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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无形的网与冷静的周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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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生生最终还是出席了那场私募股权论坛。会场设在市中心一家标志性建筑的顶层宴会厅,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天际线。与会者皆是业内翘楚和顶级投资人,衣香鬓影,谈笑风生间流动着巨大的资本和信息。
她刻意提前到场,选了一个中后排靠过道的位置,尽量降低存在感。论坛内容确实精彩,演讲者的洞见和数据都极具价值,她很快沉浸其中,专注地做着笔记。
中场休息时,她正低头整理笔记,一个身影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熟悉的、带着淡淡雪松味的压迫感悄然降临。
“观点还算犀利,不过对亚太区政策的预判过于乐观了。”周宥宁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仿佛只是在评论刚才的演讲,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鲍生生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抬起头。周宥宁并没有看她,目光望着前方正在寒暄的人群,侧脸线条冷硬。他今天穿了一套更偏商务休闲的深灰色西装,少了几分之前的极致正式,但那股疏离矜贵的气场丝毫未减。
“周先生。”鲍生生礼貌而疏远地打了声招呼,并不打算接他的话茬。她不想与他进行任何超出必要范围的交流。
周宥宁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冷淡,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精准地指出了演讲中几个未被常人察觉的逻辑漏洞和数据偏差,其见解之毒辣、视角之高层,让鲍生生内心暗自惊讶。这绝非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当然,短期套利的机会依然存在,只是需要更精细的风控。”他最后总结般地说了一句,这才缓缓转过头,目光第一次正式落在她脸上,“鲍小姐似乎对另类资产证券化很感兴趣?”他瞥了一眼她笔记本上记录的关键词。
鲍生生心中警铃大作。他观察得很仔细。她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是近期学习的方向之一。周先生见笑了。”
“谈不上。”周宥宁语气依旧平淡,“有兴趣是好事。下周在香港有个小范围闭门研讨会,讨论的是跨境不良资产处置的新模式,比这个论坛深入一些。这是主办方的联系方式,提我的名字,他们会给你发邀请函。”
他递过来一张没有任何头衔、只有名字和一组私人号码的黑色磨砂名片,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递出一张普通的宣传页。
鲍生生看着那张名片,没有立刻去接。这已经不是暗示,几乎是明示的“特殊关照”了。接受,意味着踏入他无形中铺设的道路;拒绝,可能会显得不识抬举,甚至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短短几秒间,她心思电转。香港的研讨会内容确实极具诱惑力,是她难以接触到的核心圈层信息。最终,对知识和机会的渴望,以及内心深处不愿露怯的骄傲,让她做出了决定。
她伸手接过名片,表情客气而专业:“谢谢周先生提供的信息,我会自行评估是否申请。不打扰您了。”她微微颔首,拿起自己的东西,起身走向了休息区的另一端,动作流畅,没有丝毫犹豫。
周宥宁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玩味。没有受宠若惊,没有迫不及待,甚至带着明显的警惕和界限感。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更有意思。他喜欢这种需要稍微费点心思的“狩猎”过程。
鲍生生没有再给周宥宁靠近的机会。下半场论坛,她换了一个更远的位置。论坛一结束,她便立刻起身离开,没有片刻停留。
回去后,她看着那张黑色的名片,沉思良久。她最终没有直接联系那个号码,而是通过自己的理财顾问渠道,迂回地查询和申请了那个研讨会,并以自身不错的专业背景和投资履历成功获得了入场资格,并未提及周宥宁。
周宥宁很快得知了消息。听着助理的汇报,他站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唇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倒是有点骨气。”他低声自语,非但没有不悦,反而觉得更有趣了。她越是试图划清界限,他就越是想看看,这层冷静的外壳下,到底藏着什么,又能坚持多久。
之后的一段时间,鲍生生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种“巧合”的包围圈。她去看一个冷门的小众艺术展,会在展厅遇到恰好也在的沈锦生,对方会彬彬有礼地与她讨论几句艺术家的风格;她去一家很难预订的私人餐厅吃饭,会“偶遇”严之成也在宴客,对方会客气地过来打声招呼;甚至她和陈岸去听一场交响乐,都会发现周宥宁和他的朋友就在不远处的包厢里。
这些相遇每次都短暂而礼貌,对方从未有过逾越的举动,甚至表现得比普通朋友还要疏离。但次数多了,鲍生生再迟钝也明白,这绝不是巧合。一张无形的网,正在她周围悄无声息地收紧。
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和烦躁。她不喜欢这种被窥视、被安排的感觉。她与陈岸的感情稳定,生活充实,根本不想与那个复杂危险的圈子有任何牵扯。
她开始更加谨慎地规划自己的行程,尽量避免出席那些可能遇到他们的场合。她将更多精力投入到与陈岸的“筑巢”计划中,两人终于看好了一处各方面都符合他们期待的楼盘,准备入手。
她以为只要自己保持距离,冷处理,对方总会失去兴趣。
然而,她低估了周宥宁的耐心和势在必得。
一次,她代表之前合作过的一个公益项目,去参加一个慈善拍卖晚宴。这个活动相对公开,媒体众多,她认为足够安全。然而,在拍卖环节,一件她代表项目方志在必得的、颇有历史价值的捐赠品,却遭到了周宥宁的“狙击”。
他并未频繁举牌,只在最后关键时刻,轻松地报出一个远远超出物品本身价值和项目预算的价格,一举拿下。全场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他却恍若未觉,只是遥遥地朝鲍生生所在的方向举了举酒杯,眼神深邃难辨。
鲍生生气得指尖发凉。他明明是故意的!用这种方式炫耀他的财富和掌控力,同时让她和她的项目难堪。
晚宴结束后,她正准备离开,周宥宁的助理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低声道:“鲍小姐,周总说,那件拍品或许由您代表的项目来保管和展示更为合适。如果您方便,他想与您简单聊一下捐赠事宜。”
鲍生生几乎想当场拒绝。但她代表的是项目方,不能因个人情绪损害项目的利益。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跟着助理来到了酒店一间安静的休息室。
周宥宁独自坐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那件刚拍得的古董。 “坐。”他抬了抬眼,语气平淡。 “周先生有什么条件?”鲍生生开门见山,不想与他多周旋。
周宥宁似乎轻笑了一下,但很快消失不见:“鲍小姐总是这么直接。没什么条件,物尽其用而已。只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终于认真地看着她,带着一种审视的压力,“我很好奇,鲍小姐似乎一直在躲着我?是我哪里做得让鲍小姐误会了,还是觉得我不配与你交谈?”
他的问题如此直接,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冒犯,让鲍生生猝不及防。她握紧了手包,迎上他的目光:“周先生多虑了。只是我们生活圈子不同,并无交集必要。我很感谢您的好意,但无功不受禄,这件拍品太过贵重,项目不能接受。告辞。”
她站起身,态度坚决。她宁愿项目得不到这件东西,也不愿接受这种带有明显试探和施压意味的“馈赠”。
周宥宁没有阻止她,只是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彻底沉了下来,之前的玩味和好奇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志在必得的幽光所取代。
抗拒?很好。他周宥宁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软的不行,那就换种方式。他有的是时间和手段,让她慢慢明白,有些界限,不是她想划就能划得清的。
鲍生生走出休息室,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周宥宁温和表象下的强势和冷酷。她知道,麻烦,才刚刚开始。而她与陈岸那份平静的幸福,似乎正面临着巨大的、未知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