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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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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又是春天,再见樱花,滢涟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窗子外面那株泡桐开出大朵紫白相间的花朵,夜里开了窗,就闻到那股奇异的香气,混着干燥的春夜草香,熏人欲醉,浑忘前事。开心的,伤心的,通共在花香里面泯灭淡却。
那天上街,偶尔经过一间珠宝店,听见里面扰嚷喧哗,意外地看到丘彤彤站在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中间,紧紧抓住手袋不放,大声说些什么,面上还有不忿。过一阵,悻悻地同他们走到经理室去。
滢涟暗暗心惊:她怎么就落到这般地步?头发半黑半黄,想是很久没有染了,皮肤暗淡,戾气上面,原本俏丽的五官拧在一起,说不出的刻薄潦倒相。
她急步匆匆走开。
真险,若是一步走错,说不定今天她就是她。滢涟不禁汗湿重衣。
回到花店,意外地有一个人在门外等她。
高大英挺的背影带一丝落寞。这又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但是同滢涟不一样,她忘怀,他选择不。
“项导演。”滢涟上前招呼。
两人进去,寒喧几句。项廉拿出两张电影票:“这是上次拍的那部电影的首映式,明天晚上若有空,请赏光去看一看。”
滢涟喜出望外:“这么快就上映了?多好。谢谢你,我一定去。”
项廉交代完毕,又挑几盆开得云蒸霞蔚的桃花,送去片场用,就告辞去了。
滢涟想来想去,还是约了居文仪一起去。邢琇言和曾钰铭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再不好意思拉了琇言出来;曾芷芳近来更忙,听说曾钰龙的影业公司一开春生意就一落千丈,少不得她忙完了公司的事回去再帮他;居文仪和商佳容又好像闹情绪,连到花店也是两个人分头来,分头去,刚好叫了她散散心,也看看这家她们两个都落了心思的花店。
居文仪益发清减,裹在一身云白色衣裳里面飘飘欲仙,眼睛亮得让人不敢逼视,生怕被那点光摄了去再不能自拔。
滢涟暗自叹息:连她都勘不破这一个情字,何况他人。该是命中的劫数,定要走这一遭的吧。
待到电影开始,两人都有些惊讶。是商业片不错,难得拍得这样精致,每个画面都隽永含蓄,好似淡淡褪了色的水彩,有些地方还泛着黄,看了叫人不由自主地伤感起来。
那条小街在画面中美得惊人,弯弯曲曲藏足说不出口的心事。在花店前,男女主人公相遇,最后分开。相遇是命运的意外,分开是命运的不得已。只余了那袭红嫁衣在岁月里蒙尘,断了音讯和想念。大蓬大蓬的花一季一季继续地开,只是,再没有那一朵。
滢涟被故事抓住,禁不住眼睛潮湿,欷嘘不已。
一下灯光亮起,银幕上打出字幕,滢涟忽然看见自己的名字,吓了大大一跳,定下神才发现那名字居然放在艺术顾问名单里面,连耳朵一起涨红。亏得居文仪没有留意,滢涟还稍稍自在一些。
好容易在人群里面找到项廉,他倒也悠闲,全不像今天的主角,把一对年轻演员推给媒体,自己还是一贯冷冷的样子,看不出太大的欢喜或者失望来。
“项导演,”滢涟看周围人不多,走过去,“恭喜你。”
项廉淡淡笑道:“啊,你真的来了。现在说恭喜还早,若不对票房口味一样没饭吃。”
“方才看到我的名字,真真吓一跳。我又没做什么,怎么就成了艺术顾问?多不好意思,无功受禄,到现在脸还热着呢。”
项廉哈哈一笑:“原来是这个,你可不能怪我,都是小白小彭她们几个闹的,说一定不能拉下你去。要算帐,该找她们去。”
果真,小白小彭一众笑脸冒出来,围上来拉住滢涟说个不停。
有工作人员过来,俯在项廉耳边说两句话,项廉英俊的面孔上忽然闪过肃杀之色,点头说“我知道了”,转身向滢涟道:“谢小姐,能不能耽误你一会儿?”
滢涟看出事情要紧,也不多问,跟他走到后面去。
项廉一言不发,直走到帷幕前,掀起一角,问道:“谢小姐,你可认得这个人?”
顺了他的目光看去,一个男子正站在下面,头发油光可鉴,左顾右盼,又故作轻松状,好整以暇地拨弄领带。
滢涟仔细想了一想,是了,她见过这人,和冯自尹他们几个,一直跟在曾钰龙身边。名字虽然记不得,却知道是影业公司里面一个重要人物。
“这就对了,打量他也没那个胆子骗我。” 项廉皱眉,“前天拿了两个说是曾氏才定下来的剧本来要卖给我;今天不知道又有什么花样。”
那男子看见项廉下来,忙不迭迎上来,笑容堆了满脸:“怎么样,项导演?可考虑好了?”
项廉也不说话,只在鼻子里哼一声,冷冷看他。
“这样子,我也知道项导演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不过这两个本子实在好,若是留在曾氏怕是根本拍不完,白白糟蹋了好东西。我是舍不得才悄悄地拿了出来给项导演,换了别人我还瞧不上呢。”
项廉眼里晶光一闪:“你方才说曾氏拍不完,是什么意思?”
“项导演果然是聪明人,也不瞒你,曾氏内部现在乱成一团,恐怕是撑不久了。”
“你这话就说得不实,曾氏虽然今年生意大差了,有那架子在,投资也不缺,还有你们这群老臣子,好歹坚持个一年半载,熬过这段也就好了。”
对方干笑两声:“项导演,到这地步我也不怕说了,少东家和少奶奶闹矛盾也不是一天,听说闵家的投资要撤,公司里人心惶惶,连我也要谋后路,别人可想而知。”
“为什么找我?”
“一是我向来敬佩项导演的为人和才华,二来曾钰龙这个人骄奢浮躁,目中无人,我早看他不惯。项导演你也同他不睦,有这个机会刚好压一下他的气焰,叫他从此再翻不了身,大家出气,各得其所。”
“你一定还想从我这里要个好价钱才算真正各得其所吧?”项廉燃上烟,也不让对方,管自吸起来,“你能保证曾钰龙一定翻不了身?”
“那是自然,”见谈到钱,对方知道事情已成了一半,便放下心来,“若是你项导演点头,赶明儿我回曾氏弄了他们的帐本出来,自去年少奶奶进公司,税就不知道漏交多少,光是这一项捅出去就够他受的了。”
项廉点点头,眼睛隐在烟雾后面,不知道想些什么,眼光一扬:“好。大家都是做生意,讲诚信,你可不能再找别的买家去。说吧,多少钱?”
这一切,滢涟都不知道。
对她而言,生活一如从前,花开了又谢,人去了又来,除此之外,波澜不惊,安宁静好。
而她从前生活的那个世界,却早已经不复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