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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人生五味*仙人掌4/6 ...
十五岁的夏芒许了什么生日愿望?
阮安不知道。
她们在冰屋里快快活活地聊了半天,又哭又笑,到最后眼里带着泪花,脸上的笑容却很灿烂。
聊到后面谁的嗓子都是哑的,梦想和未来却像说不尽、说不累似的。
从冰屋出来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
阮安踢着雪,快快乐乐,真把自己当成了无忧无虑的小傻子。
夏芒忽然松开了手,那点怅然若失的感觉袭来,阮安才意识到从始至终她们都拉着手,谁也没有松开。
她疑惑地看过去,失落和肩头的雪花就一起被夏芒拍落。
“快进屋去,还想来冰屋就明天再玩,天都黑了,阮姨肯定给你做好生日大餐就等着你回去了。”
路灯悠悠亮起,黯淡的光照亮了门前的一小块,那束光恰好落在夏芒身上。
夏芒一边拍她身上的雪花,一边催促,唇边噙着的浅笑柔和了眉间锋芒,光在其间盈盈浮动。
阮安看着,忽地红了脸颊。
很快,吹蜡烛的人换成了阮安,她戴着生日帽,脸上的笑容根本下不去,两颊因为喜悦发红。
夏芒就在她身侧,在熄灭了烛光的黑暗里静静看她。
所以阮安许完愿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夏芒充满祝福意味的微笑。
母亲问阮安许的愿望内容是什么。
阮安笑得俏皮。
“这是秘密。”
夏芒把蛋糕刀递给阮安,安静地配合她转移话题。
母亲无奈地笑,夏阿姨在母亲身旁坐得拘谨。
而夏芒轻声对她说:“安安,生日快乐。”
不是阮安,是安安。
冰激凌蛋糕很凉,也很甜,她往夏芒鼻尖上抹了一点,看少女错愕的眼神哈哈大笑。
按道理夏芒一向爱洁,应该是要发怒的。
可夏芒没有生气,而是看着她恶作剧后灿烂的笑容也弯了唇。
她送夏芒回去的时候雪还在下,她送到了夏家门口,夏芒又帮她将衣服上的雪抖落。
呼吸间的热气散成白雾,夏芒拉住了她的手,靠前一步,手伸到半空,像是要拥抱,最后又收回。
“雪大了,别着凉。”
而后夏芒进了自家院门,在门檐下与正要推门进去的阮安对上视线。
阮安恍惚看见,夏芒似乎是笑了一下。
记忆涟漪般晃开,晕成了眼角的一滴泪。
夜晚的学校很安静,灯火辉煌的教学楼在她们身后,铃声响过三遍,笑声隐隐从建筑里传来。
阮安踩着地上松软的雪,肩上一层白,却无人替她拂落。
她问朋友。
“你说,夏芒十五岁的生日愿望是什么呢?”
阮安闭上眼,还记得十五岁的自己在烛光前许下了愿望。
[我的愿望是,希望夏芒的生日愿望可以实现!]
上天听到夏芒的愿望了吗?
夏芒的愿望...是什么呢?
阮安睁开眼,操场旁通往实验楼的两排行道树一如从前。
细瘦的树枝被积雪压弯了腰,“咔嚓”一声便埋进了地面的雪堆里。
她安静地看着一切。
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夏芒于吹灭蜡烛的瞬间,将目光移向自己。
在天地陷入黑暗前,她的视网膜上残余着夏芒被烛光润色的唇。
那张唇无声地动了动,口型仿佛是——
“阮安... ...”
夏芒许的愿望是什么?
朋友似乎没听到,阮安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轻得游魂一般。
“你说,夏芒的生日愿望会是什么?”
朋友这才回过神,拧着眉疑惑。
“你说什么?”
阮安扯着嘴角,似笑似哭。
“十五岁那年,我给夏芒过生日的时候,她许的愿望会是什么?”
朋友沉默。
雪依旧簌簌地下着,天地皆静,只有朋友的声音震雷似的在阮安身旁响起。
“夏芒已经走了,她当时的愿望是什么,还重要吗?”
朋友声音平静却哽咽。
“不管是什么,都不会实现了。”
是了,夏芒已死。
一切都结束了。
阮安感觉有些眩晕,眼前的画面在晃,她缓步走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雪落在她的眼睫上面,被冲出的泪水融化成水,滑落在地。
夏芒怎么会死呢?
