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如斯深潜

38、走火入魔

　　多兰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长裙，用的不是华贵的绸缎，只是寻常百姓人家家中所用的细棉布料，样式也不甚新颖，仿佛是多年以前的款式，只是缝制的格外精致。多兰知道，这是萨摩修女用自己每年从教会领到的为数不多的细棉布料亲手为自己缝制的长裙，萨摩修女一直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一个美丽善良的淑女，更希望自己能够嫁给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然后生很多活泼可爱的孩子。

　　萨摩修女是格外喜欢孩子的，当年教皇爷爷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放心的将自己托付给了萨摩修女。她可以想象的到，萨摩修女每晚在油灯下为自己缝制长裙的模样，这不只是一条有些过时的长裙，还是萨摩修女对自己幸福生活的期望。多兰捧着萨摩修女用心缝制的长裙坐在了地板上，眼泪就哗啦啦的开始往下掉。自己是不是一定会让深爱自己的萨摩修女失望？萨摩修女会不会像前世自己的父母因为自己一时激愤任性的辞职时的那种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还有疼爱自己的教皇爷爷，勒夫叔叔，安东尼叔叔，安德鲁叔叔，还有虽然一直板着脸但是却总不忘给自己带各种小礼物的红衣主教爷爷们，还有苦修士之森里的爷爷奶奶们，以及圣山上上下下那么多疼爱自己，爱护自己的人，他们会不会用失望的目光看着自己？自己是不是一直都很失败，一直都很懦弱，一直都不勇敢？

　　这一刻，多兰开始仔细的揣摩自己的行为，究竟有多少次伤害到那些疼爱自己的人，自己这样固执的想要甩掉自己的身份，想要一个人浪迹天涯，去寻找所谓的“自由”，真的是对的么？自己又是否是因为在圣山生活了太久，被众人宠爱了太久，就忘记了自己前世毕业之后在社会上撞得头破血流的疼，以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由着自己为所欲为么？

　　如果自己为了灵缇，使用光明教会的秘法强行剥离了自己的守护天使用于封印灵缇灵魂里觉醒的诸多传承灵魂，就一定是对的么？自己当初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是真的因为希望灵缇醒来，还是一直在抗拒着自己的身份才会轻率的想要摆脱呢？一直以来，多兰对自己的身份格外的厌弃，但是偏偏又理所当然的享受着自己身份带来的特权。

　　一个人的价值，究竟应该如何衡量？多兰开始思索这个问题。有些时候一个人懂事只在一瞬之间，想通了一个道理，或者就一窍通，百窍通。实际上人生的道理并不多，只是很多时候，总是被忽视，或者被遗忘。

　　前世，叶问是一个宅女，不愿承担责任的她选择躲在家里接受父母的庇护。那个时候的她浑然不觉这样的做法是错的，在她的思维中，父母是永远会接纳她，会呵护她的人。而那个时代，啃老族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名词，许多和叶问一样的年轻人，下意识的依靠自己的父母，下意识的认为自己在成年之后无法独立生存不是什么大问题。在面对到困境和挫折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怨社会，怨他人，乃至于怨父母。叶问总是下意识的回避父母总会老去，总有一天需要她的照顾，总有一天会离开她的现实。

　　也许在很多人眼里，明天只是一个很遥远的话，活在当下，享受在当下，是叶问以及她的同龄人最愿意说的话。而这样一种不知该用乐观或者用短视来形容的思想，一直主导着重生后的多兰。因为不想承担所谓的责任，于是想尽办法想要逃离圣山，逃离光明教会，但是自己是不是做好了准备去面对这个世界？

　　多兰不敢肯定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想想自己这些年的生活，不是在安东尼叔叔的庇护下长大，便是在诸位光明教会的长辈的保护中成长，偶尔自己闯祸，大家也总是会替自己找到各种理由，安慰自己，让自己觉得自己没有错。但是，真的是这样的么？

　　当初自己想偷跑，结果从山崖上失足摔了下去，结果呢？教皇爷爷将圣山上下所有的人都派出去寻找自己这个惹是生非的孩子，如果那个时候黑暗理事会的人抓住机会发动攻击，圣山会陷入怎样的一种惨况？

　　那一次，自己听说苦修士之森里有涅槃之果便胆大包天的一头撞进来火鸟的领地，如果不是几位在火鸟领地周围采药的苦修士爷爷及时赶到，那些愤怒的火鸟早就将自己烧成了烤乳猪，它们可不管自己是什么狗P神之代言人。后来，为了消弭因为自己私闯火鸟领地带来的负面影响，教皇爷爷又对那些火鸟做了多少妥协？

　　自己痛打了圣女之后，教皇爷爷为了安抚圣女身后的雷卡笛家族，又做了多少妥协？而当年曾经视自己为眼中钉的霍尔家族为了自己，更是直接让出了一个守护骑士军团军团长的位置给雷卡笛家族。直接受霍尔家族掌控的守护骑士军团也不过三个罢了，为了保住自己不受雷卡笛家族的责难，霍尔家族的家族长可以做出这样大的让步，难道只是因为是霍尔家族的一个旁支？

　　第一次，多兰开始用成年人的眼光去看自己的过去，用成年人的思维来思考自己的行为，越想，越觉得自己背后发凉。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多兰渐渐看清楚了教皇为了保护她纯洁的心灵所布下的那些掩饰。让自己可以开心快乐的长大，那些疼爱自己的人，为自己做了多少事情。

