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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晚樱树下的情书 ...


  •   阮元洗完澡,擦着湿哒哒的头发,左脚刚踏进卧室,床上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铃声才响了三声,他就接了起来,低低地笑说:“怎么?刚分开就想我啦。”

      “我在你家楼下。”钟远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你有事吗?没事下来一下。”

      阮元开了窗,向下看,钟远站在阴影里,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向他招手:“等下,马上。”

      “怎么又不吹头发。”钟远皱着眉头说,“小心感冒。”

      走近了看,才看见钟远手里拿着的是一个小铁锹,很新很干净,看着像刚买的。

      “没事,这么热,很快就自己干了。”阮元目光停在了他手上,“哥哥,你是要《盗墓笔记》?”

      钟远拉着他上楼,吹干他一头湿发,在昏暗的楼梯间牵着他下楼:“我们一起去挖情书。”

      “不是说等我生日?”楼梯间灯光老旧,昏昏暗暗,有些楼层年久失修,甚至没有光亮,只有外面马路大灯透出几缕光线,阮元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怎么改主意啦。”

      “等不及了。”钟远在几缕光线中,眼神熠熠生辉,“就躺在床上睡不着,想马上让你看到。你生日,再给你写。”

      两个人影蹲在一棵晚樱树下,挖呀挖呀挖。

      脚下堆起了小土堆,泥土沾上钟远的白鞋,他神色认真,仿佛在挖一堆宝藏。

      “埋得这么深。”阮元伸长脖子往小坑里看,挺深了,却依旧什么也没有,“哥哥,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没有。”钟远埋头撬土,笑着说,“可能心事有点深,不小心就藏得深了。”

      寂静的夜里,铁片相撞的声响骤然响起,钟远顺着铁盒周围挖了几下,从土里拿出了一个简简单单的黑铁盒。

      他手在衣角出蹭了蹭,蹭掉了手上沾上的泥,从衬衣里掏出了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了铁盒。

      那天他带着孤单心事,将这个小小铁盒埋在树下时,地上还飘零着晚樱的些许花瓣。

      今夜晚樱树上没有一朵花,但月色很美,月光在晚樱树上跳跃,路灯也很美,柔和的灯光盖在阮元雪白的脸上,衬得他弯弯眉眼,异常迷人。

      阮元坐在邮局前的长椅上,一片晚樱落叶掉在铁盒上,他轻轻地拿掉了落叶,看着钟远,低声地寻问:“我现在可以打开它吗?”

      钟远后知后觉,脸颊和耳朵都爬上了一抹潮红,烧得人羞赧,心跳不由自主,他看见阮元希翼的眼神后,点了点头:“可以呀,这是你的东西。”

      铁盒里躺着一封情书和一张画纸。

      阮元坐在晚樱树下默默地看了三遍信纸,听晚风亲吻树梢,沙沙作响,看纸短情长。

      “这是…….”阮元有些许诧异,拿起画纸瞧得仔细,“这画得是我十三岁生日的蛋糕?”

      时间有点久远,记忆有些许模糊,但它十三岁生日蛋糕上那些仿真的蜻蜓,他不会忘记。

      “对。”钟远点点头,“这是你十三岁生日蛋糕的画稿。那时候我怎么描述,爷爷也弄不懂我说的,我画了这个给他看,蛋糕成品还挺好的。”

      “那些蜻蜓,我跑了好几趟商场,都没找到满意的,最后决定自己做。”钟远指着图画上一只最大的红蜻蜓说,“这只我做了最久,怎么都不满意,差点放弃了。”

      那是一只普通的红蜻蜓,「翅膀透明的,像家里的纱窗,双翼纹理清晰,红红长长的身子,两个特别突兀的大眼睛,有点别异的萌感。」

      这只红蜻蜓,它撞着那扇叫时间的窗户,想破窗而出。

      “你看它,像不像,我第一为你抓的那只蜻蜓。”钟远翘着嘴角,无限感怀,“那天下午,我抓住了它,好像也抓住了你似的,你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我没舍得把它扔了。”

