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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 ...

  •   【隔壁的吉他少年】

      自从见到有搬迁队在隔壁来来去去,我便知道邻居又换人了。
      之前住在我家隔壁的是一位中年大叔,似乎是单身的样子,总是一个人出入。每天的黄昏时分都可以清晰地听到从隔壁传来的吉他弹奏声。清脆的,悠长的,低沉的或是欢快的,各种各样。这栋居民楼年代已久,有些年久失修的样子,隔音效果相当的差,也幸好如此,我才有幸能够在每天黄昏时分欣赏到如此美妙的吉他演奏。
      每当这个时候,天边被红霞尽染,浅浅的蓝色和橘红交接,归巢的鸟儿从天际悠闲飞过。我泡一杯浓茶,一边轻抚着家中盆栽的嫩叶,耳边传来阵阵悦耳的吉他声,心情便也随之变得闲适放松起来。
      所以,当得知大叔已经搬家离开时,我难免会觉得有些许失落。虽然未曾相识,不过一想到从今以后黄昏时分的吉他演奏便不会再有,心中便有种淡淡的遗憾。
      但是很快的,我又有了新邻居。
      起因是源于一阵吉他声。
      依旧是黄昏时分。吃过晚饭过后,我站在阳台上给盆栽浇水。四周本是异样的安静,偶尔会传来楼下院子里小孩子们的追逐笑闹声。就在此时,一阵零乱又断断续续的吉他声响起。生涩无比,仿佛是被断开的珠琏,零乱地散落一地,却偏偏又绵绵不绝,如魔音一般绕梁盘旋着。我皱了皱眉头,在痛苦地忍受了将近半个小时之后的折磨后,终于忍无可忍地作出了一个决定。
      实在是太难听了!
      有些生气地用力敲了敲隔壁的门,吉他声倏然停止。一小会儿之后,门开了,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站在门后。他的手中拿着一把老旧的木吉他,清秀的脸上隐隐有一丝绯红。他看着我,小声地问:“请问你是……”
      “我是住你隔壁的。”
      听到我的回答,少年明显的开始显得局促不安起来,神色越发的羞涩:“是我吵到你了吗?”

      或许是面前这个少年的模样太讨人喜欢,又或许是我一贯的好脾气作祟,我的气焰在他开门的一瞬间便弱了下来。与少年东拉西扯地闲聊了几句,我突然颇为好奇地开口问到:“可以看看你弹吉他吗?”

      少年挠了挠头,低头想了想,然后颇为不好意思地低声应了一声:“好……好吧。”
      演奏开始。
      不得不承认他的技术实在是很差,经常会弹错音符。他的吉他是大叔搬家时留下来的,顺带留下的还有一本乐谱。有些旧黄的纸张,似乎一用力就会捏碎一般。少年竟然自己摸索着就这么结结巴巴地弹了出来。我看着那一排排让我头大的蝌蚪音符:“你是自学的?”
      少年笑笑,轻轻点了点头。
      我抬头看他。夕阳的余辉似乎给他的轮廓也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他的皮肤很白,手纸纤长。明明弹得很差,可是当你看着他低头安静认真弹奏的时候,却又仿佛拥有了某种魔力一般,让人移不开目光。
      我从发愣中回过神来,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羞涩地笑笑:“顾果。”
      我被这可爱的名字逗得哈哈笑:“我叫施向柔,幸会幸会。”