一抹彩光从她余光划过,是树上垂落的彩带,大概是学生自发系的。
除了国庆校庆,学校从不会弄这些东西。
阮安像想到了什么,她忽然站起身,快步小跑,一路跑到了一棵树前。
朋友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怕把人弄丢了赶紧跟上,追上后扶着额气喘吁吁地问她。
“你在做什么?”
阮安站在树下,扶着树干,手里拿着一颗褪色的彩球,泪流满面。
这棵大树的主干很粗壮,据说建校之前就在这里。
在大树的隐蔽处有一个树洞,不大,也很浅,听说是被雷劈出来的。
在大雪天,没有蛇会藏在这里。
阮安手里的彩球就是从树洞里掏出来的。
朋友看向她手里的彩球,有些纳闷和稀罕。
“这是什么?你从哪里找出来的圣诞彩球?学生们挂的吧?”
围着树的灯带很亮,雪光映照阮安白惨惨的脸和含泪的眼。
她扯起唇想笑,声音沙哑。
“夏芒的时光胶囊。”
朋友怔住了,站在原地半晌不动,连眼珠都像冻住了。
“我不知道。”
她的唇嗫嚅着,像是想说什么,却无力开口。
她和夏芒连朋友也算不上,不知道再正常不过了。
只不过原来像夏芒这样的人,也会埋时光胶囊,做这种幼稚的事情吗?
在她们高中的时候,时光胶囊流行过一段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参与了这场盛大的青春活动。
害怕被人挖出,但分享欲又难以抑制,大部分人都选择将时光胶囊的位置告诉最好的朋友。
夏芒告诉了阮安。
刚藏完时光胶囊,少年人哪怕平日里如何阴郁寡言,也拦不住她眉眼间的灵动朝气。
便是生长在盐碱地里,她也靠自己挣出了未来。
那是一节体育课,夏芒消失了一会儿,再回来就和阮安分享了这个秘密。
上高中的夏芒又窜了一节,阮安必须仰头看她。
夏芒体贴地低头,附在她耳边说话。
可习惯了仰视太阳,阮安并不觉得这样的姿势会别扭或疲惫。
只不过与夏芒能更亲近一些,自然是更好的。
阮安的眼瞳圆溜,浑身细胞都在叫嚣欢喜,唇害羞地抿起,不敢将视线随意落在夏芒身上。
夏芒却不在乎这些,她说话时候呼出的气很暖,喷洒在阮安耳朵上,让她一时有些腿软。
“我把我的时光胶囊藏在圣诞彩球里,不会有人发现里面还有东西。”
阮安听见夏芒习惯性压沉的声音,就连欢喜都是克制的,可那股子放松得意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
她还闻到淡淡的洗衣粉香气,是薰衣草的味道。
夏芒说过,只有这个味道常有特价。
她只敢看前方,余光里是夏芒光滑的侧脸,就连毛孔都细腻,却不白皙,而是小麦一样的浅金色。
笔直的鼻梁一晃而过,连阳光落下的虚影都像是快速闪过的幻灯片。
阮安只记住了夏芒的睫毛,长而直,眼尾处的那排向下倾斜,连下眼眶的睫毛都是浓密的,盛开的莲花瓣一样。
夏芒的发色比较浅,在阳光下金子一样闪着光。
讨厌她的人说她是天生黄毛,崇拜她的人,便将她那头浅发当作太阳留下的恩惠。
声音、图像、气味,构成了阮安心里独一无二的夏芒。
夏芒的唇角勾起,整张脸神采飞扬,语气却神秘。
“你猜我放到了哪里?”
阮安小心地咽口水,摇头说猜不出来。
夏芒扬起下巴,眉飞色舞,同样的神态,阮安在姥姥家的大鹅身上也见过。
“在奶奶树的树洞里,那里斜侧面其实还有个小洞,恰好可以放一颗彩球。”
阮安捧场地说:“哇!那不就是给夏芒量身打造的唔唔唔——”
夏芒捂住了她的嘴,警惕地四处张望,确定没人关注才戳了戳她的脑袋。
“不许说出来!”
夏芒恨铁不成钢,再次强调道:“这是秘密!秘密!”
阮安的世界更加明亮了,就连风也温柔。
她发现夏芒多看了她几眼,赶紧收了笑,努力抑制心里的激动,小声问。
“这是我和夏芒两个人的秘密吗?”