      “扑哧”,那只蜻蜓破窗而出,停留在了他的指尖上。

      阮元指尖摸着那只红蜻蜓,眼里漫过湿意,他笑了。

      「想抓回去,放在玻璃瓶里,拥有它」,阮元短暂地拥有过那只蜻蜓几天,后来它死了,烂了,消失了。

      他那时心里空落落了几天,而今他真的拥有了它,而且是永远地拥有了它,它飞不走,它烂不掉,它不会消失。

      原来它一直都在。

      “像,很像,一模一样。”阮元笑容直达眼底,灼灼的目光里爱意浓厚,藏也藏不住,溢了出来,“或许你给我抓的蜻蜓太多了,我才忽视了它,以前没认出它来,很抱歉。”

      他那些患得患失,伤春悲秋,一晃而散。

      “给阮元的情书。”钟远从铁盒里拿出了那封被拆过的情书,郑重其事地递给他,“钟远爱阮元,至死不渝。”

      阮元侧着头,在他嘴角印下了一个吻:“哥哥,这是我给你的回信。迟来的回信。”

      “这次回信是甜味的。”钟远握着他的手没有放开,“说来也巧,以前我每次看你的回信,也都是坐在这里,看完才回家。”

      “以前的回信都是墨香味的。”钟远脸上浮现出一抹酸楚,“看信时,你的每个文字都是甜的,看完信胸口总有一股酸涩难以排解。”

      “后来偶然的某一天,发现那是爱而不得的滋味,有段时间,看你的回信变得很酸楚,但又舍不得不看。”

      “写信也变得很辛苦,逐字逐句地检查,看有没有泄露不该有的心事,生怕你发现又怕你发现不了。”

      “你真的没有发现。”钟远淡淡地说,“你的回信每次都很家常,问候都很温暖,越是温暖,我越是心酸。你不知道我很早就爱着你。”

      “为了追赶,不偏离你的人生轨道,我埋头苦读,你太难追赶了。每一次成绩排名不在榜首时,我就会失眠,眼睁睁地看着天亮。”

      “我有苦思,难以排解。我爸妈会不断变着花样给我煮好吃的;我姐有时看不下去,闲暇时会带我去电影,看一些闲书,看风花雪月的故事;薛庭会扔我几本书,看武林的刀光剑影,恩怨情仇。桉崽会带着游戏机,拿着无人机带我攀山踏浪。”

      “我一直有人陪着。”钟远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和你在一起之后,我一一琢磨,细细想来,到头来始终是我,没有发现吧。”

      “信是你先写给我的。”钟远和他十指相扣,“照片是你寄的,附一朵晚樱花千里万里抵送到苍北,替你问我一声心宽否,替你陪着我。”

      “你藏在信里的那些风花雪月,你藏在信里的那些小心翼翼,始终是我没有发现。”

      “你有苦思,难以排解时,都是怎么过的?”钟远心下千回百转,轻轻地问,“不在苍北的那三年,阮曦阿姨那么忙,有人陪着你吗?这些年,我一直没问过你,你过的辛苦吗?你想我的时候,都在干什么?”

      “有人陪着我。”阮元看着他,认真的回答,“不在苍北的那三年,我过得一点也不辛苦。”

      “你去杭城的时候没有发现吗?我在杭城的家,房间和苍北是一模一样的。”阮元轻轻地摩挲着他的手掌,“阮曦怕我不习惯,连窗帘的颜色都是一模一样的。外婆怕我孤单,头一年每晚一个电话;我课桌上的竹蜻蜓,苍北有两个,杭城就有两个,爷爷的家,你也新做了两个。”

      “漫画堆里那几本格格不入的武侠小说,是薛庭精挑细选后寄给我的;杭城房间里所有新潮、前沿的电子产品都是桉崽有意无意落下的;陈春见在电话里,会一步一步地教我一些简单的苍北菜。”

      “想你好像是最没办法排解的一件事。”阮元顺着他掌心的纹路,一下一下地划着,“说来也巧,杭城窗前也是一棵晚樱树,无论给你写信,还是看你回信,都是在那颗晚樱树前。”

