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阐教异闻录》天堂放逐者

11、太乙真人

　　话说昆仑仙境里是没有夜晚的，始终都是晴空万里，祥云缭绕，于是某些人在想风高月黑多好啊，站在一帮师兄弟中间就不用自卑了。却始终都只能无语问苍天，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神仙要有神仙样嘛。
　　话说元始天尊究竟是按什么标准来收徒弟的，这一直牢牢占据着三界不可解释之谜之最的位置。提到昆仑，连上古异兽都会用奇异又不屑的口气说“阐教那帮莫名其妙的上仙”。
　　最可怜的是，元始天尊自己往往也会坐在那里发呆，外加自言自语：
　　“真是奇怪了，我怎么收的徒弟啊……”
　　一般这个时候，太乙真人就会叹息着接上去：
　　“师尊，我的那些师兄，都是怎么回事啊？”
　　元始天尊瞅过来一眼，忽然也觉得自己这个徒弟很可怜。
　　太乙初进昆仑时，广成子赤精子已经出师了，黄龙真人已经不见踪影，文殊已经隐约是阐教真正说了算的主了，而惧留孙整天不出门，慈航真人那脾气~~~~不想气死就离他远点。太乙唯一能接触到的就是剩下来的三位师兄。
　　可是你看看吧，玉鼎真人那外貌，盘古大神啊，再投胎十八辈子也比不上~~~道行天尊那绝对完美的言行举止，盘古大神啊，怎么也学不像~~~普贤真人那“超凡脱俗”外加敏锐聪慧，盘古大神啊，你不知道连元始天尊都只能远观仰望吗？
　　所以太乙自八岁修道之后问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师尊，我真的能成仙吗？”
　　“没错，少则几千年多则一万年，你一定能得道成仙。”元始天尊就是随口敷衍小孩子，外加不满，堂堂阐教教主亲收的弟子，若是不能成仙，不用别人背后议论，他自己就可以挖个洞藏起来永世不出了。
　　“师尊，听说成仙是要讲资质的！”
　　“没错，为师收徒都是看资质的啊！”
　　“……可是……”八岁孩子的眼里，那是绝对怀疑的目光。
　　“可是什么？”
　　“师尊的眼光，能信得过吗？”
　　“……”
　　元始天尊估计一头撞死的心都有，太乙！！你有没有脑子。为师是在说你好话唉！！！你自己却在否认？？
　　无力召集来自己那帮“出类拔萃”的徒弟们，无力的指责：
　　“你，你！还有你！都是你们的错！！害得我好好的徒弟你们的师弟做什么事都没信心，这将来怎么得了？！”
　　广成子和赤精子同时道：“师尊说笑了，文殊师弟说在太乙有能力保护自己前，离我们远点，到现在我们还没见过太乙师弟呢！师尊这个指责可与我们无关。”
　　元始天尊摸胡子：“好象是跟你们无关。”
　　文殊广法天尊则冷笑：“师尊，你叫我们来就为了这事？您老人家自己想清楚好不？那是你徒弟，关我们什么事？弟子我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务要处理，要不我们换换，我来照顾师弟，你来处理阐教事务？”
　　元始天尊立刻矮了一截：“……咳咳，那为师不打搅徒弟你了，门在那边，你走好……”
　　望下去，黄龙不在昆仑，惧留孙不出门，出了门也来不了，慈航……还是算了，复把目光狠狠瞪到剩下的三人身上。
　　“弟子一向谨言慎行。”道行天尊用最恭敬也是最冷漠的语气道，“弟子始终牢记师尊和文殊师兄的教诲，做神仙不正是要像弟子这样？”
　　是没错，可是你做得太成功了。
　　普贤真人也接道：“神仙本来就该远离红尘不染尘埃，弟子有什么不对？”
　　是很对，可是你也太神仙了点。
　　忍了半天，元始天尊终于忍不住道：“玉鼎？”
　　“弟子在。”
　　“你为什么不说话？”
　　“弟子无话可说。”
　　吼：“那你来干吗？！”
　　无波无澜，安静冰冷：“是师尊叫弟子来的。”
　　“……”元始天尊狂怒，“你去，就你！看什么看，代为师去教你太乙师弟！！”
　　慢吞吞抬眼，复而应道：“好。”
　　“好？！”等元始天尊反应过来，他那帮徒弟早就走得一个不剩了，他看看白鹤童子，迟疑，小心：“这个……不会出事吧？”
　　于是——
　　“师兄，这个道法是怎么练的？”
　　“自己看。”
　　于是看错了。
　　“师兄，腾云的法决是这样吗？”