      【吉他与理想】

      随着日子的一天天过去,每天黄昏时分的吉他演奏开始变得越来越流畅,甚至悦耳起来。我偶尔也会去隔壁听顾果弹吉他。他的技法越来越娴熟,弹奏时手指上下跃动仿佛是在跳舞一般。每一次我都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地看着他的手——这样一双手,仿佛天生就该如此,应该在琴弦上飞舞。
      原本以为顾果吉他技术的进步神速应该是天赋所赐,结果在某一天我突然发现了他指间裂开的一条条大口子。我惊讶地睁大了双眼,有些心疼地看着他的双手:“顾果,这些伤是……”
      顾果把手往身后藏了藏:“没事,一点小伤。”
      “是练吉他练出来的?”我惊讶于他的勤奋:“用得着这么卖命练习吗?”
      顾果笑了笑,脸上再次浅浅地掠过一丝羞涩的表情:“我……我想要早点练好它。”
      他对吉他的热爱果然已经到达了让我无法理解的程度。我探究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只见顾果低下头爱惜地轻抚着怀中的木吉他,仿佛怀中所抱的是自己的情人一般。他用低低的声音轻声开口:“我想要有朝一日能够举办一场自己的演唱会,用吉他演奏。”
      说完,他似乎是感到非常不好意思一般,脸红红地抱着吉他,不再抬起头来。
      我惊讶地感叹:“好……好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我潜意识地便在心中觉得这不是妄言。这个少年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执着,让你会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有可能的。或许是由于他低头弹吉他的模样分外认真,又或许是由于他纤长白皙的手指上裂开的那几道明晃晃的大口子分外刺眼。总之,我在心中深深地埋下了:顾果一定会举办一场演唱会。这样一枚种子,并悄悄地尽自己的所能给它浇水呵护,期盼着有一天它真的能够生根发芽。
      于是,在街上闲逛时,当我看见“乐器店”这三个明艳的大字时,便不由自主地迈步踏了进去。
      周围是一番新奇又五光十色的景象,我像是突然闯入可达一个陌生的世界一般的不知所措。我小心翼翼地四下打量着,老板笑盈盈地迎了上来:“小姑娘,要买什么?”
      “我想看看吉他。”
      在老板的带领下,我来到了那一排排摆放着漂亮又崭新吉他的吉他架前。看着标签上那一串串让人呼吸急促的数字,我不由得咽了咽唾沫,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有没有中意的?”老板问我。
      “我……我再看看。”我结结巴巴地回答。
      老板点了点头,很善解人意地走开了。我开始一个个地轮番查看起这些吉他的价位牌来。我们那群住房是这座城市里的低级住宅区,大多数都是条件不太好的家庭。所以一个吉他的价格或许在别人眼中看来不算什么,不过对于囊中羞涩的我来说,着实是昂贵了一些。
      我很沮丧,觉得连带着连步伐也变得沉重了起来。正当我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阵谈话声突然传进了我的耳中:

      “阿楠,你联系的那个吉他手还没有OK吗?”
      “唉,这件事还是别再提了。”
      “如果这样的技术也能行,那我们这个乐队也不用再搞了。”

      三个少年或无奈或沮丧地从我身边经过。我突然间精神一震,不由自主地迈步走上前去:
      “请、请问,你们是在找吉他手吗?”
      他们停了下来,用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嗯,什么事?”
      “太好了。”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不由自主地雀跃跳动起来。我紧张又忐忑不安地开口:“虽然这样子有些冒昧,不过……我有一个朋友,他的吉他弹得很不错啊。”