夏芒似乎想生气,最后又无奈。
“你当谁都是你?我可没有那么多朋友。”
阮安不服气,小声道:“有很多人想和你做朋友的。”
夏芒抱着双臂,哼了哼,“算了吧,不聪明的我才不要。”
“不对——”
她沉吟着,绕着阮安转了两圈,道:“实在要找,也得找个能衬托我聪明才智的。”
阮安不觉得有什么,她眼巴巴地等夏芒的后续。
然后呢?后面那句话呢?
夏芒却不说了,一巴掌拍她肩膀上,力度很轻。
“总之,要是被我们以外的第三个人知道。”
夏芒磨了磨牙,故意做出恶狠狠的表情,声音也压得低低的,像是在吓小孩。
“你就不是笨蛋,是完蛋了!”
阮安也哼哼,“我才不会告诉别人,夏芒又吓唬人。”
夏芒是世界上最会藏东西的人。
彩球在树洞里靠外的那面已经褪色,紧贴树洞的那面却还鲜亮。
阮安和朋友都盯着这颗小球,连呼吸也跟着放轻了。
“你说,夏芒会写什么?”朋友迟疑地问道。
阮安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幅度极轻地摇了摇头。
要想知道夏芒写了什么,她们得拆掉贴在小球表面的彩色防水纸。
“拆吗?”还是朋友问的。
阮安想摇头,因为这个问题,她的眼眶更红了,可是摇头的动作未过半,她就沉默地点了头。
“拆吧。”她哑声道。
或许她们能从时光胶囊的信纸里,找到夏芒的愿望。
彩纸是阮安撕下来的。
她沿着好不容易找到的缝隙,一点点地剥开了,没有破坏那张彩纸的完整性。
剥下来的彩纸顺着惯性蜷成圆球,砸进阮安的回忆里。
青春是一罐彩色的玻璃弹珠,随着罐子倾倒散落佚失。
高一的时候,吉他社的学姐招生纳新,她们看上了夏芒。
准确的说,是夏芒的手和气质。
学姐们认为夏芒那双长满茧子的手正适宜弹吉他,冷淡低哑的嗓音也格外独特。
她们觉得夏芒天生的浅发不是特立独行,而是鹤立鸡群,她们又夸赞夏芒比旁人锋利的眉眼和阴郁的气质。
学姐说,这叫高冷范,可遇不可求。
即便夏芒以没钱买吉他拒绝,学姐们也还是没放弃,有一个学姐当场就要将闲置的吉他送给她。
夏芒没推脱成功,六折购入了那把九成新的吉他。
恰好国内有支乐队突然崛起,夏芒因为有了吉他,终于舍得将时间分给学习、兼职和阮安以外的事情。
阮安替她开心,又有些闷闷不乐,她发现了自己的自私,不敢开口。
夏芒却忽然问阮安。
“你愿意当我的听众吗?如果介意就算了,我不保证会不会弹得像苍蝇叫一样烦。”
阮安怎么会有意见?她乐意极了!
高中比较远,夏芒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和阮安一起结伴上学。
那个夏天,阮安回想起来,便是夏芒、自行车、吉他和乐队的歌。
夏芒弹吉他的动作从生疏到熟练,阮安是观看过她最多演出的观众,常常托腮陶醉于夏芒的歌声。
学姐们说得对,夏芒的嗓音很适合民谣。
迎新晚会上,夏芒被人恶作剧着报上了名字,她被那些嬉闹掩饰恶意的同学簇拥着走向舞台,拿起了一把陌生的吉他。
一群乌合之众以人多势众,在仗势欺人。
阮安本来是急的,可她在舞台下,看见夏芒黝黑眼瞳里的冷和无惧。
舞台的灯光聚焦在夏芒身上,她抚过弦,试过音,在底下人哄笑的时候熟练地弹起了最近常给阮安弹的那首曲子。
她在弹唱的间隙里,眼神飘向了台下。
阮安一眨不眨地看着夏芒。
世界上最厉害的夏芒,最独一无二的夏芒,又在发光了。
她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阮安毫不吝啬地回以灿烂的笑容,她朝夏芒招手,摇晃的手像是阳光下最欢快的花朵。
夏芒垂下眼,指尖拨出的音节颤了颤,她的声音适时响起,不似旁人清亮的声音低低地哼唱起来。
底下“哇”声一片,就连因为夏求满的抱怨而对夏芒有了意见的老师也对她改观。
之后夏芒没再看向台下,她低头专心弹唱,有时也不看琴弦,静静地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旋律却不因为她挪开的目光有变化,仍然流畅动听。
灯光落在她宽大的蓝白校服上,更多了几分青春年少的意气风发,而夏芒特殊的孤冷气质,更显得她风格明显独特。
阮安捧着脸,脸上的笑软乎乎的。
夏芒下台以后坐回了她旁边,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怎么笑得那么傻,不好听吗?”
