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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此身安处是吾乡(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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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人真的不一样了!”晃动的烛火下,一个嘴唇很薄,身量苗条的男人正喂一个趴在床上的女人吃饭,“听婶子的意思,那个江清歌,狠着呢!婶子让我嘱咐你,以后切记再不要去招惹——”
“嗯?”女人很是气恼,猛地伸手,作势要打,男人吓得“哎呦”一声忙往后躲。
烛光下瞧得清楚,狼狈的趴在床上动都不能动的女人不是那江大桂,又是哪个?
“呼啦“一声响,却是女人随手抄了案上的汤碗扔了过去,男人躲开了碗,却被里面的汤淋淋沥沥洒了一身,顿时烫的哭叫不已。
“贱人!”江大桂声音嘶哑难听,被歪七扭八的缠了多层纱布的脸也更加狰狞,“不过是一个不成器的破落户!那个老虔婆就上赶着舔人家屁股!等我能下地了,就去找凤姐——”
心里却是怨毒不已!自己一时不察,竟然在那个窝囊废手里吃了这么大个亏!还有那个老东西,竟是不念一点儿亲情,生生把自己绑到祠堂,实实在在的打了三十大板!
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没有个十天半月是别想下地行走了!
“你个死没良心的!自己没本事,就会回家打我!嫁给你这么多年,我得过你什么?说人家江清歌是破落户,人家好歹还有一块儿美玉傍身,你给这个家挣过什么?”地上的男人回过神来,嗷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闭嘴!”江大桂喘着粗气,一开口,喉咙里就疼的火烧火燎的,心里也越发恨得清歌要死,突然又眉头一皱,“玉,你说那废物有玉?”
男人却是不敢再说话,只是哼哼唧唧地抽泣着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
“你个吃货!讨打不是?”江大桂眼睛一瞪,男人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盘子碎片儿又当啷啷掉了一地。
“不想挨打,就给我说清楚,那个废物有块什么玉?”江大桂说的艰难,眉宇间的戾色更浓。
男人抖抖索索的爬起来,再不敢犟嘴,抽泣着说:“我,我也没见,只是听菊花家的说,那江清歌身上有一件儿上好的雕成玉镯样子的玉药,说是颜色好看的不得了,还是当众就拿出来给她家那小傻子用了。”
“绿玉镯?”江大桂眼里闪过一阵狂喜,脸上的表情甚而都有些扭曲,“你说的当真?那上面可有什么花纹?”
男人忙点头,“是真的,婶子今天好像也提了那么一嘴,说什么那江清歌身上自有美玉傍身,又怎么会瞧上她手里那块儿?还怪你害的她——”
突然想到自家妻主最不耐烦听婶子教训的话,自己这一多嘴,说不定又要招打了!正想着,手一下子被抓住,男人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抬起来护住了头,却不防被江大桂摁住就亲了个嘴儿——
“你这骚货,今天可立了大功了!”
江大桂笑的嘴都要合不拢了,若不是昨儿个笑的狠了,实在还想大笑三声!凤姐身后的那女人可说的明白,无论哪个,只要能找到江清歌身上一件绿玉镯的线索,奖白银百两;若是能得手,不但有千两白银可拿,另有田庄一个、良田百顷奉上!
没想到自己这一遭罪,倒得了这么个发财的路子!
为了江清歌那块玉药,凤姐可没少下功夫,先是把她引到赌场里,可那小妞也算有种,把身上的家当输了个一干二净,愣着顶着挨了一顿又一顿毒打,竟是始终没拿出那块儿玉药来;凤姐无法,又使出了杀手锏,把自己眼馋了好久的清倌儿都给了江清歌,结果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竟还是什么也没有套出来!
没想到这发财的机会竟是这么呼啦一下就砸到了自己头上!
虽没看清那神秘女子的样貌,可看凤姐对那女人恭敬的样子,也必是身份尊贵的人,自己要是把镯子从江清歌那里弄了过来,也算立了一大功!不但可以发大财,说不定攀上那神秘贵人,能得个一官半职做做也不一定!婶子虽是里长,到时也得向我低头!
男人看着江大桂时而笑的癫狂,时而凝眉苦思,时而如同犯了癫痫一样嘴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抖成一团,惊得端了东西跑到厨房就不敢出来了。
“阿嚏!”正看着身边安安静静的躺着、睡的香甜的大小两个男人乐的眉开眼笑的清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狐疑的抬头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夜空,“奶奶的,是哪个惦记上我了?”
清歌咕哝了一声,小心的替因发汗而踢了被子的小竹掖了掖被角,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也慢慢的阖上了眼睛,嘴角却挂着一丝调皮的笑意,明天早上,要是一睁眼看到睡在自己旁边,若尘一定会吓坏吧?!
