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盛宴》夏冰蝉

1、药

　　药

　　她的孩子得了病，浑身长满了粉红色的水泡，非但如此，孩子的体温总是不正常。

　　时而高烧，时而低烧。

　　这使她不得不抛下一切，待在家里陪伴孩子。

　　房子如同鸟笼，帘子是深绿色的，阳光照在上面，绿莹莹的光覆满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孩子身上的水泡越来越多，随着时间的流逝，水泡似乎还在变大，有那么几颗把指甲顶开，露出嫩红的软肉。

　　她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孩子，陡然升起一股无力感。

　　客厅的柜子上，有一座神像，是婆婆活着的时候，不知道从哪个骗子手里讨来的。

　　那神是个女人，笑眯了眼睛，穿着白色的裙衫，手上捻着一朵淡粉色的莲花，她站在一只黑色的盒子上，前面摆了香炉，炉上是三根香，香是新的，还飘着烟，那烟挡了神像的脸。

　　她咬着牙看着神像。

　　供奉这么多年，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她难道不虔诚吗？！

　　越想越气，她走过去，一时间忘了顾忌，把神像自盒子上扫了下来。

　　哗啦一声，瓷制神像粉碎，那朵莲花也折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声属于女人的低泣，呜咽着，那声音绕在她耳边。

　　她忍不住低头看着那被摔碎了的神像，食指和拇指捏起那颗头，两道水痕自神像的眼角流出。

　　神像在哭。

　　这个认知让她一时间呆住，那颗头依旧保持着微笑，可是笑里带着无穷无尽的苦涩。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婴儿的啼哭。

　　她捧起那颗头。

　　神像的头在阳光的阴影中开口:“为何如此待我？”

　　“我的孩子一直在起水泡，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够活下去。”

　　“可这和你打碎我有什么关系？”

　　“我供奉你这么多年，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可你并没有向我寻求帮助呀。”神像的头可怜无辜地说道。

　　“那么。”她开口，一双眼睛红肿着，“我要怎么做呢？”

　　神像的眼睛似乎又睁开了一些，她凑近。

　　几分钟之后，她托着那颗头诚惶诚恐地往卫生间去，临走的时候，谨慎地拉上屋子里的所有帘子，如同私藏宝贝一样。

　　卫生间的门关好，很快响起类似于|做|爱|的|喘|息|声。

　　半个小时后，她满头大汗地把那颗头放回盒子上，把神像破碎的躯体碎片摆上盒子，重新燃了三炷香。

　　至此，她开始了她无比煎熬的等待。

　　一个月后，她感觉小腹胀胀的。

　　孩子还在昏迷之中，她跑到客厅，来到神像的头面前:“肚子里似乎胀胀的，有东西一样。”

　　“快去看哪，是药。”神像的头回答，脸上的笑意似乎更深了。

　　她的汗水沾湿了她的头发，但她顾不上太多，匆忙跑进卫生间。

　　狭小的空间内开着黄色的灯，内裤上有一道暗红色。

　　她大喜过望，伸手去碰，只能摸到温暖的，柔软的一小块。

　　神像的声音似乎又响了起来:“把它弄出来呀。”

　　她咬着牙伸手去抠，随后拽住那温热的药，把它往外扯。

　　巨大的疼痛席卷她的躯体，但她别无他法。

　　恍若过了一个世纪，她虚脱地坐在马桶上，手上攥着药，隐隐约约，她嗅到了铁锈的味道。

　　但她顾不上太多，穿好衣服，她跑进卧室，掰开孩子的嘴，把药塞进嘴里。

　　她趴在床边守着孩子，孩子身上的水泡肉眼可见地消失。

　　很快，孩子睁了眼。

　　她突然意识到，他不是她的孩子。

　　躺在床上的，是她新婚不久的丈夫。

　　丈夫揉揉眼睛:“谢谢你照顾我，我现在好多了。”

　　“孩子呢？”她不安地喃喃着。

　　“孩子？我们没有孩子啊。”丈夫很奇怪。

　　“我们有孩子。”她肯定得说着。

　　“你疯了吗？”丈夫看着她，“难道你怀了孕？难道有个肉团子从你身体里出来？”

　　她愣住了。

　　原来，从她|身|体|里|出|来的，才是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