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歼殇》墨鱼很宅

20、奇迹

　　“你下去，就没人能动你分毫了。”
　　“喂，你要干嘛！放开我，放开我啦！”她仍在他怀中，眼睁睁看他用刚不知何时取下来的马缰绳一头捆住她的腰，一头紧紧缠绕在自己的右臂上，随即，将她顺着瀑布丢下去，这感觉像是墨洺说过的“蹦极”。
　　“我会保护你，一定没事的。”
　　“你…你…放手啊，这样你自己也会…”景若的话没说完，因为他的回首一笑，既不倾人城，也不倾人国，但笑里藏着话“相信我”，于是她很多年后第一次试着完全信任自己以外的人，“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祁骥。”
　　“奇迹？——真自恋！”

　　杀！杀！杀！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鸟儿往天上飞，人儿往崖下坠，以一当百的实力，‘仞’中也只墨洺才有，又一个非人类——他如盘古般劈裂天地，却分不开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伊景若看到，缰绳已被他手上皮开肉绽渗出的血液染得透红，可他不管不顾，只用一只手，一把刀，去对抗仿佛没有穷尽的敌人，去格挡永不休止的箭雨。他可以轻易逃脱的，绝对；但此时，已然万劫不复。尸体顺流而下，瀑布像是鲜红的缎带，摇曳生姿，一种带着血味的壮美，无与伦比。
　　“呀——来啊——”他像狂风呼啸，怒吼着厮杀，敌人的血溅了一身，和着他自己的，融合得不分彼此，可他从没为自己的伤痛叫过一声，难不成，就像墨洺没有味觉嗅觉一样，这个男人，没有痛感？
　　“呃！”然而，并不是。当长剑挑破他缠着缰绳的右手手筋，再埋入他的小臂时，他跪倒下来，伊景若想，也许命运注定她到此为止了，她闭上眼，准备好死也要也要死得美美的。
　　“咻！——咻！”两箭，祁骥左右膝关节的前叉韧带应声断裂。
　　“啊——！”伊景若不自觉地尖叫，却发现自由落体速度远不如想象中快，于是仰头，看见男人用已然残废的右手尽力地拉扯缰绳，以缓冲她的下降速度——于是，坠地的时候并不算痛苦，甚至不如她大腿上的箭伤来的疼。
　　她安全着陆，男人受到的阻力却骤减，进而全速坠落——喀拉嘎啦——她清清楚楚地听到，那不知是全身多少骨头相继断裂，清脆悦耳。她一狠心，拔出腿上的箭，也顾不上血流如注，只拼了全力爬向他，“喂，喂，你醒醒啊？！你不是说你是奇迹吗？！”景若一边喊，一边死命拍打他的脸，看上去很像在施虐。
　　“你看，我没有放手哦~”他强撑着睁开眼，抬起重伤的右臂，缰绳还紧紧攥在手心。明明奄奄一息，还故作轻松的口吻，一举击溃了没血没泪的女奸商心防，“白痴，你这个氺国第一大白痴！！！”
　　“放...放手啦…笨女人，别摇我了啦！”
　　“我不放，不放！”
　　“会痛！！！你还嫌我骨头没整个散架是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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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额~这是？”眼前破碗里的东西，说水嫌浑，说粥过清，段中嫌弃地挑了挑眉。
　　“三哥，下里巴地方，哪来那么多挑三拣四！”说话者是段家老五。
　　“什么下里巴！就在几年前，这里还是个堪比峯俪之繁华的大城，每逢节日，人头攒动，好不热闹…直到乌旗之乱…哎！也罢，反正现在估计峯俪也好不到哪儿去吧。”唉声叹气的，是这破败草屋的主人，一个衣不蔽体的六旬老者。
　　“给老人家分些大米。”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中间这人，虽于人篱下，却仍有一番英雄气概。
　　“大人不必了，你若将这粮食留下来，不过是便宜了土匪。这样的乱世里，越是一无所有，越是安全无忧——反正家中再无人丁，老朽也不过是数着日子等死。”
　　“呸呸，大哥，这东西是拿树皮和草根熬的，根本下不去口。”老四段西端起碗尝了一口，却又立马吐出来。
　　“哼~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于成大事者而言，树皮草根亦可等同玉盘珍馐。”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有些耳熟……是谁？
　　“天下就好像我这草屋，千疮百孔尚不算可怕，最糟的就是——”老人顿了顿。
　　“大哥，小心！”一根支柱早因年代久远和雨水的侵蚀而弯折，终于撑不下去，彻底崩段，失去支撑的房梁，整个塌陷下来，段南伸手，托住了，没让正下方坐着的段北受一点伤。
　　“最糟的就是这样，年复一年，权贵们的欲望将这国家的顶梁柱全也腐蚀了，于是天，塌了。”老人继续道。
　　“天已塌，救不回，只能重新开辟。”这是段北的领悟。
　　“没错，现今世道，缺的不是所谓替人修缮房屋的仁者，而是一个敢于强制拆迁，再重造屋脊的霸王！”老人以头抢地，搏命谏言。
　　“先生之意，段某心领。然则……”
　　“我大哥决不能重蹈鬼岫的覆辙，他也说要废旧立新，却只是暴政害民……”段南拒绝地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既能乱，必能治。”还是那个鬼魅的声音，还是不见人影，“欲得天下，却不愿手染鲜血，妄想！不管暴政或是仁政，要夺权，便少不了杀戮。大人既已趟入乱世浑水，眼前就只有两条路：杀人，或者被杀。有心改革，又何惧世俗眼光？！”
　　“一派胡言！鬼岫进京尚有为大将军高灏报仇的忠义大旗，现下敌人成了先前的同盟——东津军诸侯本身，名不正言不顺的，不得人心，即使发兵也难有胜算。”
　　“哦——那是不是只要我给出一个能陷敌人于不义，而激励我方士气的出兵借口，大人就能满意呢？”终于现身，于轮椅上者，不正是那“三绝”钟尹荐么？可又有微妙的差异，是眼神么？还是气质？段南有些混乱了。
　　“不过是借口那种东西，要多少，我便能给大人多少——鹣鲽情深，世人皆闻段大人伉俪文君司马，段夫人诞下小少爷后，四肢寒清，脉实小急，在赶来与大人相聚途中，因产后发热死于篌州——只要把这事说成是州长甄辅刻意而为……”
　　“混账！你这分明是陷我大哥于不义才对！”段南玄铁重剑一挥，直指尹荐命门，却被段北一掌逼退，“二弟，既然‘小山五绝’愿陪我共步修罗道，何乐不为！！！”
　　生者，生者，路化冰河。乱世中没有变化的四季，唯有那，寒冬的荒野。那渗出的血和泪，倘若不将它拭去，就会冻结成冰。
　　轮椅上那人，和段北击掌，笑得忽如一夜春风来，笑得千树万树梨花开，只因为他已经预见，“天行有常，唯杀生以成仁。黑暗过后，就是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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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氺历一〇二年春，段家军进迫篌州，大肆屠城。