阮安原本皱了眉要反驳,目光却落在夏芒的嘴唇上,唇珠圆润,上唇却有些薄,因为刚刚喝过一口矿泉水,唇面被染湿了,泛着水光。
好性感。
她一时没挪开目光,也忘了回话。
夏芒点了点她的鼻子,“发什么呆呢?该不会刚刚也没认真听我弹唱吧?”
阮安才从她的唇里惊醒过来,耳朵一下烧红了,脸颊也没能幸免,咬着下嘴唇慌乱地移开视线。
“好听的。”
她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也听见胸膛里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阮安觉得脑袋热得发昏,眼前的画面也开始模糊,夏芒却越靠越近,那两瓣性感的薄唇也和夏芒的脸一起靠近了。
近到阮安以为这张唇要吻上自己的眼睛了。
“怎么了?阮安,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不舒服?”
夏芒的脸在阮安的眼前重新恢复清晰,耳朵却嗡了起来,让她听不清夏芒到底说了什么。
一只修长漂亮、骨节分明却布满老茧的手靠近,较为细嫩的手背贴上了阮安的额头。
夏芒的手总是凉的,这种沁到骨头里的冷让阮安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赶忙后退,捂住自己的耳朵,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事实。
“没有,我没事!”
可阮安连声音都透着慌乱,险些将椅子打翻,还是后面的同学帮她稳住了,并且好心提醒她。
“阮安,不舒服的话就先回家休息,反正今天是迎新晚会,不来也不影响(学习)进度。”
夏芒更是拧着眉不相信,她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冷。
“你额头那么烫,你说没事就没事?”
后面的同学是热心肠,也帮腔,眼看着夏芒拉着阮安走,也跟着劝。
“早点回去休息吧,你看夏芒多担心你呢!烧坏了可不好。”
阮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她下意识去看夏芒,就又会将注意力落在那张薄唇上,脸便因此烧得更红更热,就连前胸后背都冒了汗。
夏芒抓着阮安的手,不由分手就带着人去医务室了。
“你是不是烧糊涂了?有病非要强撑,本来就不聪明,真烧成傻子了怎么办?”
阮安不敢挣扎,见夏芒真动了气,就老老实实地和夏芒一起到医务室,顺从地接过夏芒递来的体温计往腋下夹。
只不过她确实没发烧,难免想为自己争辩两句,便缩头缩脑,小鹌鹑一般。
她细声细气的,“我真没发烧,我就是、就是... ...”
阮安不敢说实话,但她也从不对夏芒说谎,一时急得冒了满头汗。
夏芒抱着胳膊站在旁边,连椅子都不坐,表情很严肃,比校医更像医生。
“你别乱动,好好坐着量体温。”
时间到了之后,阮安下意识先将体温计递给夏芒。
穿着白大褂的校医很年轻,她轻笑了一声,没阻止,也没伸手和夏芒要体温计。
“没发烧。”夏芒拧眉不解,“那怎么会这么烫?”
校医却很理解,她笑着摆摆手,“小同学没什么事,可能是晚会人太多,门关着,空间不够大,再加上你们座位排得密集,估计是一时憋到了,一会儿你带着她去操场散散气就好了。”
阮安这边刚松了口气,抬头就对上了校医揶揄的眼睛。
她还懵懂,不知道校医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却下意识觉得羞臊,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夏芒没注意这些,拉着她就要去操场。
那天晚上,她们在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话也说了一轮又一轮。
夏芒说:“今天之后,我可能就不弹吉他了。”
阮安不懂,夏芒才学了没多久就弹得那么好,而且夏芒明明那么喜欢吉他,为什么要放弃?
