,我便有了这个心理准备。”
“你说什么?”李霖尖声问。
付芝兰抬眼看着他:“我大姐,付玉树,殿下莫不会忘了吧?她的死,为殿下为皇上铺平了道路……”付芝兰顿了顿:“当日皇上下旨,赐婚于我,我便知道,我的用途不过与大姐一样……”
“啪”的一声脆响,屋里一阵没有声响,阿越在屋外急得团团转,却又不敢擅闯,只得双手合什求起神佛保佑来。
李霖左手托着隐隐作痛的右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付芝兰慢慢抬手摸了摸脸颊,不紧不慢地道:“好力道。”
“我……”李霖见她脸上红肿了一大片,嘴角似乎渗出血迹来,心里一阵发慌,张嘴便想叫阿越,付芝兰却抬了抬手阻住他。
“这才是殿下的真性情啊。”
李霖眨了眨眼,心里的怒火不知何时已消散得一干二净。“你胡说什么?”
“殿下这几年忍气吞声,把自己扮作个贤惠的小夫郎,臣可真不太习惯。”
“我哪里不贤惠了?”李霖飞快反驳。
付芝兰轻笑出声,不小心扯动伤处,吸了一口冷气。
李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疼得厉害吗?我叫人拿伤药来。”
“药我这里就有。”付芝兰掏出一个木盒来,用手指蘸了一点药便要往脸上涂去,李霖却将药盒拿过。
“疼、疼,殿下手下留情。”替人搽药这种事李霖自然是第一次做,药膏有些浓稠,李霖便下足了力气想将药膏揉开,付芝兰痛得连声叫唤。
“本宫难得侍候人,你还不知道好好珍惜!”李霖咬牙切齿地道。
“这就是殿下所谓的贤惠?”付芝兰竟然不怕死地说道。
李霖将木盒塞回她手里,怒道:“这些事情本宫从来没有做过,做不来又怎么了!不错,本宫不是贤惠的人,比不上卫迎寒和萧疏翠,那又怎么样?皇妹下旨赐婚,你不愿意也得娶本宫!”
“其实,贤惠不贤惠又有什么关系。”付芝兰自己往伤处涂着药。“我也不想娶个唯唯诺诺的人,只是希望大家能够真心相对,想什么说出来便是,是什么性子便是什么性子,遮遮掩掩的,这样过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还弄得人心里不踏实。”
“你……”
“殿下,臣是个笨人,更是个懒人,耍不来心机。我们即将大婚了,做夫妻是一辈子的事情,臣自知配不上殿下,既然有幸能够娶到殿下,臣希望殿下能够开心才好。”
“你说真的?”李霖颤声问。
“殿下这样聪明,臣能够骗得了殿下吗?”
“我以为……”李霖突然眼眶微红,他低下头去掩饰自己的失态。“你娶我,卫迎寒和萧疏翠心里定然不痛快。”
“当然不痛快,那殿下能够让皇上收回成命吗?”
“你休想!”李霖抬起头,凶神恶煞地道:“你要是敢反悔,我、我……本宫饶不了你!”
“这就是了。生活就像……”付芝兰的声音低了下去:“我还是躺着享受吧。”
沉默了一会,李霖道:“芝兰,你大姐的事情……我很抱歉。”李霖声音干涩。
付芝兰没有说话。
“可我对你……我承认,当初皇妹下旨赐婚,是为了要利用你去达到我们的目的。可是这些日子来,看到你们一家子老老小小和乐融融的样子,我多希望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份子……我、我很羡慕卫迎寒和萧疏翠,他们能够有疼爱自己的妻主,有自己的孩子……”泪水缓缓滑过了李霖的脸庞:“我没有这个福气。”
“殿下说哪里话,难道殿下怀疑自己未来妻主的能力吗?”
脸上的泪水被擦去,李霖恍过神来才明白付芝兰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不由得涨红了脸,用力地推开了她。“你胡说些什么,没个正经……”
“臣在说夫妻之间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呀。”付芝兰一本正经地道,细眯眼睛里含着不明意味的笑意。
“你这个无赖、纨绔、不学无术的混球……”李霖嘴里骂着,一颗心跳得厉害,那些欣喜与欢愉是他从未曾体会到的,他想他以后还会得到更多。
“你和殿下成婚之日也近了,等你成了婚,娘就告老还乡,这次想来陛下定会准的。以后家里的事情,可都要你一人担当了。”付华明看着女儿,心里有着不少担忧,也有着几许欣慰。
“女儿哪里是一个人,有迎寒和疏翠帮忙,还有这么多朋友,娘就放心吧。”
付华明缓缓起身,愁眉紧锁。“你娶了殿下,也不知……殿下毕竟是皇家的人,又是皇上唯一的亲哥哥,还曾是东止的凤后,这几年虽然韬光养晦……你可别将他视作平常男子了,凡是要小心些才是。”
“娘,女儿心里有数。”
“迎寒和疏翠,你可不能怠慢了啊!”付华明语重心长地道:“真正能和咱们一条心的,你要分得清楚。”
付芝兰点了点头。
“你现在的品级也不算低了,足能保你丰衣足食,爹和娘也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是我们离了京,希望你能安分守己别闹出乱子来才好。”
付芝兰摸了摸鼻子:“我现在还不够安分守己么?”