      【梦与梦的碰撞】

      于是误打误撞地,就这样在我的掺和下,顾果与那三个少年连上了线。
      缘分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有时候仅仅是不经意间迈出的那一小步,人生便也会随之变得不同起来。那三个少年与顾果分外投缘,很快便混熟了。顾果的吉他水平在前段时间里的卖命练习下已经有了显著的提高。至少——对于我这个外行人来说,此时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大叔弹得好,还是顾果弹得更棒一些。
      他很快便得到了另外三个人的肯定,并加入到了那个乐队之中。
      对此我感到很高兴,不过唯一感到遗憾的便是每天黄昏时分例行的吉他演奏没有了。顾果会随着他们到专门的地方进行练习,偶尔他也会带我去看看,然后弹一点最近创作的曲子给我听。时间久了,我便与其他三个人的关系也熟了起来,偶尔当我来看望顾果的时候,他们会对我打趣到:“哎呀顾果,向柔又来听你弹吉他了。”
      这时候顾果会笑着和他们闹成一片,以所有十八岁的少年的相处方式,青春、阳光又充满活力。
      乐队的练习十分顺利,四人的水准慢慢地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终于,在一个夏季的午后,顾果很兴奋地告诉我:他们乐队准备参加一个原创音乐比赛。
      “是吗?很好啊!”我对顾果的实力非常有信心。虽然对音乐乐器什么的我并不太了解,不过从别人的谈话间里却也偶尔可以听到。顾果如今相当的厉害。
      “到时候你会来看我们比赛吗?”顾果清秀的脸上透着几分羞涩和局促。他笑着小声问我。
      “嗯,当然!”
      于是四个少年就这么如火如荼地准备起比赛来。报名过后,便是加倍卖命的练习。有好几次我去看望他们的时候,都撞见了顾果正站在冰箱旁冷冻自己的手指。“伤口又裂开了。”他说着,有些烦恼的样子。
      我不由得感到心疼。这个家伙真是为了比赛拼尽了全力,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了。每当看到那纤长白皙的手指上又添上了新的伤口,我便会不由自主地想对他说:停一下,先停一下吧。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是怎样也说不出口。
      就这样,在一个月的魔鬼训练过后,众人期盼已久的原创音乐比赛终于到来了。在比赛开始的前几天,我陪着他们四人去街上买了新的衣服,算是为登台作准备。轮到为顾果挑选的时候,我稍稍犹豫了一下,为他选了一件白色的衬衫。
      非常素净的颜色,衬得他原本就白的皮肤更加的白皙。顾果本就是个清秀俊美的少年,颇有几分邻家大男孩的感觉,这样一来倒是显得更加漂亮了几分。其他三人见到便开始开起玩笑来:“哎呀,咱们向柔的眼光不错嘛。”话毕,还特意上下地打量了顾果一圈。
      我有些好气又好笑,不过却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来。旁边沉默着的阿楠突然开口:“登台的话……穿成这样是不是简单了点?真的没问题吗?”
      顾果笑着回答:“没问题啊,我很喜欢。”
      于是服装的问题就这么敲定了下来。我略略有些担忧,因为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各类明星的登台表演,无一不是穿得五光十色,一件白色衬衫会不会真的不妥?不过顾果却这样一口应了下来,说什么也不愿再换了。我想了想,顿时也释然。顾果本就长得清秀好看,况且这个比赛又不是拼色相,只要大家能够听到顾果的音乐,这其他的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我相信所有人都会为顾果的才华所折服的。
      而且,我有着自己的小小私心——那个穿着白色衬衫,在夕阳的余辉中安静认真弹着吉他的少年,已经深深留在我的心中。印刻变成了一幅最美好隽永的画面。

      【他的吉他】

      比赛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到了现场后,我才终于明白这个音乐比赛的声势有多么浩大。台下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一眼望去黑黑一片。我有幸随着顾果他们来到了后台参观——他们四人很轻易地便过了初选。如今是比赛的最后一轮,只有15名选手。不过在这15名选手中,组成乐队倒是只有顾果他们四人。
      我看着那黑压压的人群,不由得咽了咽唾沫。转头看了一眼顾果,只见他一手抱着自己心爱的木吉他,脸有些红红的,甚至连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感受到了他的紧张,于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顾果,你们是最棒的。Fighting!”

      顾果冲我微微一笑,握紧了手中的吉他,深吸了一口气,情绪平复了少许。
      这个时候,后台的另一方突然有人大喊顾果他们四人的名字。眼看比赛就要开始了,大概是主办方有什么注意事项要吩咐吧。我这样想着,便没有跟去,留在了原地。
      慢慢地我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从那个方向竟然传来了隐隐的争吵声。随着争吵声的越来越大,我好奇地探出头去想要一看究竟。谁知一探头便看见了阿楠与几个工作人员争执的情景。顾果站在一旁,脸色暗沉,一言不发地拿着吉他开始往回走。其他三人见状便也跟在了他的身后。我急忙跑了上去:“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不比了。”顾果的语气出奇的平静。他一手紧紧地握着吉他,轻声对我说:“向柔,我们走。”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从顾果那里问不到答案,我便转头询问起阿楠。阿楠气呼呼地咬牙回答我:“那群混蛋……比赛的名次早已经内定好了。这就算了,他们竟然还要我们假奏。说什么不允许比赛出现意外事故。真是可恶,意外?就算舞台塌了老子也不会弹错一根弦。”