夏芒望着阮安的眼睛,她似乎什么都懂,也似乎什么都看得分明。
甚至有一瞬间,阮安以为自己在夏芒面前也是一览无余的,往日她不觉得有什么,今天却莫名心虚。
“我喜欢的不是乐队,也不是吉他。”
夏芒脸上有很浅的笑容,“我喜欢的是吉他代表的自由,是乐队成员追求自由的不羁和浪漫。”
阮安看着她的笑,却莫名觉得难过,她想伸手去拉夏芒的手,却捞了个空。
夏芒没有刻意避开,她只是恰好向前走了一步,眸光没有目标地飘远。
“你可能不太懂吧,但是我可以说一件很现实的事情。”
夏芒仰头看天上的月亮,声音被风刮远、吹冷,又被风送回阮安身边。
“一把入门的吉他最少需要八十块,指法、乐谱、场地,和乐队成员的人际往来,这些都需要钱,更何况还有更多我没能了解的。”
她轻声笑,“其实我早就知道这是一场梦,但至少要梦一场。”
夏芒说:“我向往的是她们被家庭托举的轻松,我羡慕的是她们用钱养出来的放纵不羁。那里面声称家境最贫寒的成员,她会在小时候因为家长要求学大提琴而非自己想学的吉他而伤心,能在成年后在朋友的酒吧拥有驻唱机会,一场就是八百。”
阮安一时没听懂,她问:“这怎么了吗?”
夏芒摸了摸她的脑袋,唇向上提起,唇线却向下压,绷成了一条直线。
“阮安,我们一顿早餐是多少,工厂的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
阮安愣愣的,不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
夏芒看她还是不懂,笑了笑。
“安安,好好学习。”
那时候阮安什么也不懂,她一直在母亲和夏芒的庇护下,甚至因为夏芒特别关注那位家境贫寒的乐队成员而吃醋。
夏芒看穿了她,又或者说,夏芒看到了她。
那个怯懦的阮安,到底是不懂,还是什么也不敢懂?
“与其用空闲的时间来做一场没结果的梦,倒不如给你织一条围巾。”
这句话,阮安听懂了,后来她在每个深夜里,都会落进标着夏芒的每个记忆深坑。
下课铃响起。
夏芒说:“今天我载你回去吧。”
阮安小心地抓着车座,却在颠簸时差点松了手。
夏芒在前面笑,“抱着我的腰不就好了,你怕什么?我没有痒痒肉,不会带着你骑到沟里去。”
阮安才谨慎地虚虚环着夏芒的腰,却因为一颗石子把脸撞到了夏芒背上。
鼻梁砸得发酸,她听见夏芒在说话。
“不过我很忙,有很多事情要做,围巾得高考完再给你。”
那时候她们高一,高考似乎还是很远很远的事情,阮安却不以为意,高高兴兴地应好。
她相信夏芒,相信从来遵守承诺的夏芒一定会把围巾给她。
彩纸剥开,里面是纯色的小球,外壳上的细小缝隙竟用蜡封上了。
阮安用拇指的指甲按开蜡封,脸颊散着热气,就连鼻腔呼出的气都格外灼热。
朋友快速地擦了一把眼睛,接着就紧盯着阮安手中正在打开的小球。
哪怕是伤心,作为夏芒曾经的死对头,朋友还是没忍住吐槽,“她怎么这么谨慎?难道她是杀手出身吗?这种程度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阮安的眼泪还挂在眼睫上,闻言不由得侧目,认真想了一下夏芒的性格。
夏芒总是大胆,有着野草一样的生命力,但也谨小慎微,从不骄傲自满,还沉得住气。
阮安最喜欢的那个老师微笑着鼓励夏芒,她说:“好孩子,活下去,你会前程远大。”
假如不是这样的性格和能力,或许她也没办法把自己养大。
那些从记忆里扑来的风雪酿成了酸苦味。
阮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夏芒活得从来不容易,她之所以无所不能,是因为她不得不什么都会,也不得不去弄懂。
“她也不想这样的。”阮安低声道:“如果不这样,她可能...活不到那个雪夜。”
“啵”地一声,小球被打开了。
那颗藏着秘密的时空胶囊躺在阮安掌心。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又将那卷纸一点点展开。
[未来的夏芒,你好。]
[很高兴见到你,我相信你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军校的生活是不是像你期待的那样?同学们有比你厉害吗?]
[夏状元,阮安那个小哭包,现在在哪里?]
[你现在有多少存款了?]
[距离买下一座小院子应该不远了吧?]