“你还安分守己?”付华明瞪了她一眼:“你和吉虞俊又在一起撺掇着什么呢?”
“还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娘的法眼啊,没什么的,就是想借工部的力量将有些道路整修一下,这样出行也方便些。”
“这是你要操心的事吗?”
“女儿也不用去操心,还不都是吉虞俊的事么?她忙乎起来吉姨也高兴啊。”
付华明脸色稍缓:“行事还是要低调些。”她叹了口气:“可惜你娶的是殿下,不然你就能和爹娘一道回江南了,也好过你爹天天在我耳边念叨。”
付芝兰笑了:“娘就放心吧,只要京里无事,女儿就带着小家伙们去江南探望二老。”
“这话同你爹说才是。”付华明板着脸道。
有道是夫妻“床头吵床尾和”,虽然李霖和付芝兰还未成婚,这次吵架对二人而言也不算大事。和付芝兰这一次争吵过后,李霖虽然在下人面前还是时常端着大殿下的架子,但与付芝兰相处变得随意了许多,很是轻松自在。李霖想到自己的父君与母皇,那时父君在母皇面前小心翼翼,唯恐行差踏错,而当年的凤后,虽然号称是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却敢和母皇闹别扭使小性子,也许正是这样的夫妻相处之道使得凤后深得母皇的独宠。
原来夫妻相处,却也并不是那些所谓的一味以妻主为尊啊!李霖这样想。让他这样身份的人去乖乖地顺从妻主自然是不太可能的,可是若是太拂了妻主的颜面那也行不通,这分寸还真是难以把握啊……李霖眉心微蹙,深感忧虑。父君教给他的是权势谋略,可这些,谁又能教他呢?
大喜的日子一天天临近,虽然府邸的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李霖却没什么好忙的,而付芝兰竟然也难见人影。李霖按耐不住,一问之下,才知道付芝兰被宫中的教习公公请去学规矩,不由得愕然。
“驸马是要侍候殿下的,自然要学规矩了。”阿越道。
李霖上次嫁的人是东止女皇,女皇自然是不用学什么规矩的。
李霖皱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殿下是大皇子,也没见过别的皇子招驸马,这些琐事自然不熟悉了。”
“她要学什么规矩?”
“可多了。站坐起行都有讲究,行礼问安、吃饭喝茶、穿衣戴帽……便是……”阿越古怪地一笑:“……也是有规矩的。”
李霖忍不住瞪了阿越一眼。
“殿下,阿越说的可都是真的。”阿越对天发誓。“昨天我见着卫安了,他对我说了一些事。听说有位教习公公可严了,硬是说驸马跪礼行得不好,罚了一百遍,驸马都给累得昏了过去。”
李霖一惊:“她没事吧?”
“宫里那么多太医,能让驸马有事么?”阿越笑道:“殿下放心,驸马现在没事了。”
李霖这才稍稍安心,眉头一皱,怒道:“那奴才好大的胆子!”
“殿下你可别急,第二天那位教习公公可就没能去呢。”阿越机灵地送上一杯茶。
李霖啜了一口茶:“他怎么了?”
阿越掩唇轻笑:“太医诊治说应是误食了不洁之物,以至于上吐下泻,到最后都起不了床。”
“便是使些不上道的小把戏。”李霖啐道。他心下奇怪,付芝兰如今的身份在那里,背后还有丞相撑腰,这教习公公竟然这样大胆?“这公公是什么来头?”
阿越知道李霖心中所想,忙道:“不过是宫里的老人,哪有什么来头。”
李霖扫了他一眼:“那他怎敢……”
“哎,我的殿下,您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阿越叹道:“这教习公公能有这样大的胆子,还不是那位的意思……也是怕您日后受委屈啊。”
“胡闹!”李霖明白过来:“皇妹也太过了,有那么多事要她费心的,这点事还用得着她花心思吗?哼!我能受什么委屈,付芝兰敢给我受委屈么?”
阿越偷笑不已。“听说驸马现在府里休养呢。太医说虽然驸马身体没有大碍,但驸马身体素来虚弱,还是休养几日为宜。”
李霖心中一动。
“不过现在殿下和驸马大婚在即,可是不能见面的。”阿越又道。
“便是你话多。”
“殿下!”谨言看清眼前的人吃了一惊,忙跪下行礼。怎的这次大殿下悄无声息就过来了,而且不是马上就要大婚了吗?
“起来吧。”李霖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来了。嗯,你家小姐在房里吗?”
“在,殿下……”谨言阻挡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霖进了房。
房里的两人见到李霖都是吃了一惊。
“拢烟拜见殿下。”
李霖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拢烟,又看了看舒舒服服躺在软榻上的付芝兰笑得一朵花似的,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好不容易等卫迎寒和萧疏翠都出了府,他让康华施展轻功带自己潜入了丞相府,本想给付芝兰一个惊喜,谁知她房里竟里竟藏了个拢烟!
李霖牙关咬紧。拢烟虽然一头青丝换作了银发,可在李霖看来,如今的拢烟娇媚更甚从前。
“殿下,你来了怎么也没人通传一声?”付芝兰忙冲软榻上起身,嘴里“哎呀”了一声,表情痛苦地又倒回了软榻上。
“怎么了?”李霖顾不上生气忙上前去扶住她。
“腰痛。”付芝兰借力慢慢地坐了起来,一手撑着软榻一手扶着腰。
“付小姐,这个垫在腰后。”
付芝兰接过软枕,笑道:“多谢拢烟了。咦?拢烟,你还跪着做什么,还不起来?”