      “花开的时候,收到一封你写的信,我就会把一朵晚樱花做成植物标本,夹杂信封里。”

      “不在苍北的那三年,你们一直在千里之外陪着我,我过得一点也不辛苦。”阮元指尖落在他掌纹的中间那条线上,他笑得很温暖,“哥哥,自从来到这里,遇到了你,遇到了这些朋友,我一直都过得很幸福。”

      “阮元……”钟远看着他,终是忍不住,指尖落在了他眼角处,触摸着他眼角那块小小的疤,小声地说,“我们回家好不好,我想亲你。”

      阮元知道他说的家,是爷爷的小院,他哪里能忍得了那么远的路,回家的路那么漫长。

      他站起身把钟远拽进了邮局前的电话亭,在狭小的空间迫不及待地和他亲吻。

      智能手机流行之后,镇上所有电话亭基本都没人用了,它只是一个摆设。

      狭小的电话亭里,回响着混乱又急切地喘气声,一声一声拍打着耳膜,撞击了电话亭的玻璃窗,又回落于耳畔。

      透过玻璃窗,月光朦胧,晚樱树摇曳,灯光柔和,附在他们的脸上。

      “我们回家。”阮元趴在他肩头,语调里黏浊着情丝,地上掉落着铁盒刮着他的脚踝,他在钟远耳旁低低地笑,“早知道留下薛庭的电动车了。”

      钟远摸着他头发:“我们改天去买一辆。”

      梧桐街明月高悬,郊外夜晚却下了一场暴雨,雨又大又急,来得快去的也快。

      郊区因为雷鸣,一大片断了电,黑漆漆的。

      对雷雨后突然的断电,大家都习以为常,钟远就着手机的光亮,摸出了两根蜡烛,火柴一滑,点上了光亮。

      把蜡烛放置在桌上后,他挨个抽屉找,在最底下的抽屉里掏出了一个大手电筒,带着它走回床上。

      暴雨后关着窗,也有点凉,两人坐在床边,肩上搭着一床被单,他打开手电筒问:“你还看吗?你都看好久了。”

      “还想看。”阮元从那封情书里扬起笑脸来,“哥哥,不如你读一遍给我听吧。”

      钟远脸色飞快涨红,在灼灼目光中败下阵来,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鼻尖,说了声“好”。

      一张纸上,潦草几百字,一个字一个字,在他舌尖滚了一遍,发出了声响。

      一个一个字串联在一起,就成了岁月情书。他写的。

      他一句一句地读,像唱了首动听的情歌。

      阮元眯着眼看着信,听着听着,忍不住和他一起读出声来。

      漆黑的暗夜,他们并肩而坐,纱幔低垂,只有手电筒的光映在他们脸上,读完两人相视而笑。

      一个人说:“哥哥,你真会写情书。”

      一个人说:“太肉麻了吧,这真的是我写的?!”

      “情人眼里出李白。”钟远笑着说,“高考前,只有语文老师盯着我发愁。深怕自己科目拖我后腿。我每次大模拟考,作文都只有平均水平。”

      “但是你就是很会情书啊。”阮元整个人靠进他怀里,把玩着手里的手电筒,手电筒的光圈在天花板和墙上不断移动,像棋盘上跳跃的白子,“你的情话很动听。”

      钟远下巴顶着他肩头,和他脸贴着脸,耳鬓厮磨,若有似无的香气袭来,在黑夜里旖旎飘散,他低声地笑了一声:“听多了,别嫌我油腻就行。”

      “怎么会。”阮元把手掌盖住手电筒,挡着刺眼亮光,转身往他脸上移,“再怎么油腻的话,看到这么帅的一张脸,都不会觉得油腻的。何况你说的一点也不油腻,我爱听。”

      钟远在弱弱的光线里眨了一下眼:“情人眼里出完李白,又出西施。”

      “情人眼里,你不是李白,也不是西施。”阮元把光转到自己脸上,眨着眼说,“情人眼里出钟远,只是钟远,情人的钟远,只是我的钟远。”

      钟远按掉了手电筒的光,在黑夜里吻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晚樱树下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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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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