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都逢魔录》西*雪

33、丹姬·珠儿

　　这是哪里？
　　仿佛刚自睡梦中苏醒，它好奇地看着眼前全新的世界。五彩流光缓缓流淌在它四周，火红的珠帘长长披洒入地，蓝色水波映照在珊瑚礁上，折射出徐波款款。
　　我是谁？
　　它懵懂得像个孩子。
　　“好珠儿。”一个好听的女声回应着它。波光粼粼中，一张明媚娇丽的面容出现在它的视野。它被轻轻托起，在她淡红的瞳孔里，它看见了自己浑圆透亮的样子。
　　你又是谁？
　　女子格格笑了起来。“珠儿，我是丹姬！”
　　丹姬？丹姬是什么？
　　丹姬用手指轻轻抚摸它光洁的表面。“傻珠儿，你是我修炼千年的证明哦！”
　　修炼是什么？
　　它接着问，她说的话它都听不懂。
　　被放回扇贝壳中。“珠儿，你刚刚有知觉，慢慢就会习惯周围的事物了。”丹姬笑吟吟地看着它，浅蓝色的长发如水波荡漾，微曲披散在她的肩头，额头有一片红鳞，长眼妩媚，红唇若花，颈上戴着一串火红的珍珠，粉红轻纱随着水浪声轻轻上拂。
　　丹姬真好看。它由衷地赞道。
　　“谢谢珠儿。”丹姬高兴地转了个圈，眼角一排榴红鳞片细碎若泪。“珠儿，我们在冰火海待得太久，我带你出去玩玩可好？”
　　玩？去哪里玩？
　　“去陆地上，好不好？”丹姬的笑容天真无邪。

　　丹姬是红鲛，修行一千三百年，而它是她用来凝聚日月精华，修炼魔力的灵珠。丹姬还是一条小鲛时，在醉湖湖底偶然得到它，千年来与它相伴，渐渐地，它汲取了丹姬的妖力，也脱变成精，始有知觉。这些都是丹姬告诉它的，在这之前，它只记得一片黑暗的混沌。
　　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丹姬。丹姬是这么美丽，陪伴在她身边，它也觉得自豪。
　　洄游抵岸，丹姬化身为一名人间少女。不知名的山峰在前方隐现，山顶赤红，映得云霞蔚红。正是丹姬喜欢的色彩。
　　“大伯，那是什么山？”
　　丹姬也有不知道的地方呀！
　　“死珠儿！”丹姬低头向胸前嗔怪，然后继续笑吟吟地等着年老的农妇回答。
　　“小姑娘，你可不要随便乱走。该山名为漉山，传说中妖魔的栖息之所啊！”
　　“妖魔啊！”丹姬转头又看了看，眼中尽是兴趣。
　　丹姬想去？
　　“珠儿难道不想？”
　　“姑娘是在与老妇说话么？”
　　“没有，没有。”丹姬摆着手向她道别。

　　“人类吗？”
　　“真大胆，闯入漉山。”
　　“要吃了她吗？”
　　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密林中却不见一个影子。
　　丹……丹姬，好可怕！
　　“珠儿乖，都是些下等魔，连我的妖气都察觉不到。”丹姬不屑一顾，凤眼里是雀跃的好奇心。
　　有妖魔忍不住了，现身在黑雾中，慢慢靠拢丹姬。
　　丹姬，它们在流口水，好恶心！
　　“是很恶心。不过，很快就看不到了。”丹姬纤手一扬，一根透明的红绡迅速地卷住妖怪伸过来的巨爪。红绡抖动，妖怪的惨叫声响彻山间，瞬间化为轻尘。
　　好厉害！珠儿也要参加！
　　它不能化出形体，只好努力发光，发光……所有靠近他们的魔物立刻在它的夺目光芒中烟消云散。
　　丹姬摸摸它。“珠儿也不赖。”
　　“干脆我们去找这个山的妖王比比法力。”
　　初见漉山□□姬不识愁滋味。
　　“不管你到底是人是妖，速速离我漉山。”漉山王一头红发，态度平和，棱角分明的面孔不怒自威。
　　“你真不敢和我比试？还自称一山之王。传出去不怕被笑话？”丹姬的直率惹来漉山王一阵闷笑。
　　“你必是水妖。尚且不肯以真面目示之，本王又怎知你切磋的诚意。”
　　丹姬闻言眸光一转，现出原身，蓝发红纱照亮了整个森林。
　　丹姬，那家伙看呆了。它眼尖地嚷着。
　　果然，漉山王此后决口不提比试之事，却开始猛烈地追求丹姬。
　　此时丹姬不知情为何物，因为她还未遇上命定之人。

　　丹姬与他相识于沅都醉湖。本是想着回故乡看看，不想遇上巡视水域的他。在它眼里，也只有他才配得上丹姬。他与丹姬是那么般配。
　　可他是尧零海龙王，是神族。龙王瞒着族人与丹姬来往，她日日苦盼也只能见上屈指可数的几面。
　　活泼热情的丹姬也渐渐变得沉默寡言，常常对着它哭泣。
　　“珠儿，我该不该和他在一起？难道神妖真不能相恋？”
　　丹姬不要哭。珠儿好难过。
　　丹姬与龙王的恋情最终还是被知晓，立时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没有人认同丹姬，只因她是鲛，是魔物。
　　伤心欲绝的丹姬决定离开龙王。因为龙王不会抛弃他的子民而和她一起生活，他是尧零海的君主，即便很爱丹姬，他也有他所无法抛弃的。
　　龙王却不愿放手。
　　“丹姬，不要离开联。”
　　“你能答应娶我吗？不能，不能，那我还有什么理由？”
　　“丹姬……”
　　正在拉扯间，丹姬体力不支，晕倒在龙王怀中。
　　它感觉到了，那两个小小的生命在她腹中缓缓动弹。
　　“为何不告诉我，丹姬。”龙王立刻就明白了。
　　“告诉你又能如何？你能给这个孩子名字吗？”

　　最后，龙王顶住压力一宁要迎丹姬入尧零海。
　　“她已怀有本王的孩儿，难道他不是龙族之子？”
　　龙王握着丹姬微微颤抖的手，走到龙后靛橙云面前。“一切皆是联的错，请你不要怪他们母子。”
　　“王上的选择必有你的理由。臣妾本不该有妄论。只是族中不服者甚多。”
　　长老们给了丹姬两条选择：
　　要留在尧零海，诞下龙子后便居四周履冰的“水息”中，且答应永不见龙王；或离开尧零海，但要留下龙子。
　　“我愿意留下来。”长久的沉默，丹姬终是舍不得她的骨肉。

　　“珠儿，原来是我太天真了。”
　　丹姬……
　　眼见着丹姬浅红的双眸逐渐黯然、逐渐变冷、变硬。
　　丹姬，你还有小公主呀！
　　丹姬看着怀中沉睡着的银白小鲛，冷冷一笑。
　　“真正的小公主已经在她父亲的佑护之下了。而这个孩子，不过、不过也是流着我的血脉的妖罢了。”哽咽消失在她麻木的喉咙中。
　　她把它往水中一抛。“珠儿，从此你便为自由身，你想去哪里便去到哪里吧……”
　　我不走，不离开你的身边，不走……
　　“珠儿……珠儿……你要作我的眼睛……看尽千山万水……”丹姬呐呐的声音宛若游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