　　“自己试。”
　　于是从天上摔下来了，顺带也知道自己看错了。
　　“师兄，我什么时候才能比得上你？”
　　“不可能。”
　　“……那，师兄，我是不是很没用？”
　　“你说呢？”
　　“那就是很没用了？”
　　“大概。”
　　“师兄……你不喜欢我？”
　　“对。”
　　沮丧，无力，而无数年之后。
　　“太乙师弟？你这是干吗？又不是什么大日子，你穿这身八卦仙衣外加……无数法宝配饰（金光闪闪耀眼无比）……你不嫌重不嫌累赘啊？”
　　照镜子，太乙真人不停的照镜子，郑重无比：“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神仙啊！”
　　“太乙师弟！！你好端端的，把元神光辉散出来干什么？”
　　看自己全身上下，调整光辉强度，再抓来一大团云堆在身边，理所当然道：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神仙啊！”
　　普贤真人刚一进来还没说话，就呛得两眼一翻晕了。文殊广法天尊赶紧扶住，吼过来：
　　“……太乙！你在身上倒了多少熏香？！”
　　“为了让自己……”
　　“够了！你是神仙，你已经是神仙了好不好？！”
　　看看玉鼎真人，再望望道行天尊，太乙真人严肃道：“不，我还没成仙！”
　　“你！把你这身打扮给我换了，像什么话？”元始天尊觉得眼睛都被光刺得痛。
　　“回禀师尊，不穿成这样，我不敢站在师兄身边。”
　　“……”
　　而后。
　　“师父，你为什么总是在炼法宝？”
　　“凡人说，神仙应该有无数法宝可以用！”
　　“哦~~~”灵珠子又问，“师父，你为什么到哪都抓着拂尘不放，师伯师叔他们都不是啊？”
　　“凡人说，神仙应该是鹤发童颜，道衣拂尘。”
　　“……师父，咱家洞府叫金光洞难道也是神仙住的地方该瑞气千条金光闪闪？”
　　“其实为师觉得应该是霞光漫天瑞气千条。”
　　“……”
　　“但是你玉鼎师伯住的地方叫金霞洞，我这里只好叫金光洞了。”
　　“……”
　　“但是没关系，为师准备收个道童，给他取名叫金霞好了。”
　　灵珠子倒地。
　　太乙真人继续整理自己衣服，直到全身上下瑞气千条金光闪闪，才拿了拂尘挥挥袖子道：
　　“为师去玉泉山了！”
　　灵珠子翻白眼：你穿成这样不是去玉泉山才怪。
　　话说玉泉山。
　　“师父，太乙师叔来了。”
　　“哦？”
　　杨戬没有表情的继续说：“那边天空看上去特别亮。”
　　玉鼎真人闭上眼：“去后山，别让他见着你！”
　　“是。”
　　杨戬从来不会去问为什么，自家师父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好了。这师徒二人一直这样无情绪无意外的相处着，有时候一天说不了一两句话，一两个字。
　　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之后，玉泉山上空的亮光终于黯淡下去，消失在云际。
　　于是杨戬回到金霞洞，玉鼎真人依旧在闭眼打坐，两人什么话也没有说。本来这一天就可以这样过去，忽然，洞前一阵耀眼光辉：
　　“玉鼎师兄，我有话忘记——”
　　呆滞，僵硬，太乙真人瞪大眼睛盯着那一袭苍冷卓然而立的身影，忽然印来的瑞光金辉淡淡挥洒上清隽眉眼，那层潋灩清光才是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沧海半尘埃。丰神如玉，淡淡疏离：
　　“弟子见过太乙师叔。”
　　“……”
　　太乙真人看看自己，再看看杨戬，而后望望玉鼎真人，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当日乾元山。
　　太乙真人扯着头发在那里念叨：
　　“我一定不是神仙，一定不是神仙……”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灵珠子捂着眼睛，哭天不应叫地不灵，这谁？谁又刺激到自家师父了？
　　再这样下去，乾元山上下所有飞禽走兽的眼睛都别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