“拢烟不敢。”拢烟柔柔地道。
李霖心里哼了一声,说道:“拢烟公子请起。本宫是特意来探望付小姐的,此事不想太多的人知晓,还望拢烟公子能代为保密。”
“殿下放心,拢烟必定守口如瓶。”拢烟慢慢地站起,欠身道:“殿下,付小姐,拢烟告辞了。”
“谨言,”付芝兰叫道:“送拢烟出去。”
谨言奉上茶来,送拢烟出了门。
“人都走远了,你还看什么?”李霖没好气地道。
“我没看什么啊。”付芝兰看向李霖:“殿下今日的打扮……”她上下打量着李霖。
在付芝兰的审视下李霖竟然有几分局促。“怎么了?”为了便于行动,也不想让别人认出自己,李霖舍弃了华衣美服,身上着的是再普通不过的服饰。
付芝兰微微一笑:“别有一番风情呢。”
李霖心中一喜,却板着脸道:“若论风情,谁能比得上风月楼的拢烟?”
“殿下说得是,若论风情,能比得上拢烟的放眼天下可真是寥寥无几。”
“你……”李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付芝兰竟然在自己面前直言称赞拢烟。“看你如此欣赏拢烟,不如趁早将他收了房,反正你早就在皇妹面前开口要了人家的,何必让这样娇滴滴的美人还在风月楼那地方呆着?”
“这话是殿下的真心话?”付芝兰凑到李霖近前。
李霖别过脸去。
“还是咱们尊贵的大殿下在吃醋呢?”付芝兰笑嘻嘻地道。
“你想得倒美,哪个为你吃醋!”李霖哼道。
“拢烟今日不过是例行来找罗鲜花诊治,可不是特意来瞧我的。”付芝兰叹了口气:“殿下过来不会也是顺便吧?”
“自然是顺便。”
“我可真是命苦。”付芝兰伸手捂住胸口哀哀地道。
瞧着她那副怪模怪样,李霖突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你,”迟疑了一阵,李霖问道:“没大碍吧?”
付芝兰伸手揉了揉腰:“倒没大碍,就是浑身酸痛,怎样都不舒坦。”
“你受累了。”李霖低声道。
“累倒是其次,就怕学不好规矩伺候不好殿下啊。”付芝兰笑嘻嘻地道。
“你能规矩才怪!”李霖哼道。
付芝兰与李霖的婚事,自然是隆重非常,洞房春光,不必细说。两人新婚燕尔,感情甚是和谐。
这日付芝兰回丞相府没多久,肖夏便来拜访。一见付芝兰便扑了过去,喊道:“芝兰,你这次可要救我呀!”
付芝兰一惊:“出了什么事?”
肖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苦笑道:“就是那日拿你和殿下的事打趣了几句,哎……殿下好手段啊!”
且说肖夏这日回府后发现一夫一侍端坐着等着她,房中间还站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子。
“这是哪家的孩子,长得怪水灵。”肖夏随口道。
“妻主满意就好,也不枉我们费了一番心思寻了这孩子来。”肖家正君道。
肖夏闻言一愣:“这孩子是哪来的?”
“妻主不是想寻个年轻后生的么,这孩子不仅年岁小,而且相貌不俗,便是年岁大了,必定也不会让妻主腻烦。”肖家小侍酸溜溜地道。
“胡说什么?”肖夏皱眉。
“妻主不是嫌我们年老色衰么,我们寻了这孩子来不就是为了讨妻主开心?”肖家正君冷笑着。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等话了?”肖夏有几分恼怒:“我怎么也是礼部的官员,礼义廉耻也还是懂的,这么小的孩子……你们当我是什么人了!”
“有没有说过这种话妻主心里有数。”肖家正君神色安然:“妻主是天,我们身为男子又有什么好说的,还不是事事以妻主为先,凡是都得依着妻主才是,既然妻主喜欢年轻的,我们兄弟便是心中不快也得让妻主舒服开心不是。”
“越说越离谱了……哪有这种事!”
“难道大殿下还会骗我们么?”肖家小侍用手绢蘸去了眼角的泪水。
大殿下?肖夏想到那日劝说付芝兰纳一房年轻貌美的,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来!
付芝兰听肖夏细说经过,不由得莞尔。
“芝兰,你还笑得出来,如今姐姐可是里外不是人啊!家里那两位没个好脸色的,今日早朝皇上又莫名地丢了个难题给我……我得罪了殿下,也不知今后还有什么事等着我呢!芝兰、芝兰,这事你可一定要帮我!”肖夏抓住付芝兰的肩膀:“我这几日都没睡个踏实觉了,一想到今早皇上那眼神那脸色……芝兰,你姐姐只怕熬不过这次了。”肖夏哭丧着脸。
“呸!胡说什么呢!”付芝兰好气又好笑:“平日里你倒还老成持重,偏偏那日捡了那事乱说,现在这样也算是活该。”
“芝兰,你可太没义气了!”肖夏怒道:“姐姐有什么好事可都没忘记你啊!你有啥事咱们姐妹几个还是急巴巴地帮忙,眼下你这样可是落井下石啊!”
