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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   (三十三)

      护士见我们都不说话而且陈天晓的表情异常严峻,不由慌神,主动提供线索:“要不你们找找这个人的车吧。”

      陈天晓立刻精神一振:“他是开车来的?什么颜色什么型号你还记得车牌号么?”

      “银色的捷达。车牌号我不记得了。好像尾号是8。”

      陈天晓做着笔记,我看到他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一蹙。来这里已经两天,我们都看到县城里到处是银色捷达,要找出这辆车子并不容易。“这辆车还有什么特征吗?”他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护士摇摇头:“我也是在他走的时候往门口张望了一下,没看到太多。”

      陈天晓没有从诊所取得更多有用的信息,我们只能走了出来。上车以后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看着我:“林榛,我很抱歉是这么一个结果。”

      我并不知道他是为了最终查到高至而为我感到难过,还是为了调查又走进了死胡同而歉然。只是他已经没有了早先同我争论时候的锋利,眼神中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奈与了解。我垂下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调用更多的人手在这附近仔细询问,看有没有人记得这辆车子。也许还需要交警队配合调用交通摄像头。当然咯,”他苦笑一声,“我很怀疑这县城里有没有这玩意儿。”

      一谈到他的本职工作,他语气里就多了笃定。我轻轻点头,听见他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保证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我想到自己也还有需要去做的事儿,同意的话刚要出口,却变成了另外一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儿?”

      “你说。”他毫无防备的干脆让我感到些许愧疚。

      “如果你找到高至,还有那个戴墨镜的怪人,别抓他们,成么?我是说,不要让找高至和风衣人的下落成为你正式调查的一部分,好么?”

      他默默地看着我,过了很久才问:“你想我怎么做?”

      “找到他们的下落之后通知我,就我们俩去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在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何以要提出这样的要求,即使到最后的最后我都无法判断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可是在那一刻我不能抗拒自己的直觉。

      在忐忑不安中,我和陈天晓对视。他憔悴疲劳的面容后有着探索深思的神情,却没有质疑与不满。我猜他本来也打算找到高至之后实行秘密跟踪策略,但不打算让其成为我和他的私人行为,我却一再挑战他的职业操守。

      “我。。。。”我有些艰难地再次开口,“有一种感觉,由我和你私人出面来和高至互动,会得到更多的线索。”

      “我只能答应你,我暂时不会让别的同志插手这件事儿。如果证实高至确实和案子有关,我必须带他到局里进行进一步的调查。”他叹了口气,拧钥匙打火。

      我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谢谢你。那你直接送我去车站吧。”

      我回到父亲的病床前,坐在那里发呆。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推门而入。我一激动霍地起身,想喊一声高至,却看清来人:“方海,是你啊。”小方是父亲以前的学生,父亲出事之后换了导师,但一直跟我保持着联系。

      他擦擦脑门上的汗:“可不就是我么?”凑过来看父亲的面庞,“林老师还好吗?”

      “老样子。”我回答。

      他把手里的鲜花递到我手里,我插好了再递给他一瓶矿泉水,他咕嘟咕嘟地一下就喝光了。手机又响,他接了电话简短答到现在正在医院,听上去是同学在找他。

      小方来得很巧,我正想找他问一问,赵启明究竟在研究什么,没想到他倒对我发问了: “林榛,你那天怎么会去找赵教授啊?”

      “真的只是巧合。我不是请你帮忙整理我爸的手稿吗?现在整理得差不多了,我去请赵老师看看,顺便题字,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他释然,转头看看我:“现在流言蜚语很多,不过你都别太放在心上。”

      “这几个月以来流言还少吗?放心吧,习惯了,我受得了。”

      他重重地叹口气:“今年我们系真是是非多,尤其是瞿山发掘工作以后,好像很多事情都变了。”

      我本来有别的事要请教他,但是听到瞿山两个字之后忍不住追问下去。他牢骚满腹地告诉我,因为瞿山两处遗址都具有极高的考古价值,系里每个人都在争取要在此基础上赶快取得不错的成果。几个组之间的竞争比以往更为激烈。

      “罗玉和你还记得吧?也是林老师的学生。”

