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指缝微光》殷沅

2、[始]

　　由北海道来到大阪，吉川晏花了整整一年来习惯关西人独特的口音与生活习惯。

　　她现在所居住的地区不大也不算特别繁华，人们朴实而热情的本质也令她耗了很长时间才得以适应。

　　他们天性中的直爽与坦率，是她从未拥有也十分介怀的。

　　四天宝寺中学是一所有趣的学校，有着奇奇怪怪但都以搞笑为宗旨的活动。而她所在的三年7组，更是一个十分有趣的班级。

　　“阿晏——”朝仓久羽凑过来，突然放大的脸令她微微后仰，“阿晏阿晏，轮到你了。”

　　“欸？这么快就到我了啊……”刚在一直在发呆，都没有想好要说什么……

　　“阿晏，说不出来的话……后果你懂的哦～”

　　她们现在正在开班会。在这样一个以搞笑为宗旨的学校，班会自然免不了让大家发笑这样的比赛。要求并不严格，只需要在一定时间内想出可以让大家笑出来的话便可以了。当然，如果没有说出来，自然会受到与真心话大冒险类似的惩罚。

　　“倒计时了哟，阿晏如果说不出来的话，就得跟喜欢的男生告白了哟——”

　　对方咬重了最后几个字的发音，她的目光下意识的往教室的角落瞥去。

　　少年一只手撑住半边脸颊，闲散的看向窗外。墨色的碎发因为窗外吹来的风微微扬起，而后风停止，失去支撑的发丝无力的垂下，静止于脸颊两侧。刘海的阴影投在大半张脸上，让人看不清表情。右耳上的耳钉反射着头顶上的灯光，许是碰巧在某个特定的角度，光线直直的射向她的眼睛。令她不禁眯起双眼。

　　吉川晏刚转来的时候，完全无法适应这里的环境。唯一交到的朋友也只有邻桌的女生，朝仓久羽。

　　朝仓很外向，在班里人气很高。很多女生都很羡慕她，却不是因为这些。

　　朝仓久羽和财前光。这两个名字中间，写着青梅竹马。

　　国中时的少女，懵懵懂懂，或许还未分清怎样才算喜欢。只是知道，那个男生很帅，便多看一眼，又恍然发现，他理科比较突出，便再多看一眼……默默的开始不自觉关注对方，每找到对方的一个优点便为此莫名的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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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财前光，则是大多数女生心中的‘他’。

　　样貌出众便可以吸引大半女生的注意。而后发现对方网球打的好，日本人普遍苦手的英语他却十分拿手……在女生心中被塑造成‘全能的王子’这样的形象之后，即便是有些不羁的违背学校的要求，譬如左耳三个，右耳两个的耳钉，在她们看来都是桀骜与帅气的表现。

　　吉川晏本就不是外向的女孩子，与大部分人都还未熟悉，在吃午饭的时候总是被朝仓久羽拽着到图书馆后的小树林里一起吃。

　　自然免不了财前光。

　　财前妈妈有时在儿子去学校训练之前都没有起床，自然便当也没有做好。所以总是拜托去学校较晚的朝仓带给他。

　　也就是这样，在除了教室中相隔四张桌子的距离之外，她与他有了额外的接触。

　　——茫茫人海中，几十亿分之一的相遇。

　　“小光——，这个是阿晏，人家上课之前做过介绍的，你不会忘记了吧？”朝仓久羽一手拉着吉川晏，一手拎着装有两个便当的袋子走向树下已经等候多时的少年。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小光这么幼稚的名字啊！”少年皱着眉看着朝仓，目光转向她时似乎有些……错愕？

　　仅仅是半秒的失神，少年起身，从树荫下走出来。薄光攀上少年的身子，一点点驱走残留在他身上的树叶的落下的影子。然后整个人被光笼罩着。

　　耀眼到无法直视。

　　“你好，我是财前光。”

　　——像是个概率极小的奇迹。

　　午饭时多出来一个人，自然财前光也有些不适应。拘谨的似乎连挥动筷子的幅度都缩小了不少。

　　不知为何气氛安静到有几分压抑。

　　果然……她不该来吧。

　　“……欸，怎么这么安静——”朝仓放下筷子，看了看财前又看了看吉川，最终目光停在财前身上，“小光！你到底是不是大阪人！我们大阪人的热情呢！你太松懈了！……”

　　“……吉川，我们继续吃饭吧。不用管她了。”看着自顾自讲的起劲的朝仓久羽，财前朝她看了看，说道。

　　“呃……恩！”