“行了,又没说不帮你,急什么呢。”
听付芝兰这样一说,肖夏登时笑容满面:“我就知道芝兰你不是这种人,你可要替我在殿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你那位小夫郎是不是真的那样美貌水灵啊?”付芝兰坏笑着问。
“去!你要是有兴趣我将他送给你了!”肖夏没好气地道。
“我可没这个福气。”付芝兰双手连摇。
“我也没这个福气,我若是早成亲几年,儿子也有这么大了。”
“这样,倒是正好。”付芝兰笑嘻嘻地道。
“主子,驸马已经来了呢,在外头候着,还带来了天一居的点心,说是要等殿下起身了一起用呢。”阿越笑着侍候李霖梳洗。
“我还以为她会迟些过来,”李霖懒洋洋地道:“她对那帮朋友倒还真是尽心。”
“殿下心里可还是不痛快?”阿越替李霖梳着头发:“不然阿越去替主子出口气?”
“你怎么替我出气?”李霖好奇。
“阿越能有什么本事,不就是借了殿下的胆去数落驸马一顿呗,说驸马交友不慎,还成天的不见人影冷落了殿下……”
李霖横了阿越一眼:“满嘴的胡说八道。”他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说道:“行了,你让她进来吧。”
阿越捧过首饰盒:“殿下,你挑一件戴上吧。”
“自己家里,哪有这么多讲究。卫迎寒不也是没戴首饰。”李霖理了理衣袖:“我也有些饿了,让他们传膳吧。”
“是。”阿越心想殿下这嫁了人反倒不在乎梳妆打扮了,可真是奇了怪了。她出了房间,只见付芝兰正在檐下逗着那几只画眉鸟,行礼道:“驸马,殿下让你进去了。”
付芝兰将手里的鸟食尽数丢进笼子里,说道:“阿越啊,我有几日没见过康华了,她还是这么忙啊?”
“这,阿越也不知。”
“康护卫也不年轻了,还每日里这么来回奔波辛苦,也不嫌麻烦,真是不容易啊!”付芝兰笑眯眯地道:“你若见了她,便说我请她喝酒。”
“……驸马,殿下说他饿了,阿越去传膳了。”
“肖夏收了那孩子做义子,是你出的主意?”用完早膳,李霖啜了一口香茗,慢条斯理地问道。
付芝兰也不隐瞒,干脆地点了点头:“我还去喝了喜酒,送了贺礼呢。”
“哦,”李霖拖长了声音:“我听说那孩子长得可真是不错……”
“是不错。”
李霖斜眼看她:“你不想也收一个?”
“肖夏这不是没儿子么,我又不是没有,再收个义子多此一举。”
李霖轻哼了一声:“又装糊涂!”
“殿下,我怎么装糊涂了?”付芝兰细眯眼眨啊眨,努力地想作出一副无辜模样来。
李霖看了她一眼,低头凝视着杯中澄清的茶汤:“肖夏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长了你十岁有余,你青春正盛,我早已人老珠黄了。”声音中不自觉地带出了一丝幽怨。
“我倒是听人说男人四十一枝花,殿下现在还是花骨朵的年岁,就担心起这些来了?”付芝兰笑了。
“男人四十一枝花?”李霖诧异,却也被这句话逗出了几分笑意。
“是啊。”付芝兰凑了上来:“况且各人口味不同,有人爱吃鲜果,我却爱啃甘蔗。”
“甘蔗?”李霖不解。
“殿下莫不是没吃过甘蔗?啃起来虽然有些费力,不过水分充足,甜甜的,而且是越老越甜,嫩的反而没味了。”付芝兰在李霖脸上印了一口,笑道:“就是这个甜味!”
“哼,还不是变着法说我老。”李霖嗔道,心情却轻松起来。
“这样我倒放心了,若不然就凭我这副尊容如何配得上殿下的花容月貌?殿下若不是长我几岁,我就得天天担心殿下不知会何时烦我腻我了,这心时时得提到嗓子眼里,这可让我咋活呢?”付芝兰捂着心口道。
“胡说什么,身子还没好两日……你若是老老实实的,我自然……”李霖抿了抿嘴角。
付芝兰粘了上去:“自然什么?”