      “记得。他以前还常过来,最近没见到他。”

      “唉,他啊,换去跟赵老师了。跟赵老师手下一名博士生为了一篇论文的署名争起来,闹得很僵。他去举报对方以前的论文剽窃科研成果,证据确凿。对方一气之下找人揍他,伤得不轻,那人也被公安局抓了起来。那可是赵老师最喜欢的一个学生。赵老师这段时间真是操心太多了。”他不住喟叹。

      我想起赵启明那张苍老疲惫的脸,心里也有几分感慨。

      “对了小方,你知道赵教授关于瞿山石棺洞有什么新的。。。。”我想起正事,连忙问道。却听到外面走廊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接着门被重重推开,几个穿着白大褂带着面具手套的人冲了进来。我心猛地一跳,这架势我只在不久前一场可怕的流行病全国爆发时见过。那种如临大敌的恐惧如此熟悉。

      小方愣在原地,他们已经走上前不由分说地给他戴上了口罩,他反应过来,挣扎着要逃开,而我也上前一步,不知道要不要帮他。为首的那名男子严峻的声音响起:“方海,我们怀疑你接触到一种恶性传染病的传染源,现在需要马上进行隔离。我们已经通知过你们学校和你的家人了。”方海呆住了,只不到一分钟就被带走消失在门口。

      而剩下的两名医生则郑重地对我说:“林小姐,现在我们需要对你,还有你父亲做一个检查,确定你们的健康。”

      直到检查结束,医院说我可以走了,我还处于震惊之中。我追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倒有医院领导主动找我谈话,要我不必担心,我目前身体状况一切良好。方海的事还在调查当中,具体情况不方便透露给我。但是希望我能对此保密,不要在社会上散布不必要的恐慌。他们甚至拿出一份文件要我签署,确定我不会出门就乱嚷嚷有传染病。我知道他们被当年的疾病吓怕了,而我也受到了惊吓,难得顺从地一言不发就签了字儿。

      我赶到X大考古系。天已经快黑了。偌大一栋楼里没有一丝灯光透出来,黑漆漆的伫立在云层的暗影里,像一只怪兽。只有黄色的警戒线标明无关人士不得入内,以及几名站得笔直的警察守在那里。有一些学生围在外面张望,我向他们打听,他们告诉我考古系失窃,有重要国宝丢失,现场已经全面封锁。

      我半信半疑。究竟是因为失窃,警方要对所有考古系人员进行调查才有了医院的闹剧,还是因为真的出现了传染病为了掩盖真相才借口失窃?我在医院接受的检查不似作伪,我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那么,究竟是什么传染病呢?而这种传染病会不会跟赵启明的死有关呢?

      我在惊疑不定中给陈天晓打了个电话。他十分吃惊,显然对此一无所知。

      “你等我的消息。”他叮嘱后挂断了电话。

      我给小方打电话,他的手机无人接听。我给他发了个短信,然后回家等待。

      两个小时以后陈天晓的电话过来了,一开口他就急切地问:“林榛,你有没有眼睛发痒,面骨疼痛的状况出现?”

      “没有。我已经在医院检查过了。”

      “嗯,那就好。”

      “真的有传染病?”

      “目前还不确定,消息都是严格保密的。你先不要恐慌,自己知道就行了。这些事应该跟瞿山石棺洞有关。”

      我倒吸一口凉气,听他继续道:“X大考古系在瞿山石棺洞里发现了近千具骸骨,你知道吧?”

      “嗯。”

      “其中有一百具左右相当奇怪,主要表现为头骨异常,眼眶巨大。”

      他的声音好像天光一样黯淡下去。我仿佛又站在那个布满了石棺的巨大洞中,手指和掌心贴在粗糙的石板上。我看见自己的手臂用力,缓缓推开石棺,石板与石板间摩擦的声音低沉刺耳。手电的光如烛火一般不住晃动,当黑沉沉的棺口露出,光线里弥漫着大量灰尘。我极力想看清里面有什么,却眼睁睁地看到一个手电在我面前缓慢坠落,下面头骨碎裂的碎片甚至飞了起来,擦过我的面颊。

      这情形哪些是真的发生过,又有哪些只是我虚幻的想象?