　　这是除去自我介绍之后说的第一次对话。或许连对话都算不上，只是寥寥几字而已。

　　像并未拧紧的水龙头一般，不断的会有水珠一滴，一滴落下。

　　最终汇聚一片汪洋。

　　时间的磨合下财前光也渐渐适应了午饭时多出来一个人，而吉川晏也同样的，适应了这一切。

　　也就是这样，吉川晏才真正的开始慢慢的了解财前光。

　　会在和朝仓吵完之后赌气似的扭过头，会时不时问自己在大阪觉得怎么样，有什么不适宜的地方吗，会在吃饭时把她喜欢吃的桔子留下来，……

　　与最初那种冷漠的感觉不相同，也与被冠上的‘王子’之名不相同。又或许不是不同，而是不同的一面。

　　财前光只是个网球打得比一般人好，长的比一般人帅的男孩子罢了。当时的她如是想到。

　　国二的物理课开始学习光的色散。物理老师带着一班子学生到学校的花园里观察。

　　正是下午第二节课的时间，正午过后，有些倦怠的光带着残余的热洋洋洒洒的在鹅卵石的小径上铺开。

　　吉川晏与财前光被朝仓久羽拽着离开了大部队，来到了校花园深处。

　　她很少走进校花园，自然也从未来过这里。初夏时节，盛放一整个春季的花朵逐渐谢却。仰起头只能看见天空的大半是浓郁的绿，而空余之处则是澄澈的蓝。

　　连云都少有的天气。

　　恍然记起课程内容，侧头看去时，却发现朝仓久羽已经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去了。

　　“那家伙怕晒太阳，那边躲着去了。”少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她蓦然回首，正巧直视着太阳的方向令她眯起眼。少年的黑发被踱上清浅的金色，轮廓被强光模糊着融入背景之中。

　　“吉川，不用管她，我们继续吧。”半晌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复，他继续说道。然后像躲避着什么一样握紧了手中的三棱镜，转向了另一边。

　　……是不是，被误会了？财前君会不会以为……我和那些女生一样，看呆了？

　　回过神来的吉川晏想着。举起手中的三棱镜，对着太阳所在的方向。

　　原本看不见的光透过无机质的透明材质折射出不同的颜色，恍若彩虹的光线投在她的手上，一部分被遮挡，而另外一部分，穿透指间的缝隙，落在被草木遮住大半的小径上。

　　同一束光。截然不同的两种结果。

　　稍稍侧了侧身子，透过与双眼水平的三棱镜，看见了背对着她的财前光。

　　与平时无异的背影。与平时无异的人。

　　可是，让我看呆的……不是那个网球打的好，长的帅的财前光，而是那个会像小孩子一样别扭却很会照顾人，总是汇聚着光的财前光啊……

　　“阿晏，时间快到了哦——”班会主持人朝仓久羽看着发呆的好友，悄悄用手肘推了推对方，“还有三……”

　　正准备倒计时的人被打断。

　　“阿久，……”面前突然起身的人十分郑重的看着朝仓久羽。

　　班上的人突然安静下来，目光汇聚在一处。仿佛被按下了暂停一样，似乎即将掉落的书在空中悬浮几秒也不足为奇。

　　“……阿久，”她深吸口气，目光又扫向角落中的仍专心致志望着窗外的少年，“我喜欢你很久了！”

　　安静到匪夷所思的状态持续了几秒，或许没有那么久。随即教室中仿佛有什么被打破一般，爆发出阵阵笑声。

　　“阿晏……”久羽轻捶着她的肩，一只手掩住唇笑道，“混蛋那么严肃的态度说这些话……害我白紧张了……”

　　对方后来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她在笑声中抬起头时，与黑发少年的目光在空中相汇。

　　没有动画中那么夸张的电流“滋滋”作响的声音，也没有纯爱片中那么深情浓烈的感情。只是那么普通的相汇，似乎想要探究对方眼底深处，却发现对方似乎想什么想的出神，眼中只有浓浓的黑雾，只得中途作罢将目光移开。

　　或许持续了几秒，或许没有那么久。

　　当朝仓久羽和其他人笑笑闹闹转过头想要继续调侃吉川晏时，突然发现，明亮到刺眼的白炽灯下，对方的表情仿佛揉碎了般不真切。

　　游戏仍在继续，刚过关的吉川晏暂时脱离了危机，所有的力气仿佛突然被抽离，身体不断下坠，幸而落在板凳上。而心，却一直下落着，仿佛坠入深渊一般无声无息。

　　手下意识的握紧，不长却锋利的指甲硬生生的扎在手心。

　　自从那天，对着财前光有片刻分神之后，两人的关系便突然由渐渐熟络便为了止步不前，或者更甚是在倒退。

　　朝仓在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她一个人说，他们附和几句。

　　而在没有朝仓的时候，两人连话都说的极少。即便扯出一个话题，在接了几句话之后便也无法继续。

　　会莫名的尴尬。

　　会不自觉的将相汇的目光扯断。

　　或许是，被当成了普通的爱慕者。

　　会下意识的关注对方，会为找出对方的某个优点而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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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某一天，才突然恍悟。其实，是喜欢的。

　　那些细微的光被紧握着的手遮挡的严严实实。连带着，将憧憬与希望一并拒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