      顾果的态度很坚决:不比赛,一点没有回旋的余地。这时三人中有人小声开口:“假奏就假奏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走到这一步也怪不容易的啊,比赛就要开始了……”
      “我弃权。”顾果打断了那人的话。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可是我又是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生气了。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顾果看了我一眼,露出浅浅的却又苦涩的笑。他转身与三人道了歉,便拿着吉他独自离开。我赶忙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我们没有说一句话,一直保持着非常安静的默契。我们绕过了大半个城市,从比赛的地点一直走回家。到家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天空被映得红彤彤的,浅蓝与橘红和谐地交织成一片,景色十分瑰丽。
      顾果在楼底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轻声对我道:“对不起。”随后他便沉默了一小会儿,又低低地开口:“那么,再见吧。”
      “等等。”我喊住了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犹豫了一下,郑重地,紧张地,又有些缓慢地说:“可以为我弹首歌吗?我想要听听你的新曲子。”
      顾果终于抬起头来,那原本暗色沉沉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光彩。他似乎努力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快,最后轻轻地冲我点头:“好。”

      那一天,我一直听顾果弹了许久许久。从他第一支曲风青涩的曲子,到最后一支成熟动人的音乐。从天边布满了绯红的晚霞,到星星爬上了漆黑的天幕。四下有虫鸣声此起彼伏,仿佛是在伴随着吉他的旋律低低吟唱。我一直安静地听着,看着顾果微微低着头认真弹吉他的样子。他白皙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上下飞舞,轻动灵快。他低垂着双眸,长长的眼睫在清冷的月色照耀下投下一阵阴影,我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慢慢融化变暖,一点一点地渗出甜甜的香味。
      我们都没有说话。这一刻,在这个夏季的夜晚,只余下了虫鸣与吉他声。

      【前奏曲】

      四个少年很快从比赛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尽管当时闹得有些小小的不愉快,不过很快便也烟消云散了。四个人还是照常练习。我时常会去听他们演奏。看着他们一旦各自拿上乐器便意气风发活力四射的模样,我偶尔会在心中黯然叹息。如此良驹,却得不到伯乐相识,只能在这么一间小小的训练室里面绽放自己的光彩,着实可惜。
      他们应当是属于舞台的。
      只是没有想到,不久之后,顾果便告诉我:他们准备自费举办一个小型演唱会。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由于激动而微微泛红,双手紧紧地握住木吉他,轻轻地颤抖着,眼中仿佛闪烁着某种光芒,让人移不开眼。
      我睁大了眼看着他,再三确定自己确实没有听错,惊喜震撼之余,我担忧到:“自费?!”
      他点头:“嗯,我们会各自打工凑钱。”
      我知道,乐队里面没有谁出生在大富之家,想要拿出这样一笔高昂的费用来举办演唱会,确实是不太可能。
      ——不过,打工?真的可以吗?

      这样一大笔钱,他们得要打工打到何年何月?
      “我们……可以兼职,同时多找几份工作……”顾果挠了挠脑袋,有些局促的样子,眼中的光彩却是丝毫不减:“没有关系的!慢慢的就会有钱了。苦一点累一点也没关系……”
      “不要太难为自己。”我终于心中不忍,对他说到:“实在太勉强的话,再等等,也是可以的。”
      顾果毫不在意地笑:“生活里面总会有一点点的无奈,有时候都要忍受一下的。”
      那一刻,我在心中默默作出了决定——我也要去打工,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让他们的演唱会能够顺利举办。
      当然,不能告诉顾果。他是肯定不会要我的钱的。

      背着顾果偷偷打工的日子开始了。由于要四处做兼职赚钱,他们四人聚在一起练习的时间大大地减少了,我也很少有机会能够再听到他们的演奏。不过这样也好,他们一点也没有发现我的异样,因为每个人都在忙得不可开交。
      当领到第一份薪水的时候,我开心得不能自已。尽管钱并不太多,不过也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开端不是吗?

