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落》海藻不是海草

1、她才不是恶人

　　沈念慈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再抬眼，映入眼帘的还是熟悉的房间，那是属于她和苏槿的小窝，她们在这里度过了许许多多个时日。
　　不过，现在只属于她一个人了。
　　她还记得，苏槿临走时对她的嘱托，更记得那群混蛋对苏槿的欺辱。
　　攥紧拳头想要冲入人群把她救下，却被绳子牢牢束缚在了原地。
　　“混蛋！你们这群混蛋！快把我放开！”她大声叫骂着，却无人顾及。
　　耳边诋毁的言语，轻蔑的嘲笑，鼻腔浓厚的血腥味宛若利刃在她的心上划了一刀又一刀。
　　她恨。
　　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训练出挣脱现在束缚的力量，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像小时候苏槿保护她一样保护好苏槿，更恨这群混蛋。这群欺贫爱富，仗势欺人的混蛋。
　　喧闹渐弱，显得沈念慈的叫骂声格外突兀。
　　人们这才想起，这人好像还有个“妹妹”来着。听说是被她救下后收养了的。
　　那就让她好好看看她的“姐姐”。
　　不知是谁解了沈念慈手脚的束缚，跌跌撞撞冲进了人群，却只见苏槿倒在血泊，穿着同她道别时的衣服却已没了气息。
　　她最喜干净了，现在衣服上却全是尘土，一向怕疼的她怎么身上这么多伤却一声不吭。
　　沈念慈跪在一旁，泪珠滚落与地上的血融在了一起。
　　她要报仇。
　　她一定要报仇。
　　抬头望向周围的嬉笑的人群，她注意到了一个持剑的姑娘，剑上还有血迹。她认得那姑娘，洛卿，当地富商的嫡长女。
　　围着紧的几个还有当地有名的商人，亦或是富家的老爷太太，也一一记下。
　　她要让这群混蛋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人群比先前疏了些，但讥讽声从未停止。
　　沈念慈低着头把苏槿抱在怀里，捂住她的耳朵。她对不起苏槿。
　　明明说过以后要和她一起行侠天下的，明明说过要每天给她做好吃的饭报答恩情的，明明说过要让自己变得强大以后保护她的……
　　她们都食言了。
　　不知是谁呸了一句，“恶有恶报。”
　　沈念慈拳头攥的更紧，气得浑身颤抖。
　　“恶？什么算恶？如果她算恶人的话你们又算什么东西！你们这群混蛋！”
　　沈念慈打心底地觉得面前的这群东西不配为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丝毫不顾及她们这群平民百姓的生活。
　　她想冲过去揍那个人一顿，可她知道，还不是时候。如果苏槿在的话，肯定也不会同意。只得极力去反驳人群传来的阵阵诋毁，把他们的脸一一记下。
　　她要这群人日后为他们的言行付出代价，她要他们后悔，她容不得人这样说苏槿。
　　低头看着怀中的苏槿，平日舒展的眉头如今却扭曲到了一起，尘土在干净的衣服上格外显眼。不知是她的身上血还是苏槿的血在衣服上染出了星星点点的红，身后则是鲜红一片。
　　沈念慈突然觉得，她不能再让她听到这些声音了。
　　她要带她应该在回到她们的小窝，给她打扮的干净漂亮，再让她穿上她最喜欢的衣服，带她去看她喜欢的木槿花。
　　沈念慈其实从来都不相信神的存在，因为如果真的有神的话，那这群踩着她们过上幸福生活的混蛋怎么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但是如果明早一睁眼可以再看见苏槿笑着对她说话，她想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或者说，今天的一切其实只是个梦，只要再睁眼就好了，又是新的一天，她可以给苏槿做她喜欢的饭吃，然后和她一起去帮有困难的人。
　　想到这里，她面色缓和了一些，眼底露出期待，轻轻把苏槿抱起，避开伤口，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见状人群有些骚动。
　　“这小女娃疯了吧？怎么还笑了一下？”
　　“可怜呦…”
　　“偷的不是你家钱！站着说话不腰疼！”
　　“把她放出去没事吗？不会来寻仇吧？”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娃能翻出什么风浪？当解闷了。”
　　“完喽哈哈哈哈哈莫不是受太大刺激疯了。”
