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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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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菱花遍布水面的时候。
一天傍晚,滢涟送走商佳容和居文仪,看一阵窗外的风动云起,坐下来继续绣手上的东西。项廉的新片里有这么一场戏,女主角香梦沉酣,却意外地被惊醒,项廉为那漫天纱帐飞舞的意境,巴巴请了滢涟专门绣这一幅。已经做了一个多月,离完工的日子也不远了。
她绣得太专心,浑没有发现门外有一个人隔着玻璃凝视了她很久。
那人看了半晌,不禁恍惚:是什么花香如此吸引?
他终于还是轻轻走进去,才发现门边挂几只精致的香包,层层湖纱里包了玫瑰,千日红,□□和紫堇的干花瓣,暗香浮动,光影交错。
他心里叹一声今世何世,只觉浑身上下无不舒坦,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再走近一些,只看见似花仙般的滢涟面前是一幅淡藕色细纱,粉的是梅,白的是梨,黄的是迎春,紫的是玉兰,娇嫩鲜艳,一眼望去仿佛有风的手指拨动,花瓣儿将落未落。她手上的针轻轻动一动,就引得繁花摇动,风光无限。
来人忍不住,清一清嗓子:“谢小姐。”
那可人儿从花丛中抬头,神情像孩子般娇憨害羞:“啊,吴先生。不好意思怠慢了,做的太专心,都没有听见你进来。今天要什么花?”
被称做吴先生的男子大约三十多岁,长得虽是普通,一身西装熨贴无比,自有一段气度,尤其是笑起来嘴角向上扬起,看了叫人说不出的温暖亲切。
此刻他不知为什么竟有点窘态,低头片刻,说道:“不知道谢小姐你有没有一点时间,听我说一个故事?”
“吴先生请坐,我并没有事情要赶。待我泡一壶茶你慢慢说来可好?”
桂花乌龙的香气渐渐在小小的花店里面弥漫开来,吴先生从钱夹里拿一张旧照片出来。
照片已经旧得不能再旧,上面明显是一对新人,中间一个喜字,因隔了岁月的黄,丝毫不觉喜气,只余说不清道不明的苍凉。滢涟看了一阵,忽然惊呼出声:“这嫁衣……”
新娘身上的嫁衣,竟是滢涟最熟悉不过的:那花样,那绣工,正和吴老太太的花样子一模一样,也正是吴老太太临终时执意要换上的那一件。
再细看那新娘,小小的团脸清秀干净,喜气洋洋。滢涟眼前有雾气漫过来:刹那芳华,红颜弹指老。谁能想吴老太太也曾经这样年轻这样幸福。
“是,这就是我的祖母。当年她同祖父成婚一年,我父亲才出生,战乱一起,家园不复。祖父冒死带了父亲飘洋过海,却与祖母失散,从此下落不明。祖父到了异国,慢慢有了自己的生意和地位,却对祖母念念不忘,临终前交了这张照片给我,嘱我回来找祖母的消息,哪怕已经去了,也要两人同葬。”
“我专程走了两次,还有因为工作的关系,回来也不止十次八次,每次都空手来,空手去。谁又会知道多少年以前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子的下落?吴周氏,除了这个名字以外,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没想到这次回来,刚巧有朋友推荐,去看了项导演的新片,居然叫我看见照片上这件衣裳。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巧事,我辗转地打听了,说你是艺术指导,提供了这个设计,这才顺着线索找上来。”
“我惟恐唐突,因而连着一个星期从你这里买花……”
他没有说出来的是,一个星期以来,这恬静从容的女子已经抓住了他的心,叫他犹疑着不敢说出这故事,生怕说完以后再没有借口。
三十多年来,竟没有人,没有一个人,让他的心里这样温柔牵动。
他终于鼓起勇气:“不知道谢小姐可愿意赏光一起晚饭?也好同我讲一讲祖母的事情。”
滢涟的头低着,只看得见头发中间一道白痕。
等她再开口的时间这样长这样难熬,他甚至以为她已经拒绝了她。
但是她抬头,眼睛里亮晶晶的可是泪?嘴角却有笑意:“好的,谢谢你。”
这时候,她忽然闻见秋的气息,暖阳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