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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无冕的囚徒 ...

  •   一纸冰冷的协议,将鲍生生与周宥宁,以及他背后庞大的周氏家族,捆绑在了一起。没有婚礼,没有戒指,没有祝福,只有律师楼里公式化的签字和公证。她成为了法律意义上的“周太太”,却感觉自己像一个被贴上标签、放入陈列柜的物件,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

      周宥宁履行了他的承诺。他在临近鲍生生老家的一座宁静的沿海城市,购置了一处隐秘性极佳的临海别墅,将鲍生生和她的父母安置在那里。物质上极尽优渥,配备了司机、佣人和安保团队,美其名曰照顾,实则是无声的监控与圈禁。

      鲍生生的父母对这一切感到惶恐不安又不知所措。他们隐约知道女儿经历了巨大的痛苦,如今又似乎嫁入了难以想象的豪门,但女儿眼中那片死寂的灰败,让他们不敢多问,只能小心翼翼地陪伴着,将担忧深深埋藏在心里。

      鲍生生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她拒绝了所有社交,切断了与过去几乎所有人的联系。每天的大部分时间,她只是独自坐在面朝大海的露台上,看着潮起潮落,日升月沉,一坐就是一天。

      她不哭,不笑,不说话,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美丽雕像。送来的精美食物,她只是机械地吃几口;送来的当季华服,她看也不看,只穿着最简单的棉质衣裙。

      周宥宁偶尔会来。他总是选择在傍晚时分,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他从不提前告知,像巡视领地一样突然出现。

      他会坐在她对面,沉默地陪她看一会儿海,然后试图说一些外面的事情,集团的项目,或者询问她是否需要什么。鲍生生从不回应,仿佛他只是空气。她的目光始终落在远处海天一线的某一点,没有任何焦点。

      周宥宁看着她这副模样,初时会有一种掌控一切的满足感——她终于留在了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但很快,这种满足感就被一种莫名的烦躁和空虚所取代。

      他宁愿她恨他,骂他,甚至像以前那样冷静地与他博弈周旋,也好过现在这样彻底的死寂和漠视。他仿佛得到了一具精美的躯壳,内在却早已焚毁殆尽。

      有时,他会忍不住靠近,想要触碰她冰冷的手指或消瘦的肩膀,但每次在他靠近之前,鲍生生就会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微微侧身,或者起身离开,用一种无声的行动表达着最彻底的拒绝。

      他想起她提出的条件,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愠怒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他告诉自己,他有的是时间,可以等。一年,两年,总有一天,她会接受现实,会习惯,甚至会……看到他。

      但他并不知道,鲍生生内心的世界,并非完全的虚无。在极致的悲伤和绝望之后,一种极其冰冷的理智正在慢慢复苏。

      她像一台精密却失去温度的机器,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一切。回顾与周宥宁相识以来的一切,回顾那场“意外”的车祸,回顾周瀚的态度,回顾周家那套所谓的“认可”逻辑。

      她不再被情绪左右,而是用一种近乎自虐的冷静,去分析每一个细节,每一种可能。

      周宥宁对她,或许有偏执的占有欲,但以他的傲慢,直接制造车祸的可能性似乎并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尽管他乐见其成并会利用结果)。那场车祸,背后的黑手究竟是谁?是周家的敌人?还是周家内部其他看不惯周宥宁,或者想借机搅浑水的人?周瀚所谓的“处理了老鼠”,是真的清理了门户,还是只是弃卒保帅?

      周家所谓的“欣赏”,更是荒谬至极。他们欣赏的,不过是一个能在他们制定的残酷游戏规则下存活下来,甚至偶尔能反击一下的“优秀样本”。他们需要的是能辅佐周宥宁、壮大周家的工具,而非一个有血有肉、有爱有恨的人。

      想通了这些,她心中的恨意不再漫无目的,而是变得冰冷而锐利。她恨周宥宁的强取豪夺和不择手段,恨周家那套吃人的逻辑,更恨那个隐藏在幕后、可能真正造成陈岸和宝宝死亡的凶手。

      但她更深知,以她现在的状态和能力,复仇是痴人说梦。冲动和愤怒只会让她和家人陷入更大的危险。

      她现在需要的是绝对的自保和隐忍。

      她开始强迫自己进食,即使味同嚼蜡。她开始在清晨无人时,沿着海滩慢慢散步,恢复体力。她甚至向周宥宁要求了一个小小的书房,里面只放一些无关紧要的闲书。

      她做这一切,并非为了讨好周宥宁,而是为了积蓄力量。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哪怕她并不知道革命何时才能到来,甚至不知是否还有未来。

      周宥宁注意到了她这些细微的变化。他误以为这是她开始软化的迹象,心中暗自满意,来看她的次数稍稍频繁了一些,带来的东西也更加用心,甚至有一次带来了一幅据说是某位国画大师所作的海浪图,试图投其所好。

      鲍生生收下了画,让佣人挂在了书房,却从未多看一眼。她只是默默计算着时间,计算着那一年之约的期限。

      在此期间,妹妹鲍玉婷来看过她几次。玉婷已经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大学生,基层的历练让她变得沉稳了许多。她看着姐姐如同被困在华丽笼中的鸟儿,眼中充满了心痛和愤怒,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紧紧抱住姐姐,给予她无声的支持。

      “姐,你一定要好好的。”玉婷每次离开时,都会红着眼眶重复这句话。

      鲍生生会轻轻拍拍妹妹的背,眼神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和决绝。为了父母,为了妹妹,她也必须好好的活下去。

      一天夜里,海上起了风暴,雷电交加,暴雨如注。

      巨大的雷声将鲍生生惊醒。她坐起身,看着窗外被闪电瞬间照亮的、疯狂咆哮的海面,仿佛看到了自己内心一直被压抑着的、汹涌的恨意与不甘。

      一道极强的闪电似乎劈中了不远处的海面,震耳欲聋的雷声几乎要撕裂天空。

      就在这一片混乱的巨响中,鲍生生仿佛听到别墅楼下传来一声模糊的、压抑着的低吼,像是周宥宁的声音,还夹杂着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她心中微微一动。这么晚了,他还没走?而且似乎情绪失控?

      她悄无声息地走下床,轻轻打开一条门缝。

      楼下客厅没有开大灯,只有壁炉里跳跃的火光(尽管是电子模拟的)。周宥宁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狂暴的海浪。他脚下是一只被打碎的酒杯,殷红的酒液如同鲜血般泼洒在昂贵的地毯上。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巨大的怒火,对着手机低吼:“……查!给我彻查到底!到底是谁走漏的消息?!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我绝对让他生不如死!”

      电话那头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周宥宁猛地将手机摔了出去,砸在对面的墙壁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双手撑在玻璃上,头深深埋下,整个背影充满了暴戾和一种……被困住的烦躁。

      鲍生生轻轻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微微加速。

      周宥宁遇到麻烦了?而且似乎是很棘手的麻烦?能让他如此失态的,绝不仅仅是普通的商业挫折。

      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微光,在她死寂已久的眼底,悄然闪过。

      风暴依旧在窗外肆虐,而她内心的风暴,似乎也终于找到了一丝裂缝,开始悄无声息地重新汇聚。

      她依然是囚徒,但或许,牢笼之外,猎手们也并非铁板一块。

      她需要更耐心,更冷静,等待可能出现的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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