　　小心翼翼的将套在身上的裙子脱了下来，多兰静静的盘腿坐在地板上，抬头仰望着粗糙的天花板。教皇爷爷的祷告室真的很简陋呢！多兰眯着眼看着天花板，心中却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如果不是自己常年在圣山上蹿来蹿去，自己大概也不会相信，在这个世界代表光明神行使权利的教皇冕下生活极为朴素，甚至比起许多平民都不如吧？

　　而自己呢？多兰伸手挠挠自己的后脑勺，一下子沮丧的不得了，似乎自己一直在惹事，让身边的人收拾麻烦，然后再继续变本加厉的惹事，让身边的人再收拾麻烦，这样的恶性循环中。如果有一天，自己身边的人不为自己收拾麻烦了，自己会怎么样？

　　一种自责，自怨的情绪不断的在多兰的脑海中酝酿，渐渐的将她所有的思绪全部都挤出了大脑。随着情绪的失控，多兰的体内缓缓的冒出了各色的气体，在空旷的祷告室内不断扭曲，环绕在多兰的身边，多兰的身体表面也出现了一层灰色的雾气，不断的吞噬着空气中的其他各色气体，随着多兰身边灰色气体越发的浓郁，从多兰的手掌心中钻出来一只小小的天使。

　　毛毛正在多兰的体内沉睡，这位倒霉的不知道在这个位面转生过多少次的天使被突然撵出了多兰的身体之后，很是忿忿的揉揉自己的眼睛，打算和房东好好抗议一番的时候，却看到了屋子里的奇怪景象，本想大发脾气的毛毛一下子慌了手脚，这位小姑奶奶真的玩大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灵魂最了解多兰，非毛毛莫属。作为一名高贵的十二翼天使，被赋予了“五毛”这样让人屈辱的名字，这是多么让人觉得恼火的事情？如果是遇见别个人，五毛肯定会华丽丽的挥挥手就将那个胆敢对自己不敬的家伙直接抹杀，可偏偏可怜的五毛童鞋悲催的遇见了能够抹杀自己的多兰。

　　自打多兰出生后就和多兰相依相伴的毛毛很清楚多兰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这个看上去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分明就是一个又懒又胆小，还缺德透顶的偷渡客。根据众神原来的设想，才从属于她的位面被强制拽到这个位面的多兰应在跨越位面的时候就彻底的泯灭了意识，成为一个不受这个位面法则控制的灵魂，在这个灵魂出现在这个位面的那一刻，由自己将这个灵魂吞噬、抹杀掉之后，并承担起重新制定这个世界规则的重任来。

　　可是偏偏不知道哪儿出了错，多兰的灵魂在跨越位面的时候并没有被抹杀掉意识，相反的，在穿越的过程中，多兰的灵魂中似乎是被加入了位面间的一种神秘力量，可以吞噬其他人乃至神邸的灵魂。

　　这种神秘的力量平时只是蛰伏在多兰的意识海中，看上去似乎很无害。但是毛毛却清楚这力量的恐怖之处，自己的灵魂一旦靠近那团力量，立刻就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流逝，仿佛被那种诡异力量所吞噬。根据多兰的回忆，在两个位面之间的某个区域，生活着一些没有形态的奇特生物，似乎整个身体都是由这样一种诡异力量所组成。根据这些生物封存在多兰灵魂深处的记忆来分析，似乎这些生物也并不知道自己从而何来，何时诞生，何时消亡，它们似乎是由它们的意识中做谓的“混沌”中萌生了自我意识，它们的职责便是吞噬位面溢出的力量，保持某个位面的完整性，不让位面因为充斥了过多的力量而导致崩溃。多兰体内的这样一种拥有吞噬能力的力量是他们送给这个很奇特的小朋友的一件小礼物。

　　多兰的□□是由众神绞尽脑汁才创造出来的完美身体，在众神的计划之中应该是属于雷米尔。可是，因为那些自称为混沌守护者的奇特生物的一件小礼物，雷米尔被迫改名五毛，昵称：毛毛。这让在光明神界地位崇高的雷米尔情何以堪？身为执掌灵魂的天使，雷米尔以为自己可以胜任光明神赋予自己的崇高使命，只是它没有想到，历经了无数次轮回的它居然被多兰逼得最后成为了宠物一般的可怜存在，甚至放弃了光明神赐予的高贵名字。

　　不过雷米尔心中清楚，如果不是自己见机，趁早的放弃了抹杀灵魂的念头，依着多兰的性子，自己早就被她生吞活剥了。为了继续生存下去，雷米尔不得已和多兰签署了一系列的不平等条约，例如：雷米尔自愿改名五毛（自愿？）；五毛自愿成为多兰的守护天使（确定是自愿？），并不得对多兰的任何行为提出异议；五毛有责任向多兰传授掌握的所有知识；五毛必须在多兰有危险的时候奋不顾身的保护多兰；五毛有责任帮助多兰处理多兰所有不愿意处理的事情。。。

　　看着在多兰的身体表面覆盖的那一层灰白色的力量层，五毛的嘴角不断抽搐着，冲上去，还是不冲上去？可怜的五毛缩了缩脖子，扇动着自己的翅膀犹豫了一阵，还是鼓起勇气，想要将多兰唤醒。如果不能及时唤醒那位正在沉思的大小姐，五毛可以预见，在这个脆弱的力量本源之间的平衡被打破的时候，这个位面会因为多兰灵魂中那一种诡异的吞噬力量而彻底的崩溃，即使是那些被创世神关起来的神邸，也逃脱不过陨落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