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都逢魔录》西*雪

43、一九五五的玉兰花

　　玉兰精双手掩面，悲伤的话语断断续续传来，萦绕在周围的空气中。
　　“我只想留在他身边，我是这么爱他……”话语断断续续地飘散在风中，仿佛随风散去，两个人影手拉着手出现在似近又远的空间中。
　　原是两个嘻笑着的孩子，男孩子抓着一枝玉兰花，女孩子梳着两个小辫子。
　　“我来帮你戴上。”男孩子将玉兰花别在女孩子的发带上。“真好看，我要为你戴一辈子的玉兰花。”
　　女孩子笑开了：“一言为定哦！”
　　她与陆明原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一同在玉兰中学读书。玉兰中学原名陆氏中学，是陆明的曾祖父创建的。若有若无的情愫慢慢在两个少年的心中萌动，年少的心更多的是羞涩和期待。但快乐的时光却很快流逝，冯玉兰忽然间得了不治之症，十六岁那年初春，在她最喜爱的玉兰树下，她在陆明怀中永远停止了呼吸。
　　她的人生就如此短暂么？
　　她不想死，她只不过想长伴在喜欢的人身边。最重要的是她还未来得及向陆明表明心意，她的灵魂挣扎着不肯离开肉身。
　　所以当脸颊上有着蝙蝠刺青的女子笑吟吟地对她说：“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哦！作为交换，你要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给我。”她一口应承：“除了我的感情什么都可以给你……”
　　白衣女子笑着递给她一朵玉兰花，她刚刚接过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她已经变成一棵小树苗，在卡车上颠簸。
　　然后在小贩的温室里待了一个星期，最后被人买走。
　　是他！是他！她没有眼睛，但她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温度。
　　无尽的雀跃！她终于回到他的身边了。
　　他亲手把她种在他曾祖父开办的教会学校里，精心照顾，第七年，她绽开了第一朵花苞。
　　“玉兰，玉兰……”他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但他看着她的时候如同看着一个人。她不清楚他唤的是曾经的冯玉兰还是如今的玉兰花。但她很清楚，她要与他永远在一起。
　　可人总是贪婪的，哪怕她已舍弃了做一个人，成了妖精。他日日在她面前驻足，同她说话，对她微笑，可她却看不见他，摸不到他，无法回报他的情意，她多想再次伸出双臂拥抱他，多想再与他牵着手漫步在青石板路上……
　　不知不觉间，她呼唤出一个名字。
　　“树精，是你在叫我吗？”不变的柔和嗓音。
　　是的，我要变成人，我不要这样以树木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再过五百年，你就可以修成人形。”
　　等不了那么久，我不想静静地守候，什么也做不了。玉兰树枝轻轻抖动，抖落一地白色花瓣。
　　“好啊，只要你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给我。”
　　她犹豫着，我已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了。
　　“不，你有。”女子笑容中似乎藏着毒蛇。但她已无瑕顾及，默默思量，终于下定决心。
　　她如愿化为人形，一如前生的模样。年年玉兰花开，树精的样子永远是多年前青涩岁月中扎着辫子的少女，只是陆明再也想不起她，年年她出现在他面前，可是他再也认不出她。投机巫女交换掉的正是他对她的思念和记忆。她后悔莫及，但不肯放弃。她不信，不肯放弃，徘徊在这个开满玉兰花的地方，她的思念无形中在玉兰中学形成结界，玉兰中学成了一个怪事不断的地方，她的妖气也引来了其它妖怪，当然包括降妖师们。
　　接而连三的怪事让玉兰中学充满了神秘色彩，但却并未影响它的声望。一年五班的冯玉兰，她永远在那里，等着他能想起她。
　　“你还要在这里徘徊多久。”一个少年突然找到她，说道。他将自己的灵力隐藏得很好，她几乎是凭本能察觉出他的不善来意。“尘归尘，土归土。你本不该留恋这世界。”他将右手手腕一抬，银环的光芒逼得她向后退去，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求求你，求求你！”少女的脸庞在白光中扭曲着，“我什么也不会做，我只要能看见他……”
　　少年沉默片刻，终是不忍伤害她。他便是索飞踺。
　　一片黑暗，只有白色花瓣簌簌地从树干上飘落，少女和少年的身影渐渐远去，我的脚下突就出现一大条裂缝……
　　“啊——”我惊叫，费力地从意识流中逃出。
　　睁大双眼，投机巫女诡异地笑着。“谁在阻止我？”我几乎是吼出来的。“你？”玩弄我这种老实人很有趣吗？
　　“怎可能。我也很想知道冯玉兰在搞什么鬼。”
　　冯玉兰的经历这么悲惨，我感觉好像在看×台的狗血热播剧，更加坚定了我同情她的决心。
　　“难道索飞踺……”索飞踺的出现虽并不奇怪，可他似乎是要收服冯玉兰的样子。
　　“没错，梁冰雁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不肯原谅他。”
　　“这和梁冰雁又有什么关系？”我更加一头雾水。
　　“说起来，梁冰雁是冯家的孩子。”投机巫女扭头看向苍微，说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对不对，秦老板？”
　　苍微不语，摇头。
　　投机巫女接过我手中的玉兰花枝，慢悠悠地说道：“枯木又逢春。可见这玉兰花精并未魂飞魄散。”她停了一下，看了看高台上的索飞踺，突然呵呵笑起来。“枉他也算是世家传人，竟没看透这点。”
　　“你为什么如此关心这件事，你该得到的报偿不是已经得到了？”苍微若有所思地看着投机巫女。
　　“我说过，还不到时机。”投机巫女转身向外走去，旁若无人，应该说经过她身边的人都没感觉她的存在。“我突然想去一个地方，后会有期。”
　　“后会无期。”我在心里说道，我可不想再遇上这个让人恐惧的女子。
　　人群一阵骚动，背后陈双生低呼一声：“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朝前一指，索飞踺的随从们正在拨开围观的人群，他已经从高台上下来了，行色匆匆。走过我们身边时，他转头眼光锐利地看了苍微一眼，苍微则礼节性地点了点头，两人竟似相识！
　　待索飞踺走远，我沉着脸问道：“你不想解释什么吗？”
　　苍微嘻嘻笑着拍了拍手，身边的酒坛随着他的手势移向半空，他也纵身往空中一跃。
　　“司徒，你若有心救梁冰雁，便到玉兰中学去吧。”
　　“我为什么一定要救她！”有些赌气，他给我的感觉第一次这样稀薄，莫非我也重视起他的关注来了。使劲晃了晃头，那家伙却笑着消失在我面前。
　　“你会知道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