清歌绝没有想到,受了极度惊吓的那个却不是若尘,竟反倒是自己••••••
天刚拂晓,若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然后又习惯性的伸手捞住身旁的人儿——
下一刻,若尘的眼睛一下睁得溜圆,天啊!小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若尘惊愕的眼睛慢慢下移,一下子定格在那张乌发披拂体型凸凹有致依稀有些熟悉的女人身形上,终于忍不住失声惊呼,想都没想的拎起床上的人甩手就扔了出去!
“啊——”整个江家屯子都被那一声凄厉的惨呼声惊醒,连正趴在地上熟睡的狗们都坐直身子支楞起耳朵惊惶的吠叫起来。
先是咣当一声巨响,然后又是一声熟悉的哀鸣,正把头拼命的埋在被子里的若尘“呼”一下就坐了起来,失态的看着洞开的屋门,自己刚才好像做了个噩梦,梦里有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爬上了自己的床!
好像自己只是把梦里的女人给扔出去了,可为什么那响声就在自家院里?而且那样的惨叫声,自己听的不错的话,咋越听越像是小姐的声音?
难道,自己刚才不是做梦?!
一阵秋风呼的刮过,本是完好的两扇房门呼闪闪的两边晃悠着,发出吱呀呀一阵呻吟,嗵的一声摔倒了地上。
外面的视野一下开阔起来,一个仅着白色中衣披头散发呲牙咧嘴宛若女鬼样的女子,正以标准的狗啃地的姿势趴在地上!
若尘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咋越看越像自家小姐呢?!
清歌可怜的哀叫声紧跟着传了进来。
这世上还有比自己更倒霉的吗?本来就是一身伤,这么冷的天儿,大清早的竟被人从被窝里拎着给扔了出去;这还不算,还是先撞烂了门,然后才从破洞里掉到的院里!
清歌捂着头眼前金星直冒,只觉顿时日月星辰,天河轮转,大地晃晃悠悠,房屋翩跹起舞,整个人更是如同腾云驾雾!
若尘光着脚跑出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景象——
清歌晃晃悠悠的趴在地上,乌发披散,头陀螺般在地上转个不停。
“小姐——”若尘上前一把抱住清歌,急的泪都快要下来了,“若尘该死,若尘真是该死——”
清歌趴在若尘怀里,半晌都没说出话来,好不容易抬起头,模模糊糊的分辨出来抱着自己的正是若尘,清歌一伸手,抱住若尘的腰“哇”的一声就开始大哭:
“若,若尘,疼,疼死我了!头疼,胳膊,胳膊疼,脚,脚也疼,唔哇——我的身子,身子都要散架了啊——”
“小姐——”若尘心脏缩成了一团,小姐刚受了伤,又被自己拎着扔到了门外,不定伤成什么样呢!
清歌的头终于清醒了些,可身上的疼痛反而更加难忍了:
“那个,那个天杀的,做这样的缺德事儿,我,我要杀了他!”清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发狠。
“小姐,是我不好,你杀了我吧!”若尘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清歌哭的给扭到一块儿了,自己实在是该死,看看门上那个大洞,小姐该有多疼呀!
“我要,杀了——”清歌兀自不停念叨,忽听若尘说让杀了他,不由一怔。
“只是请小姐,请小姐帮我照看好小竹——”
自己不过是摔了一下,怎么若尘这儿倒像是留遗言啊?清歌也顾不得哭了,赶紧揪住若尘的衣襟抹了把泪,谁知又哽的急了,直噎得清歌差点儿闭过气去。
“小姐,小姐——”若尘抱着清歌轻轻拍着,眼里的泪啪的一声砸了下来。
良久,清歌终于缓了过来,却是再不敢尽兴的哭,笑话,看男人的样子,那脸白的都跟个鬼一样了,自己再哭下去,这要出人命了可怎么办!
当然不是自己的命,是若尘的命!
清歌强忍着疼痛小声问道,“到底,到底怎么回事儿?我明明在床上睡着呢,怎么跑到,跑到这院里了?”
“小姐,对不起!是我,把你扔出来的。”若尘托着清歌的腰,不停的上下摩挲着,急的额头上的青筋都凸出来了!
“你说,是,是你把我扔出来的?”清歌已经是欲哭无泪了,我说老公,你也忒狠了点儿吧?我虽是上了你的床,我可啥都没干啊!
“啊,不对!”清歌眼睛一瞪,“若尘,我记得,我好像,好像是在我自己的房间里吧?”
若尘下意识的回头,傻傻的瞧了一眼身后大门洞开的房间,自己跑出来的地方可不是小姐的正房?这么说,是自己跑到了小姐的床上,然后又把小姐从她自己屋里给扔到外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