　　“我呸！疯了也是报应，谁叫那个苏槿天天拿我的钱给穷人。活该！”
　　……
　　洛卿在一旁看着一切蹙了蹙眉，只觉得有些心烦。
　　她不懂为什么人一定要用劫富的方式来换取钱财，不懂为什么这群人要对一个已经听不见他们说话的人破口大骂，更不懂那个抱着犯人小女孩为什么如此仇视她，明明她也是奉命行事，更何况那个人也是罪有应得。
　　人群的喧嚷吵的她脑袋有些疼，揉了揉被吵的发痛太阳穴，便回府了，只当无事。
　　另一边，日落时分，沈念慈才抱着苏槿回到了家。
　　这是一间坐落在山脚下的小屋，虽然简陋，倒也可以遮风挡雨，有简单的桌椅和床榻，房间被苏槿收拾的一尘不染，花瓶里还插着两枝苏槿折下的木槿花，散发着淡淡的馨香。
　　看着怀中一身尘土的苏槿，很是心疼。平时那么喜欢干净的她，屋子打扫的一尘不染的她，怎么现在却成了这幅样子。
　　泪又模糊了沈念慈的视线。
　　她想这是一个梦。
　　但是她又想，就算是梦也不能让苏槿这幅样子，她那么爱干净，肯定受不了。
　　于是烧了水，备了干净的巾帕，把苏槿脸上和身上的尘土都擦去，又为她换上了最喜欢的衣服。
　　苏槿身上的淤青连结成片，血混着温热的水染红了巾帕。只任由沈念慈擦去她身上的尘土，碰到淤青也不吭声，问话也不应。
　　沈念慈再也压不住心底的情绪，泪珠一个接一个地从脸上滚落，落在地上，落在被血染红的巾帕。
　　她想告诉自己，其实这是一场梦。
　　其实只是她没有听苏槿的话，惹苏槿生气了，所以不应她了。
　　但是一切都是这么真实。
　　她极力想忽略掉浓重的血腥味，可是她做不到，只好骗自己是自己流的血。她骗自己苏槿没有应她只是因为自己惹她生气了，苏槿像往常一样在和她赌气。
　　可是现在苏槿就这样静静地，一动不动地在她面前，拧着眉，面色惨白。
　　她好像骗不了自己了……
　　“苏姐姐……”沈念慈哭着唤苏槿，以往只要她哭了，不管和苏槿闹了什么矛盾，苏槿都会放下手边的事，来询问她哭的原因，安慰她。
　　但这次回应她的只有无边的寂静。
　　苏槿只是呆在那里，没有丝毫的反应，一声不吭。她多希望苏槿能睁开眼告诉她她没事，不……哪怕只动一下，就算是骂她也可以……
　　但无论是事实还是苏槿惨白的面色，亦或是逐渐发凉的体温，都在告诉沈念慈，这不可能了。
　　苏槿不会再回来了。
　　她的苏姐姐…永远的离开她了。
　　沈念慈强忍着泪，将苏槿抱去一旁的床上，决定将苏槿埋在她最喜欢的木槿树旁。
　　翻出家里的钱，数了数，够一副棺了。余下的钱就用来找人抬棺，下葬。
　　下葬时间定在了第二天的上午。
　　沈念慈一夜未眠。为苏槿梳上了她平日她最喜欢发型，把她最喜欢的衣服又洗净为她换上，尽力想把她拧在一起的眉头舒展开。
　　她舍不得睡。
　　她想苏槿再多陪她一会。
　　忽的想起苏槿喜欢看日出，便搬出椅子，让苏槿坐在上面，自己坐在旁边，自顾自地说了一堆话，陪着苏槿看了整场日出，尽管苏槿从头到尾都没有睁开眼。
　　而后又去摘了木槿花编了花环，帮苏槿戴在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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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苏槿躺在棺里的时候，沈念慈其实有种一头撞死去陪她的冲动。
　　她的苏姐姐还是那么爱干净，穿着她最喜欢的衣服，一尘不染。头上戴着她编的木槿花环，那编法也是苏姐姐自己教给她的。
　　但是不同以往，现在的苏槿无论沈念慈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回应了。惨白的脸，拧在一起的眉头，身上的累累伤痕都无一不在告诉她，苏槿临终前的痛苦。
　　她还不能死。
　　她要为苏槿报仇。
　　她要让那群混蛋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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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念慈独自一人回了家。
　　忙完所有事后，便一头倒在床榻。许是太累了，伴着空气中淡淡的木槿花香，不出一会就沉沉的睡去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还梦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