李霖不自在地别过眼:“反正你也不会老实。”
“殿下,该老实的时候我最老实不过了,不该老实的时候嘛……殿下难道不喜欢?”付芝兰在李霖耳边轻声说道。李霖身子微颤,耳根便红了。
付芝兰李霖婚后不久,付华明便又提出了告老还乡,李铎多次挽留未果,最终还是应允了。
公婆二人离京,对李霖来说也算是得了便利。以往他要去丞相府就不得不去拜见二老,按理这两人是他的长辈,他作为晚辈应该行礼,但他身份尊贵,付华明与于若可如何能受他的大礼,反而要给他行礼,因此有了这个麻烦,李霖去丞相府的次数并不太多。不过如今可不一样了,这丞相府、不,将军府,李霖自然是想去便去,如入无人之地。他还在丞相府看中了一处院落,让人整修了一番,作为自己的别院。
“殿下还真是不见外啊!”卫迎寒冷冷地道。
李霖神色不变:“迎寒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如今是一家人,你唤我做大哥便是。”
“臣可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这不是在自己家里吗?在家里自然要随意了。”李霖笑吟吟地道,看卫迎寒脸色变了数变,心里着实痛快。
若是说与付芝兰成婚后还有什么让李霖不满意的那便是孩子了。两人成婚不到一年,萧疏翠又传出了喜讯,这也罢了,毕竟萧疏翠还年轻,但第二年卫迎寒竟又有了身孕,李霖无论如何也不能说不介意了。他也懒得再去将军府走动。
太医时常来为李霖诊脉,只说是殿下身体安康,并无大碍,李霖一日三餐是补药不断,却始终未见成效,不免心烦气燥起来。
“殿下又闹脾气了?” 付芝兰见到阿越正安排人清扫房间里碎了一地的古玩摆设,知道李霖又糟蹋东西了。
阿越见到她,脸上有几分难色。“驸马,殿下这几日心情一直不大好……”
付芝兰点了点头:“殿下人呢?”
“在水阁那里坐着呢,嫌屋子里气闷。”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连个人也不带着?”
李霖抬了抬眼,没有接话。
付芝兰将手上的单衣披在李霖身上,握了握他的手。“三月天,水阁这里还是凉了一些。”
李霖抽回自己的手,倚在美人靠上继续发呆。
付芝兰见李霖眼眶微红,心里叹了口气,上前搂住他的肩膀,柔声道:“阿霖,今天从赌坊回来见到街上新来了一个杂耍帮子,有不少新鲜玩意,我们一起去瞧瞧?”
“你不回家陪着产夫,还有心思去看杂耍?”李霖冷笑着。
“今日我们两人一起,不好么?”
“我用不着你陪,杂耍又有什么看头,你当我还是小孩子么?拿这一套回去哄你家几个娃娃还差不多!”
“那阿霖喜欢什么?我去寻来博得美人一笑。”
“我喜欢什么?”李霖声音尖锐起来:“我喜欢什么你不知道?”
付芝兰沉默了一会,说道:“阿霖,孩子的事,急不来的……”
“你自然不急,”李霖打断她:“卫迎寒和萧疏翠都生了两个,你还有什么好急的!”他看着水面,胸口微微起伏。
“阿霖,太医也说了,咱们身子都没事,不如放宽心思,一切顺其自然……”
“怎么没事?”李霖瞪了过来,眼里水光隐约可见,他飞快地转过头去:“太医说没事又有什么用,我都……”李霖想到自己已经快三十六了,年岁是一年比一年大,这怀孕的机会自然是一年比一年小,或许这是报应?老天是在惩罚自己曾经犯下的许多罪孽,让自己的幸福偏偏不能完满?李霖又想到自己那个无缘夭折的孩子,心里更是酸楚得厉害。
“阿霖,我知道你想要个孩子,可我们成亲也不过才两年多,多少夫妻不也是成亲三四年、四五年才生孩子的,便是成婚十年二十年生孩子的也有……你现在天天想着念着这事,弄得吃不香睡不着的,反而折腾了自己的身子,何苦呢?”
“你说得倒是轻松,十年二十年我还能生吗?”
“不一定十年二十年,或许过上一段时日……”
“够了!”李霖喝道:“我不想听这些没用的。你已经有四个娃娃叫你娘了,以后说不定更多,自然无所谓,我……我……”李霖将眼泪又逼了回去,他不过就想要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殿下,怎么不见驸马?”阿越犹豫了一会,还是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回去了。”李霖淡淡地道。
“驸马不是才来么,怎么就回去了?”
“我让她回去了。”
“殿下……”阿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反正她在这里心里也一定惦念着才生产完的卫迎寒,这样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让她回去的好!”
可是殿下,您既然想要孩子,那让驸马回去做什么啊?有些话阿越也不敢说,只能看着自家主子又一个人坐在那里郁郁寡欢心事重重。
李霖心情不好,付芝兰的日子也不好过。李铎时不时地将付芝兰请进宫去,许多老公公轮番地给她讲解应该如何“妥帖侍候”,对于自家的房中秘事被这许多人乃至皇上都时时垂询,付芝兰表示压力很大。
付芝兰现在的确很难做,这夫妻间的事情本就是讲究个情趣兴致,每日被人当作功课一般地催促着,完事后还有人问你如何如何,只差没拿笔记录下来,这又有个什么意思呢?
李霖每日里汤药不断,脾气愈发大了。原本太医来给李霖诊脉,都说无甚大碍,到后来倒变成了“殿下思虑过重,当且放宽心思,细心调养,待臣开几副静心凝神的汤药来……”
付芝兰知道李霖这是急着想要个孩子的缘故,可她又不是送子观音,能做得了这主吗?付芝兰知道李霖愈是心烦不快,这怀孕的机率倒是越小。要让李霖开心,付芝兰眉头紧皱,这可真是难了。
李霖醒来的时候觉得头有些沉,身下的床榻不知怎的摇摇晃晃,让他睡得很是不踏实。他睁开眼,恍惚了一阵,猛地清醒过来。这不是他的房间,虽然身下的被褥是他惯用的!李霖起身,看清了四周,这是马车吧?他皱了皱眉,掀开了车帘。
驾车的却是付芝兰。
她听见动静,回过头来冲李霖一笑:“醒了?早上天气凉,多穿点衣服。”
李霖看了她半晌,揉了揉眉心,问道:“你怎的这副打扮?”付芝兰一身短衣长裤,头上歪带着一顶半旧的棉帽,嘴里叼着根野草,手执马鞭,颇有架式地赶着马车。
“等会我们就要进山了,自然是穿得方便点,车里有衣服,你换上吧。”
李霖这才发现车厢里还有一个大大的包裹,打开一看,都是些寻常的百姓衣物。
“其他人呢?”