      “考古学家如赵启明教授认为,这是新发现的古代人种,而这种特殊类型的人种,在瞿山文化当中处于原始社会阶级的高层,掌握着知识,尤其是文字的传播。”陈天晓还在继续说着。

      我却还听见风声在洞的深处盘旋呼啸。而高至,轻轻地闭了一下眼,来掩盖他在那个刹那感受到的悲痛。

      我似乎明白了。

      “和赵教授合作的北京专家也在研究这些尸骨。他昨天终于得到结论,这些奇怪的头骨并非来自新的人种,更有可能是恶性传染病的结果。而上个月X大考古系一名参与瞿山石棺洞发掘工作的学生和一名副教授都出现了相似的奇特症状,表现为发烧,眼眶发痒,面骨疼痛难忍。至今医院也没有找到根源。而系里一接到专家的报告就把事情联系了起来,立刻向卫生部汇报。。。。。”

      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决堤,几乎要将我淹没。我对高至的担心在这时达到了顶峰。然而我什么也不能做,只是继续请假在家里等待。

      我不希望我的同事被我连累。不过我到石棺洞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一直没有任何不适出现,而且我从来没有直接接触过那些尸骨,应该可以确定我没有受到传染。而方海他们也在被隔离一周之后被放了出来。每个人都对发生了什么缄默不言,一致对外声称是丢失了国宝。他私下偷偷告诉我,生病的学生和老师也已经病情稳定,暂时没有病变到人们猜想的可怕程度。不过当然,那些奇特的尸骨已经被秘密送往北京。

      “几千年过去了,那些细菌病毒应该不再存活了吧?”他心有余悸地说。

      我没有附和。

      陈天晓在这时跟我联系:“我们找到高至了。”

      我连夜赶到瞿县。陈天晓独自开车来接我,一面在路上跟我讲述情况:“瞿县东南方向一百里外的山脚下村民一个月前发现了一辆被遗弃的捷达。车子。。。。已经被村子里的人用了,村委会也没有向上面反映。还是前两天县公安局一名同志老家来人聊天,才提起的。他因为参与了车子的找寻工作,初步猜测就是我们要找的车子。我到那里取了指纹带回省里,一百多个指纹里终于找到一个与高至的指纹吻合。”

      我到过瞿山,知道人一旦进去了就如水珠滴入大海,很难再找到踪迹。所以我叹了口气:“找到车子也没有用啊。如果他们已经进山了。。。。。”

      “别忘了,他们当中有人在生病。”

      我一下不知该如何接口。

      陈天晓注视着前方的道路,面无表情地说:“林榛,你不要太担心。这么久了他都没有再来买药打针。。。。”

      我看着他的侧脸,明白他心里的猜测和我一模一样。他离我这么近,我所有的恐慌,忧虑,他都感同身受。我真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鬓角,却终于忍住了。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接听以后明显精神一振:“好,好,谢谢。你们尽量帮我拖延时间。嗯,就说暂时没有需要的药,要到附近村子里借。”

      “高至出现了?”我激动得嗓子都变了。

      “对。我通知了这一带所有的卫生所,让他们一有情况就给我电话。”

      他遵守了承诺,并没有让更多的警察介入。

      我们赶到村子的时候,正好看到高至从卫生所里出来,匆匆地往山里赶。我和陈天晓带了两个猎户远远地跟着他。山里地形复杂,我们又不敢跟太近,要不是有那两位猎户,我们已经失去了他的影踪。

      走了不到一个小时,他钻进了一片树林。我们尾随其后,然而不管脚步再怎么轻,还是挂到了灌木,发出一阵声响。随即,树林深处传来脚步声。一个猎户低呼:“被发现了,他们要跑!”

      眼看着人就要消失在莽莽丛林之中,我再也顾不得许多,大声喊道:“是我,我是林榛!”

      脚步声有片刻的停顿,我隐约听到有人催促另一个人:“走!”

      我几乎是吼道:“钱嘉瑜,你让我见你,我非见你不可!”

      声音久久回荡在林间。一片树叶打着旋儿落到我肩头。在斑驳的阳光里树影迷离。一个高高的人影终于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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