      与此同时,一个坏消息从医院传来——顾果受伤了!
      当我急急忙忙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顾果正坐在病床上,脑袋上缠着一圈圈的白色绷带。他的脸色很苍白,脸上却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发现我的到来后,他冲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啊,向柔你怎么也来了?其实没有什么事的。有个好消息哦,老板赔了一大笔医药费给我呢,可以抵好多个月的薪水了……”他一边说着,还颇为得意地比来划去。我突然注意到了异样,走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腕。入目皆是一道道深深浅浅的伤痕。有烧伤,有擦伤,还有各色的淤青。我心疼地深深吸气:

      “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
      顾果把手往后抽了抽,试图想要将它藏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黑色的眸子润泽又明亮:“没关系的。”他轻声说。
      这样一双纤长白皙的手,应该是用来弹吉他的,如今却是这样的伤痕累累。
      我忍不住鼻间的酸涩,安静地坐在病床边,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起来。手中紧紧地捏着那份才领到的薪水,我默默无言地低下头去。
      “向柔,你怎么了?”顾果一下子慌张起来,他似乎想要凑过来看看我,却一不小心扯到了身旁的输液管,高高的铁架子一下子倒落下来,东西洒了一地。

      我下了一跳,连忙收起眼泪:“你在做什么?”

      顾果尴尬地红了脸,他小声说:“……不要哭。”

      我轻哼了一身,转过头去不理他。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顾果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低低的,似乎掩藏了太多的情绪。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鼓起勇气拉了拉我的衣服,似乎在期盼着我理睬他一下。

      “以后不许再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我转过身去,一本正经地教育他。

      “嗯!”这一次顾果回答得很开心,苍白的脸上透出润泽的红色。

      我终究是心软了。

      很快我便将打工所得到的薪水交到了阿楠手上。
      “这是……?”阿楠睁大了眼,惊讶又疑惑。
      “千万不要告诉顾果啊。”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是想要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而已,请千万不要嫌弃。”
      阿楠沉默着看我,最终没有拒绝。我们一直默契地保持着这个秘密,直到举办演唱会的钱终于凑齐。

      一切终于开始着手准备。舞台搭建、租地、道具、灯光……需要的东西太多太多。不过他们四人却干得非常兴致勃勃,一点也不嫌苦怕累,我也时常在一旁帮帮忙。

      他们为观众的问题而苦恼了起来。
      “发传单吧。”经过认真严肃的讨论后,四人咬咬牙,硬着头皮决定下来。
      我也自告奋勇地宣布要加入其中。于是在炎炎夏日的午后,便出现了我与顾果一边被热得大汗淋漓累得气喘吁吁,一边奋力奔跑着躲避城管追捕的情景。听见身后的警笛声越来越遥远,终于逃脱成功。我们俩齐齐长吁了一口气,靠着墙壁大口喘息着,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送给她,是最动听的话】

      发传单的效果显然不及我们想象的那么好。
      举办演唱会的那天,看着台下零零星星的人群,我有些担忧地看着顾果。他的心情很好,仿佛情绪一点都没有因此受到影响的样子。而其他三人却不尽相同,脸上忍不住地出现了失落的神色。我努力为他们打气:“振奋起来啊各位!不要让我这个忠实歌迷失望哦!”
      三人终于勉强笑了笑。
      演唱会正式开始时,我在台下选了一个很好的位置。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清晰地看见顾果微微垂眸抱着吉他认真弹唱的模样。我很兴奋,不过显然顾果的情绪比我更加激动许多,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似乎是想要努力平复自己的兴奋心情,黑黑的眸子亮亮闪闪的,比我所见到的任何一次都要明亮动人。