付芝兰吐出嘴里的那根草:“没其他人,就我们两个。”
“就我们两个?”李霖一呆,他身边什么时候缺过人了?便是那时从东止逃回东翰最艰难的时期,身边也是有人侍候的。
付芝兰见到李霖的神色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道:“阿霖不用担心,不是还有妻主我吗?有妻主在,自然不会让你饿着冻着的。”
“阿霖?”李霖一怔。
付芝兰嘿嘿一笑:“这些日子在京里你过得也不痛快,咱们不如进山做对樵公樵婆。”
“樵公樵婆?”李霖鹦鹉学舌。
“是啊,咱们就过几天寻常百姓的日子,殿下,这几日我可就僭越了,唤你做阿霖,可还使得?”付芝兰眯着眼看他。
阿霖,阿霖……李霖在心里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看着付芝兰摇头晃脑的模样,柔声道:“那我唤你什么呢?芝兰,还是,妻主?”
付芝兰回过头来看向李霖,哈哈一笑:“怎的都好。”
李霖很快就后悔了,养尊处优三十多年,在走了近两个时辰的山路后,他已累得双腿打颤了,这樵公樵婆,哪里是这么好当的。李霖苦笑着。
“阿霖,到了。”付芝兰将李霖拉上了台阶:“这个木屋是才建好的,简陋了一些,不过一般的生活用品倒是齐全。”
李霖浑身酸痛地躺在床上,动也不想动。幸好这床上的被褥甚是柔软,不然他还真躺不下去。
付芝兰走了进来,她将炒好的两盘菜放在桌上,扶着李霖起身。
“累了吧,这里有一处温泉眼,我就是瞧中了这里才让人盖了木屋的,等晚上咱们去泡泡,保管你精神百倍。”
“你做的?”李霖看着桌上的菜问道。
“尝尝我的手艺。”
“你怎的、会做饭?”李霖有些疑惑。
“出门几趟见大家都这么做,也就会了。”
李霖深深地看了付芝兰一眼,慢慢地拿起碗筷来。饭菜自然比不上府邸的大厨做得精致,不过李霖折腾了一上午,也是饿坏了,虽然是两个简单的小菜,但食材都是上乘,李霖也还用了一碗饭。
“这些材料……”
“这是之前备下的,怕来了准备不及让你饿了肚子。阿霖,这山里可有不少好吃的,下午我去弄点野菜,再钓一条鱼,如何?”
“好啊,”李霖微微一笑:“我也去。”
“你也去?”
“不是樵公樵婆么,难道我这个樵公就只会在家吃白食?”
付芝兰笑了:“我倒是怕你累着了。”
李霖的确很累,但他更好奇付芝兰会怎么做。这几年付芝兰很能哄着李霖开心,李霖心里清楚他了解的付芝兰不过是在他面前的付芝兰,但那个学会做菜能挖野菜钓鱼的付芝兰又是怎样的呢?
李霖自然也钓过鱼,不过那都是有人将钓竿鱼饵备好,绣墩也安置好,只等他去扶扶钓竿罢了。待见到付芝兰搬开溪边的石块拿着树枝在泥块里掘蚯蚓时,把他唬了一大跳。
“这也太……”李霖半天也不敢动手去碰触那看上去滑腻腻的东西。
付芝兰将蚯蚓装上鱼钩,找了个地方下钓,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石块,说道:“阿霖,坐一会儿吧。”
李霖依言在付芝兰身边坐下,石块被太阳晒得暖暖的,李霖也有几分晕乎乎的,鱼儿半天没有上钩,他不禁侧了头去看付芝兰。
付芝兰神情专注地盯着水面,原本就细长的双眼眯得只剩一道缝了。
她的相貌并不出众,这几年原本苍白的肤色渐渐有了几分血气,笑起来便没那样瘆人了,但若是初见她的人定然还是不会喜欢那样的笑容。这几年付芝兰自然没有像以前一样有那样不好的流言传出,李霖也知道京里的人都认为是娶了他和卫迎寒的缘故,有他二人压制着,付芝兰不敢乱来。其实呢……李霖想着想着,眼皮沉重起来,脑袋靠在了付芝兰的肩上。
“鱼上钩了!”