[你要记得给阮安留一个房间。]
[她是个笨蛋,要是惹你生气,你要记住:和笨蛋没什么好计较的。]
[如果阮安有了喜欢的人,也请你给她留一间房,这样她受了委屈的时候,万一阮姨昏了头要劝和,也有个放松的落脚处,不要让她像夏求满一样。]
[她是阮安,一定要过得平安开心。]
... ...
[夏芒,你的人生不要瞎忙。]
[我相信你,也相信阮安,我们都会有更好的未来。]
阮安的脸在月光下白得惊人,雪地折射她眼中的泪光,叫朋友看得心惊。
朋友的位置背着光,没看清信上的字,她既想知道夏芒写了什么,又担心阮安的状态。
“你还好吗?”
阮安勉强地笑了笑,扶着树干慢慢蹲下。
她捂着胃,强压下想要呕吐的冲动。
“没事,我就是...”
阮安说不下去,无法压抑的哭声替代了她的语言能力。
她只是觉得自己做得太少太少,为什么轻信了夏芒的承诺,却不知道夏芒过得有多苦,苦到熬过了多少人也迈不过的坎才走到那时。
阮安说夏芒是仙人掌,却忘了,仙人掌的尖刺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被吃掉。
夏芒看到了阮安,那阮安呢?
阮安为什么没有看到夏芒,为什么看不到夏芒的渴望,为什么看不到夏芒的挣扎?
“你,要不然我们先回车上吧?”朋友提议道。
阮安的手撑在地面的雪上,掌心里的雪被握住,一部分融化,一部分变成了冰。
她抓着那把雪,发现体感先是冷,然后慢慢就变成了热。
“夏芒,夏芒一定很冷吧。”
阮安的头发还散着,眼睛通红,她狼狈得像是跌倒,却只顾着寻求答案。
朋友将她拉起来,牵着她往校门走,把散落的彩纸、蜡球和信纸都收了起来,还给阮安。
“收好吧,回车上了我也要看的。”
朋友的眼睫冻上了霜,她呼出一口白雾,拉着阮安的手很暖和,和夏芒不一样。
阮安没吭声,朋友却主动问了。
“你应该会给我看吧?”
按道理是不该的,夏芒说这是她们两个人的秘密。
可是夏芒,夏芒呢?夏芒在哪里?
阮安漫无目的地往四周看,她在找夏芒,总会出现在她面前的夏芒。
朋友深深地叹了口气。
“算了,她这个人一向小气,要是知道,肯定不让我看的。”
她故作轻松道:“我就不破坏你俩的约定了。”
她们和保安道了别,阮安自己把身上的雪抖掉了。
车门关上,风雪被拦在外面,车内就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这种安静会让人不适,朋友打开音箱,舒缓的轻音乐就响了起来。
好巧不巧,这支曲子正出自夏芒曾经喜欢过的那支乐队的吉他手,兜兜转转,她又拉回大提琴了。
也是直到现在,阮安才明白了夏芒三年前的话。
为什么夏芒会说弹吉他只是一场梦,一场早该醒来的梦。
原来是这样。
她披着一条厚毯子,鼻头被冻红了,也可能是哭红的,眼里止不住地冒水,像是哭不完了。
朋友递给她一包纸巾,也拿了一包放在自己手边。
看这架势,是准备奉陪到底了。
不过也恰好,今夜属于夏芒。
“其实除了围巾,夏芒还答应过我。”
阮安打了个哭嗝,深吸了口气,总算将翻涌的情绪压住一些。
“她说,如果我撞大运和她一样考了状元,除了围巾,她还会告诉我一个秘密。”
“呜——”阮安强忍住泪意,最后还是呜咽着说:“可是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就好像她想知道夏芒十五岁的愿望,于是打开了那颗时空胶囊。
可是十六岁的夏芒充满自信,不仅壮志踌躇,还有详实的计划、足够的魄力和与之匹配的能力。
为了目标,她别扭地和夏求满相处。
阮安趴在窗边,听见夏芒语气冷硬得像是告知,也像是警告。
【“我要考军校,全国最好的那所军校。以我的能力是一定能考上的,我的成绩你知道,今年我做过体检了,各项都是达标的,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一件事。”】
【“你不是个好母亲,我也不指望你能对我多好...这里没有别人,收起你的委屈!别以为自己有多可怜,你的可怜不是我造成的。”】
【“夏求满,我什么也不欠你。反而是你身为母亲,没有尽到抚养未成年的责任...行了,你先别说话,先听我说完。”】
【“军校要政审,你不要给我拖后腿,我知道你没有犯罪的本事,但你也蠢得够让人放心不下。”】
阮安听得有些心慌,她小心地往里看。
夏阿姨正在哭,嘴里又说起了老一套的话。
无非就是什么白生白养了个祸害,年纪小小就敢威胁老娘之类的。
这两年夏芒越来越强势了,她的生活全靠自己兼职打工维持,甚至还能给家里添上东西,减轻自己的家务压力。
夏芒的每一笔钱都有规定好的去处,因此对着非必需品,她从来都能保持冷静。
除了那把吉他,为她织了一个短暂的梦。
