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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梦里梦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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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十七岁的三月,春之女神在不经然间降临了东京城。仿佛是一夜之间,樱花便纷纷扬扬地开满了东京城,犹如吹开了苞的粉雪。
我的房间窗户外是一棵很有年头的千年古树,有点御神木的派头。此刻,它抽出了青翠欲滴的新芽,在微风中犹如苹果色的海洋起伏。
很多日本人都有自然神崇拜的信仰,我也不例外。
我觉得生存了许多年的东西都有种天地间别样的神秘。当我抬起头仰望这棵树时,在高处沙沙拂动的叶子里,我感受到了一种和煦的慈祥,还有自身的渺小和孤独。
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为什么无论是东西方的人类都要将自然神崇拜的神庙建造得那么宏伟。因为人类很容易自以为已经凌驾在了自然之上。他们只有在感到自身的渺小时,才有可能敬畏自然、敬畏神明。
比较有趣的是:我注意到那上面有鸟儿栖息繁殖,便在闲暇时做一些鸟巢,往里面放些米粒,再拿梯子放到枝干上。
我的劳动有了回报。一年后的现在,每当我打开窗户,总能听到一阵哗啦啦翅膀扑腾的声音,几大家子在树上睡觉的飞鸟被我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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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在饭桌前,我小心地跟对面坐在桌前的家人打招呼。
爸爸向我微笑。阿姨点了点头。而穿好国小制服的弟弟,则是不屑地“哼”了一声,边扭过脸去,嘴里好像还嘟囔着什么。
“喂,你对姐姐什么态度!”阿姨的语气愠怒之余还有点无奈。
“我又不是针对她!”弟弟翻了个白眼,“荻野千寻,你是不会介意的对吧?”
我连忙摇了摇头:“不介意。”
是真的不介意,我早就习惯了。
爸爸妈妈是在去年的中秋节离婚的。原因是爸爸有了新欢。妈妈觉得没有必要再维持这段没有爱的婚姻,二话不说地离了。
整个过程平静而友好。爸爸和阿姨、阿姨的儿子一起留在了东京。妈妈则回到了故乡的小村落里。
而我由于要在东京念书,就跟了爸爸。
在这个“家”已经一年了,弟弟没有叫过我一次姐姐,每次都是直呼其名。刚开始是有点难过,可是后来我想通了。我是怎么努力也无法成为这个家的一分子的。
于是,我把自己定位成暂时寄居在家里的客人。当作为客人的时候,相处就变得轻松起来。
“我把这些带到学校吃吧。”我拿过保鲜袋,装起了面包和牛奶。我觉得自己还是赶快消失的好。
“千寻……”阿姨欲言又止的。
“没什么的。我先走了。”我恬静地说,离开了饭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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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家后,我绕到小区后面,推出了自己的自行车。车身沁出的冰蓝色在绚烂的阳光下微微闪烁,就像海面摇曳的月影。
第一次见到这辆自行车是在去年二月,我偶尔经过铺子看到它,就被它的冰蓝色深深迷住了——记得在梦里,那条雪白的龙身上也有同样美丽的冰蓝色。
是的,梦里那条雪白的龙。
自从我回到现实后,我就做了好多好多梦——很多时候,它们都是同一个画面:我伏在一条雪白的龙背上在海天之间徜徉。长风呼啸着吹起我的长发。月色和星光投落到身下的海面上,倾洒了无数流光的碎片。
那一刻,陆地没了踪影,人和烦恼没了踪影。天地寂静无声,陪伴在我身边的只有那条雪白的龙。我仿佛同时站在了风尖和浪尖上,站在了世界的顶端。
想要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在梦里,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快乐、甜蜜和自由;但是在东京,我却什么都感觉不到。就像梦蝶的庄周,我也分不清哪边才是真实的世界。
半虚半实间,我看到了海里的倒影——那个明朗而从容的红衣少女,真的是我吗?
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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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就读的学校名叫“东京都立高中”,是一所重点学校。巧合的是,我儿时的好友理砂也在这里念书。
“千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就猛地袭向我的身子,有人从侧面抱住了我。
抱住我的是一个美丽的少女,蓬蓬的卷发垂落到肩膀上,白皙的小脸褪去了儿时的婴儿肥。长大后的理砂可比闷闷的我要卡哇伊多了。
理砂是我从幼稚园玩到小学的好朋友。我十岁搬家的时候,和她拉着手哭得稀里哗啦。理砂送给我一束粉色的蔷薇作为临别礼物。别在花上的那张卡,我现在还保存着。
“喂喂,理砂,很痛哎!”我假装埋怨道。
“人家激动嘛!这么早就能看到千寻真是太好了!”理砂说着又将毛绒绒的脑袋往我的颈窝里蹭了蹭。
这样的理砂,真的好像一只小狗!我笑着想。真是太无礼了,怎么能把自己最好的朋友联想成小狗呢?
“理砂,你今天穿的毛衣外套好可爱哦!”我忽然注意到了她套在制服外的衣服。
理砂今天穿的衣服是白色的,上面织有蔷薇(这是理砂最喜欢的花)图案,在阳光下还闪烁着微微的光,与我那件粉红色的毛衣外套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起粉红色的毛衣外套,也真是奇怪。我家明明没有这件衣服,可我元旦醒来的时候就穿在身上了。还有那个紫色的发圈也是。
也许这些来历不明的衣物在我丢失的记忆里吧?唉,不知道了……
“可不是嘛!街角开了一家新的毛织品,那个老婆婆的样子好奇怪!”理砂精神抖擞地说,“不过她织出来的毛衣不是普通的漂亮!我放学后带你去吧!”
“好啊,那就拜托你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