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与千寻]水之镜》肥丘瓜皮

44、42、名字

　　我的名字对你有什么意义？它会死去。

　　<<

　　海浪翻卷起伏。海天交接的地方，一线黑影若隐若现，像是轮船，又像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岛。咸涩的海风扑面而来，我和白龙站在海边的墓园里。

　　母亲因胃癌去世。和父亲离婚的那段日子以来，她一直食不下咽。

　　墓碑上浮凸的“荻野悠子”刻纹优美，像一枝石雕花朵。

　　泪水簌簌抖落，落在墓旁的萋萋荒草上。想必母亲依旧爱着父亲，姓氏依然沿用“荻野”。她在海边长眠，现在，能不能感受到女儿泪水的热度呢？

　　白龙伸出手，在虚空一握，再次张开时，手心已多出一束白色蔷薇花。花瓣梦幻般洒落，覆在母亲墓碑的名字之上。

　　“不知爸爸有没有来扫过墓。”我低低地道。望着那永不枯萎的虚幻之花。此时已近初雪之期，众生凋零，也只有白龙能在这时以蔷薇为祭。

　　父亲和阿姨在美国探望弟弟赶不及回来，在母亲生命的尽头，我全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白龙上前，握住妈妈因水肿而松软的手，轻轻说起一系列我听不懂的、就像是远古流传下来的咒语。少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母亲就在这注入了魔法的声音中，唇角微弯，沉沉闭上眼睛。

　　“我看到她的灵魂最后记忆的一刻。你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白龙那时说，神色有些不可思议，“竟是在神隐世界的食肆里，在变成猪的前些时候，你父亲为你母亲拿食物、摆调味料的时候。”

　　我感到深深悲哀。

　　现在，在母亲的墓碑前，我没有看白龙，只轻声问他：“母亲在那边……会变成猪吗？等着我再去救她？”

　　白龙平静地回答：“你也只能等百年之后再去救她。”

　　“那时候你还会在桥头等我么？”

　　“我会，但到时候你会顾不上我。我们都只能一个人走下去，谁也无法陪伴谁。”

　　我有些意外，又感到那么孤独。

　　“你不久前还说对我说过收回这句话的。”

　　“我可以保证在有生之年，我能陪你走下去——但是，当你面对死亡，抑或，我面对死亡，我们都会回到生灵最原始的孤独本质。没有谁可以和谁永远在一起。”

　　“白龙，你会死吗？”我问得直接。

　　白龙点了点头，眼里却无悲伤：“我已不再是纯然的神祗，自从魔女的印章在我腹中开始。我预兆到爱欲，同时也预兆到死亡。”

　　我想了想说：“我记得你说过，你不愿意是个神明。"

　　"对，若不是汤婆婆夺走了我的名字，其实我对她有那么一点感激。”

　　我用手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荻野悠子”，想起那一句：“失去了名字，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可是……当名字死去呢？”我轻声呢喃着，“家散人亡，名字……还有任何意义吗？它会随着我的死亡而逐渐被淡忘。”

　　“是的，名字终将会被遗忘。”白龙说，“所以，就请在它还能被记住时好好珍惜吧。”

　　百年以后，我们都将化为黄土，化为烟尘，到时候，无论是"千”还是“千寻"，也许都不会有人记得。

　　可是此时此刻，它在我心里，它也在你的心里。当我悲伤、孤独的时候，悄悄地默念一下，我知道，它能带给我力量。这样就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