      轻轻地拨动了琴弦,没有任何多余的开场白,顾果直接开始轻轻浅唱起来。
      优美的音乐响起,空灵悠长。我对音乐并没有太深的理解,我只知道每一次听见他们演奏的时候,都仿佛是在进行一场对话一般。

      悦耳的音符便是语言,轻快地从他们的指尖奏出,传到心里面。
      不知不觉台下驻足的人越来越多,许多路过的行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纷纷被这美妙的音乐声所吸引。一曲终后,台下一下子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一阵又一阵,绵绵不绝。大概是没有想到会突然聚集这么多观众,顾果的脸由于兴奋和喜悦而有些红红的,他拿过话筒,由于情绪太过激动而有些结结巴巴:“非常感谢大家。今天能够站在这里演奏演唱,我们非常高兴。接下来的这首歌,是我这段日子一直以来的心情。《送给她》。”话毕,他大概是为自己出糗的表现而感到非常不好意思,脸变得更加红了些。
      观众们很配合地大力鼓掌。随着掌声的渐渐平息,一阵轻快优美的旋律随之响起。顾果那少年特有的嗓音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轻快,明亮,充满活力,又略略带有些许沙哑:

      “随风起舞吧,
      不在同一个地方留下,
      远方闪烁着灿烂的光啊,
      多苦也不怕,
      信念的力量最伟大。
      我要那开在彼岸的花,
      送给她,
      ……”

      我拍掌的动作渐渐缓下,鼻尖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酸涩,眼角渐渐湿润起来。

      “感谢她,
      那些给我鼓励的话,
      感谢她,
      苦与累同我一起受下,
      我要悄悄将太阳摘下,
      送给她,
      祝她永远幸福快乐啊,
      送给她。”

      我抬起手来擦擦脸,不知不觉自己竟已泪流满面。此刻的心情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我唯一能做的,便是用力将眼泪擦干,捂住嘴巴,努力不让那声音溢出。

      顾果一边唱着,一边深深地望着我。他的手指飞扬如同蝶舞,俊秀的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他眯起双眼,冲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想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这一天,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站在台上,嘴角含笑,目如星璨地弹着吉他唱歌的模样。

      送给她。
      是这个世上最动听的话。

      【少年,飞吧】

      演唱会顺利结束了,无比成功。

      不久后顾果很高兴地告诉我:他们四人将要出国深造了。
      那天的演唱会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在那观众群中竟有一位很有名气的出色的音乐家,他对顾果四人大为赞赏,于是决定帮他们一把,出资送他们出国学习音乐。
      我又是高兴又是担忧,手指紧捏住袖角:“你们……还会回来吗?”
      “一定会!”顾果点头。
      我勾勾嘴角,随即脸色黯淡下去:“那么……今后我是不是就再也听不到你们的演奏了?”
      “等我回来之后,一定第一个就弹给向柔听。”顾果眯起眼羞涩地笑笑,他摸了摸我的头,似乎又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是一去不返,怎么会再也见不到。”
      我顿时释然。是啊,这一去又不是永别,顾果马上就可以去到更好的地方,去追求自己的理想。他还会回来,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的吉他一定会弹得更好,作出更多动听的音乐。到时候我一定要他一首一首地弹唱给我听。
      嗯,我相信顾果,他不会忘记他的话。

      尽管非常不舍,不过依旧是迎来了离别的时候。临别时顾果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他把他所珍爱的那把木吉他留给了我。“有它替我陪伴在身边,这样子向柔就不会觉得孤单了。”他浅浅地笑着说。
      飞机起飞,巨大的轰鸣声响起。
      我痴痴地望着那飞机渐渐飞起,一点一点消失在蔚蓝的天空里,如同鸟儿展翅。心中隐隐有个声音在轻轻喃念:

      顾果,飞吧。
      在属于你的天空里,自由地飞翔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致敬beyo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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