李霖一惊,睁开双眼,果然见鱼钩上挂了个银白色的家伙。
“太小了。”付芝兰皱眉道,这鱼不过一指来长,只能用来塞牙缝。
李霖却是来了精神,有一就有二,还怕钓不上来吗?他让付芝兰装好蚯蚓,自己拿了钓竿来钓。
“阿霖,你小心些,我先去采点菜。”
“去吧去吧。”李霖空着的手举了起来随意挥了挥,他运气很好,不多一会便钓起了一条约有七八两重的鱼儿,此刻兴致大增。
付芝兰见李霖如此,微微一笑,便在附近不远处采厥,一面留意着李霖的动静,虽然山下厥都老了,不过这半山上还有不少嫩的。
“芝兰,芝兰。”
付芝兰听得李霖大呼,也顾不得将采好的厥收拾起来,急忙奔了过去。却见李霖正在使劲,脸上泛出了红色,钓竿也拉得弯弯的,显然鱼钩上的是个大家伙。这潭里平时少有人来捉鱼,因此有不少大鱼
“快来帮我一把。”见她过来李霖忙道。
付芝兰与李霖合力拉动钓竿,眼见鱼儿便要出水,突然觉得力道一轻,一条大鱼跃出水面,随后落入潭中,摇着尾巴几下便不见踪影,只在水面上留下几道波纹。
李霖注视着空空如也的鱼钩,气得只跺脚:“气死我了!那样一大条!”
付芝兰看着水桶,笑了笑:“阿霖,你一会儿功夫又钓了一条起来,也够我们吃了,那条便算了。那么大一条,就算是老练的渔夫也不一定能对付,你可是比我厉害多了。”
“不行,我一定要把它钓上来!”李霖却不肯罢休。
付芝兰见他那副气呼呼的模样,哪里像个三十多岁的皇子,不由得笑眯了眼。
“好啊,不过也不必急于一时,阿霖暂且放它一马吧,今日时候也不早了,明日再来。”
做晚饭的时候李霖一定要亲自参与,他做不了别的,不过在灶下往灶膛里添几根柴火还是不在话下。
这顿饭李霖吃得有滋有味,鱼汤连饮了三大碗。
天色稍暗,付芝兰在屋里燃起灯火,又将门口的两只灯笼点着了,这才带着李霖去她说的温泉处。
温泉不过就在木屋后不远处,小路显然是整修过了,铺以鹅卵石。
“这里虽然不大,不过甚在自然。”付芝兰笑着。
李霖眯起眼舒服地泡在温泉里,上午爬山的疲劳与不适正缓缓消逝。他一眼瞥见付芝兰背上的那道伤疤,那是付芝兰出使南译险些丢了性命留下的一道疤,李霖突然明白了这温泉的用处。付芝兰原本身体就不大好,后来背上又受了伤,平日里虽然精神还不错,但每缝天气阴冷面色总是不太好,这温泉应是她用来休养用的。离京城不过半日的路程,能找到这样的一处泉眼的确不易。山里木屋是新建的,不过摆设用具却是合他的心意,甚至还备了不少干果点心也都是他爱用的,看来付芝兰请他过来也颇花了一番心思布置安排。
“背上还疼吗?”李霖忍不住伸手过去摸了摸那道狰狞的伤疤。
“真是巧了,刚才还有些不适,阿霖这样一问,竟是全身舒爽了。”
李霖听她满口胡柴,轻啐了一声,却见付芝兰一双手正伸了过来
“你做什么?”李霖警觉地看向付芝兰。
付芝兰笑得捉狭。“阿霖关心我,我自然也要关心阿霖了,我怕你今儿爬山太累,正想着给你捏捏腿,看来是不用了。”说着身子稍稍往后退去。
李霖毫不客气地将腿伸了过去,说道:“侍候得好,有赏!”
“遵命。”付芝兰笑嘻嘻地道。
不得不说付芝兰捏腿很有一手,李霖惬意地轻哼了几声。
“阿霖既然觉得满意,那赏些什么呢?”付芝兰在李霖的脚心里轻轻划了两划。
李霖吃不住痒,瞪了她一眼。月光下他容颜微酡,眼神递过来全无平日的威严,却有几分撩人的春意,付芝兰心里一动,忍不住便凑了过去。
李霖醒转过来时只听得窗外鸟雀叫得欢快,阳光透过木窗的缝隙照进了屋里,他稍稍一动,便觉得腰肢酸软着不得力。想到昨夜的荒唐,李霖脸上一阵发热,他将头埋在枕上,嘴角却忍不住勾起。
山中寂静,无人侍候,也无锦衣玉食,一切需自己动手。所谓入乡随俗,李霖并未摆皇子殿下的大架子,不仅自己第一次动手洗了换下的衣裳,随着付芝兰在山林里采摘野菜野果,还拾过柴火,甚至跃跃欲试地要下厨炒菜。
“这些日子,你受苦了。”付芝兰从李霖手指上挑出一根不小心扎入的荆棘,不由得叹道。
李霖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问道:“你觉得苦么?”
付芝兰一愣:“我……”她顿了顿说道:“我总是女子,也跟着那群浑人折腾了一段日子了,你可是金枝玉叶,什么时候……”
李霖打断她的话:“怎么,这是要和我生分了?”
付芝兰又是一愣。
李霖见她那副呆样,心情竟是极好。他自然明白付芝兰带他来这山里是为了避开那些烦心的事好轻松一番,他的确喜欢这里,虽然生活多有不便,可却只有他二人……想到这里李霖心中不由得轻叹,此处虽好,终究不是久留之地,他不能,付芝兰也不能。
付芝兰见李霖脸上有了一丝黯然,急忙问道:“可是身上有什么不适?”