　　篌州，乾郡。
　　“喂，你们听说了么？为了动摇段家军主心骨段北，甄辅命人埋伏在段夫人来篌州途中，将之残忍杀害，甚至死无全尸……”
　　“连一个弱女子都不放过？！”
　　“甄辅大人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世道，披着羊皮的狼还少么？！”信者有，不信者亦有，无论如何，谣言已在篌州各地散布开去。
　　“以段家之财势，段北却未曾纳妾，全因其对夫人情有独钟，甄辅此举实在不智！”
　　“没错，段北有令，凡是甄辅的属郡，不留一条活口。”
　　“段北如有神助，势如破竹，已连攻八县，紧接着便是我们了。”

　　尸骸蔽野，血流成河，积怨满于山川，号哭动于天地。
　　“我们杀了多少人了？”山头上的轮椅仿若王座，载着一句话左右万民生死的一个人。
　　“钟军师，求您收手吧！这一片都已经杀光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是出生入死的兵士们，也不忍多看一眼这血染的空城。
　　“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就好，我说——多少人？！”他声一厉，求情的人便一颤。
　　“怕…怕是超过三万了。”战战兢兢，不敢有失，连这位副将自己也不懂，这一个残废之人，何来如此大的魄力。
　　“太少。”
　　这…这还少？！
　　“还得杀十万。”他说这话时，噙着极温柔的笑，仿佛是在对心爱的女子软语一般。
　　“不，不可以啊！这样，会遭天谴的！”
　　“是啊，主公也会沦为千古罪人！”副将不开口，还是会有于心不忍的士兵开口。
　　“哦？这样啊…那就再杀二十万好了。”钟梓沐瘪着唇角，很是委屈。
　　再没人敢做声。
　　“…我算过了，将至的夏季会少雨而高温，免不了大旱…对了，主公现下什么情况？”
　　“连…连…下八县，率主力军直捣陇县……”
　　“派人通知主公，驻兵两月，不要进军陇县。”
　　“不妥吧…兵贵神速，不趁此时气势如虹，一举拿下，倒给敌人两月喘息之机…”这次，连主将也忍不住了。
　　“你只消照做便是，哪来这么多问话。”
　　“是是是！！！”

作者有话说

　　腹黑什么的，最有爱了。
笑里藏刀什么的，最美好了。
杜绝霸王！！！！否则，杀无赦！！！
PS：感谢师傅捉虫......是鲽不是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