女儿本事越来越大,也和自己越发离心,夏求满对着满屋添置的家电,听着旁人一改从前,不再附和责怪,而是羡慕和称赞之后,她便越来越心慌,也不敢再对夏芒动手,更遑论像从前那样贬低辱骂。
最多,她也只敢用外人面前百试百灵的那一套,和夏芒哭诉自己的不容易,自己的苦和累。
【“这里是我写的注意事项,都是我根据你的性格列出来的,这种关键时刻,如果你再给我掉链子,我就不认你这个妈。”】
从来都是夏求满说要不认这个女儿的,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像被抓住脖子的鸭,僵硬地看向夏芒。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你、你可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了一天一.夜生下来的啊!”她说话很急很快,也很慌。
就像是要掩饰自己的慌张,也是想说服自己。
夏求满说:“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妈,你就是我女儿,是我亲女儿,你是我生的,你、你怎么能不认我!”
夏芒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生身母亲,她没有说起从前自己过得如何苦,也不要夏求满的道歉和态度。
她只是冷冷地道:“那又怎么样?我要是因为你考不上军校,我就不认你。”
夏求满惊愕得失了反应,呆呆地瞪着眼睛,那双眼像蒸鱼的眼睛,没有光彩,只会直勾勾地瞪着人。
夏芒却很平静,或许她早就无数次排演过当下的情景。
“我不认你这个妈,你又能怎么样?”
她冷笑,“既然你没办法心平气和地正视我的存在,不能正视到底是什么给你的人生带来了苦难,一心想给我添乱,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聊的。”
在阮安面前,夏芒纵然说话习惯性地夹枪带棒,但她仍是温和平静的,就连刺似乎都只是比较扎手的绒毛。
现在的夏芒和平日截然不同。
阮安也呆呆地看着,只是她的心情与夏阿姨不同。
她只觉得,夏芒好厉害。
面对想撒泼的夏求满,夏芒已经不是那个被扔掉番薯藤就世界灰暗的小孩了。
她拼命地长出枝干,伸出枝丫,就是为了能够独自迎面风雪。
夏芒的冷静与夏求满的歇斯底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个仗着生恩高高在上的母亲,现在也不过是躺在地上打滚哭嚎的女人。
只不过在她发现手段不奏效,且地面太凉后,就自己一骨碌坐了起来,依旧一只手捂着脸呜呜地哭着。
夏芒没理会她的哭声,就像夏求满不会在意她身上的伤口。
“我不指望你帮我,只要你遵纪守法,不在这几年里给我添麻烦,你就还是我的妈妈。”
她说妈妈这两个字的时候很生硬,刚说完她就拧着眉,像吃了苍蝇一样满脸厌恶。
“当然,如果你做不到,我也有得是办法让你同意。”
夏芒没理会拍着大.腿干嚎的夏求满,也不在乎地上被撕碎的纸。
她轻笑,“随便你撕,我打印了很多份,只要你不嫌麻烦就继续撕,想撕几份撕几份,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这一刻,夏芒的模样,在阮安心里光芒万丈。
夏芒,太酷了!
[狗头]赶上了,但发现四章根本完结不了夏芒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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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人生五味*仙人掌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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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下一本《误标记病弱寡嫂O后》醉酒标记寡居病弱嫂子,年下小狗乖乖跪下。 #下下本《被堕魔师姐囚入怀中》清冷剑尊搞强取豪夺这一套,师妹还跑得掉吗? #本人连载《万人迷总被觊觎(上)》清冷万人迷1v10,强制i主受,年上年下都有 #好友《死遁后师妹她入魔了》鸦却 美艳妖族狐狸受&黑化偏执师妹攻 本已死遁成功,却因为凑热闹暴露身份。 从此女主日日扶腰长叹,悔恨不已。 好奇心害死狐狸了!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