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大型犬》may0520

21、20.0

　　20

　　季远冲到林祥的病房前时，才惊觉自己是不是太过冲动了。
　　可都已经到了门口，他给自己做了许多心理建设，不安的打开门，就看见林祥坐在床上，用他从来没见过的严肃态度说话，旁边两女一男埋头写字，林祥每交代一件事情，他们都会异口同声的说’是’。
　　季远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倒是林祥先发现他，露出一个微笑说：”你来的真快，进来吧，我马上就好。”
　　季远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就听见林祥和那三人讲：”那先这样，你们回公司，有什麽事情要立刻告诉我。”
　　三人毕恭毕敬站了起来，季远发现里面有上次来幼儿园的女秘书，女秘书还是那副精明能干的模样，可这次她看到季远，不再是那种刻薄的态度，反而满面笑容的说：”季先生你好，我是Amy，上次忘了和您做介绍，真是不好意思。”
　　季远错愕的点了下头。

　　三人走了以後，房间变得空空荡荡，季远结巴的问：
　　“你、你怎麽了？”
　　“胃溃疡。”林祥彷佛把这事当个玩笑来讲：”这下那几本财经周刊又可以来报导了。”
　　季远没有回话，默默的把椅子拉得近些坐在他床边，因为紧张，他都只敢低著头呐呐的讲：
　　“工作很累吗？怎麽会胃溃疡？”
　　林祥叹了口气：
　　“也还好，只是每天张开眼睛好像就是在工作，回家都是空荡荡的一个人，也就不记得吃饭了。”季远这才发现林祥的病房除了几盆花和水果篮，都没有人陪著，他小心翼翼的问：
　　“…李琳呢？”
　　“她有事情在美国。”季远’喔’了一声，过了许久後听见林祥又说：”其实…我和她早就分居了，很多年前的事了。”
　　“…为什麽？”
　　林祥闭上眼睛，摇头苦笑的没有回答。

　　他们尴尬的沉默了一阵，季远觉得自己要找点话题，左看右看的问：
　　“…你刚复原，现在有没有想吃什麽？我去帮你买。”
　　”不用了，外面的东西吃了没胃口。”
　　“那、那我回去帮你熬粥？”
　　“太麻烦了…”
　　“不会麻烦，幼儿园的事情我还没感谢你呢！”

　　季远赶紧冲回家煮粥，加了几种林祥以前爱吃的菜，又放了许多营养的中药，弄完後他小心翼翼用保温瓶装著，再骑著机车赶去市区医院。这样来回就花了三个小时，他却一点也没嫌苦，还担心林祥一定饿肚子了。
　　可当他气喘吁吁的打开门，发现林祥皱著眉头看文件，旁边放著一盒已经吃了一半的粥盒──那是台湾有名餐厅的标志，一碗难求。
　　季远看著那碗粥，全身僵硬的抱著自己手上的保温瓶。
　　“你…吃了？”
　　林祥这才注意他到来，抱歉的说：”我忘记你家离这里很远，秘书刚才来的时候已经帮我买了，谢谢你。”
　　“是、是吗？”季远不想让自己太难看，把保温瓶放在他床边，然後摇手说：”没关系，那我先离开，你晚点饿的话再吃好了….”
　　“等等。”林祥把桌上的文件都收了起来，”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些，如果可以的话，能陪我一起吃吗？”

　　没想到为他煮的粥变成自己吃，季远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却为了和他相处久一点，依然坐在他的对面。
　　他把碗放在餐桌上，将热腾腾的粥倒进去。因为他的右手无力，所以左手必须捏著瓶口才不会滑掉，就在他聚精会神的时候，突然一双手接过他的保温瓶，帮他倒粥。
　　“啊…谢谢…”
　　林祥疑惑的看著他的手腕：
　　“你的右手不舒服？”
　　“呃，今天不是很好用。”
　　“你的表为什麽戴在右手，我记得以前都是左手的。”
　　“都那麽久了，习惯也是会改的。”
　　林祥看著他，好像在透过他看些什麽，微笑的讲：
　　“说的也是，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一起吃饭了。”然後他停下手里动作，开始回忆以前的事：”十年了吧？真是怀念，现在想起来，我最快乐的日子，竟然是在台北那两年读书的时候。”
　　季远失神的想著，那何尝不是我最快乐的日子？他呐呐的附和：“是啊…都过了好久了…”
　　林祥突然笑了出来：
　　“说起来那时候你还狠狠的拒绝我…听起来有点可悲，但那时候真的很爱你，你伤害了一个纯情少男的心啊。”

　　季远听完後愣愣的看著他，忽然眼泪落了下来。
　　就算对方已经不在意，对方只是开玩笑，可这些话直到现在，他季远还一直承受著报应。
　　──他还一直很爱他。
　　这麽突如其来的袭击，他承受不住。
　　“…季远…?”
　　“沙、沙子跑进眼睛里了。”他擦掉眼泪，可却怎样都擦不完，呜咽的讲著：”对、对不起，你要自己吃了。”然後转过头拿著自己的背包要离开。
　　“季远。”在他要踏出房门的时候，林祥叫住他，”你没有其他的话要和我说吗？”
　　季远摇头的冲出病房，直到出了医院，他的眼泪还是留个不停，因为右眼看不见，一路上他还撞到许多人，被怒骂了好几次，但对方看见他的眼泪又把脏话缩回去。

　　季远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机车，蹲在旁边，捂住嘴巴好不让哭声溢出来。
　　他知道林祥已经对他没有感觉，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自己已经告诉自己千百次要忘了他，却还是如此下贱受虐的来找他，听他讲那些他不在意自己却痛苦无比的话。
　　他咬著自己的右手掌，在心里嘶吼著。
　　──我想忘记他。
　　──谁来救救我？教我怎麽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