李霖摇了摇头,“我挺喜欢这儿的,芝兰,以后得了空咱们还来!”他说的是“咱们”,付芝兰明白他的意思,握了他的手,轻声道:“我答应你。”
半月之后,李霖与付芝兰下了山,付芝兰依旧赶着那辆马车,李霖撩开车帘看着身后渐行渐远的山岭,轻轻叹息了一声。
“怎么,舍不得你那条鱼么?”付芝兰笑着问。潭里的那条大鱼终于被李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钓了起来,想了半会却又将那条鱼放回了潭中。付芝兰问他原由,李霖道:“长得这样大也是不易。”
李霖听得付芝兰这样问他微微一笑:“我原想将它带回园子里放在池子中养着,不过那样又怎比得上在这山林中来得自在。”
李霖与付芝兰回去后才梳洗完毕,就传来了当今圣上李铎驾到的消息。
李铎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阴沉着脸,待仔细打量了李霖一番后脸色才缓和了下来。
“朕是许了你带大哥出去散心,你怎的一个人也不带着,若是有个万一……”李铎狠狠地盯着付芝兰。
付芝兰留在皇子府不回去就是等着李铎过来兴师问罪,这会见李铎动怒,于是规规矩矩地垂首站在一旁,也不说话。她如何敢对李霖的安危掉以轻心,山上山下不知布置了多少人,太近了怕李霖发觉扫了兴致,太远了又怕有了万一救援不及,真是费了她许多心血。
“带了人去,和在京里又有什么差别?”却是李霖说话了。
李铎哼了一声,又狠狠瞪了付芝兰一眼:“要不是你将大哥照料得还好,朕可饶不了你!”
“臣,谢皇上隆恩。”
李铎听得付芝兰不高不低不冷不热的回话,火气又冒了上来,李霖见状忙道:“你先回府去见见迎寒疏翠,我和陛下有话要说。”
两月后皇子府里传出了喜讯,大殿下李霖有孕了。李霖自然是喜出望外,他原是聪慧的,上次出去散心后他也就放下了心结想着一切顺其自然,突然心想事成怎能不欢喜。不过最高兴的却是天子李铎,每日里赏赐不断,时不时地便出宫来李霖这里坐坐,也顺带地教训一下付芝兰。
付芝兰忍不住嘀咕道:“以后等孩子出生了怎么办,定然要给宠坏了。”
“她就我这个兄长,那个孩子……”李霖声音低了下去:“她嘴上不说,心里必然也过意不去,这次……”李霖神色温和,一只手抚上了腹部。“这个孩子,我不求别的,只要他能够健健康康的,一生顺遂,也就好了。”
有这样的爹,这样的姑姑,还加上自己这个不怎么成器的娘,付芝兰实在想不出这个孩子有什么理由一生不顺遂。
李霖这十月怀胎十分不易。初时他孕吐得十分厉害,甚至连饮清水都会吐,但为了腹中的孩子仍是逼着自己进食。
“怎的这样厉害,”付芝兰见他吐得这样辛苦心里大为不忍,上前去轻轻拍着他的背部:“这个孩子真是折腾人,早知道不要他了,啊!”
却是李霖拉过她的手用力地咬了一下。
付芝兰看着手背上的牙印发愣,李霖双目圆睁,怒道:“你敢不要这孩子!”
付芝兰哭笑不得:“我怎的不要他,我这不是见你难受么?”
李霖面色这才好转了一些,胸腹间却又是一阵翻涌,翻天倒海的吐将起来。
别人怀孕吐到四月间多半也就结束了,李霖却是一直到生产完毕,月份大的时候他身子更是虚弱,好在不是第一胎,又有经验丰富的公公接生,总算是父子平安。
孩子是个小公子。
李霖知道后虚弱的笑了笑:“男孩才好,抱来我瞧瞧。”
孩子虽然有些瘦弱,气色却是不错,此刻正阖了眼安睡,李霖抱了孩子在手,满脸的慈爱。
“孩子也给我抱抱。”
“驸马,你怎么进来了?”阿越惊呼道。
“我怎的不能进来?”付芝兰凑到床头去逗小娃娃,却被李霖拍开。“还没收拾好,你进来做什么,出去!”李霖知道自己这会儿披头散发的,脸色也不好,不想让付芝兰看见自己的这幅狼狈模样。
“有什么好收拾的,这不是挺好的么。”付芝兰笑嘻嘻地抱着孩子转圈:“宝宝啊,你爹是个大美人,怎样都好看,你长大了一定也和你爹一样。”
李霖一面由阿越服侍着洗脸梳头,一面看着付芝兰抱着孩子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实在不错,妻主、孩子,他如今都拥有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李霖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两人,嘴角含着浅浅的笑,眼中柔情无限。
终于完结了。最初也有想过写其他人的番外,但带着孩子实在精力有限,只能暂时去更新我的现言了,已经停更了好久的。
现在填的坑
美食与男人送上门来,欢迎光临,谢谢捧场,不去捧场的话让我家扣扣哭给你看哦^_^
小家伙现在三个月了,也逐渐摸到了一些规律,我轻松了一些,才有时间码点字,不过只能趁小家伙睡觉的时间.......
又是一年九一八,虽然很老套,还是要说:勿忘国耻,牢记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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