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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静判 ...

  •   鬼杀队总部这一日的日常喧嚣,在某个清晨的瞬间,被无声地搅动了。

      最先察觉异样的是正在庭院里练习挥刀的几个年轻队员。

      他们看见水柱富冈义勇的身影罕见的出现在了总部。

      这本身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他并非独自一人。

      他的身侧,跟着一个穿着素色和服,面色异常苍白的女子。她低垂着头,墨色的长发松松束在脑后,几缕碎发贴在额角。她的脚步有些虚浮,却依旧沉默地跟着义勇的步伐。

      “那是……谁?”一个癸级队员停下动作,疑惑地低语。

      “没见过……是新人吗?怎么由水柱大人亲自……”

      话音未落,旁边一位资历较深的队员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手中的竹刀“啪”地掉在地上。他死死盯着那个渐行渐远的纤细身影,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不可能……”他喃喃道,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那是……雪代大人……是静柱……雪代幸!”

      “什么?!”
      “静柱?那位两年前就……”
      “可、可她还活着?!”

      窃窃私语迅速在总部各处漾开。

      更多的人从道场,从各自的住处探出头,望向那两道往前走的身影。

      认识雪代幸的老队员们,脸上纷纷浮现出极致的震惊与困惑,新加入的队员们则拉着前辈急切追问。

      “前辈,那是哪位大人?为什么大家……”

      被拉住的老队员只是望着那个走在阳光下却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身影,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

      各种猜测和低语在空气中交织,他们震惊于她的死而复生,更震惊于富冈义勇竟然真的将她找了回来,有人疑惑于她苍白虚弱的状态,更有人暗自揣测这两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富冈义勇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

      他的步伐稳定,目不斜视,仿佛行走在空无一人的旷野。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沉默气息,以及雪代幸那仿佛一触即碎的脆弱感,让所有窥探的目光都停在了安全的距离之外。

      义勇没有带她去蝶屋,也没有去任何公共区域,而是径直走向总部深处,那片栽种着千年竹林的僻静宅邸。

      那是他晋升为水柱,也是雪代幸失踪一年后,主公分配的居所。没有精心打理的花草,没有充满生活气息的檐廊,只有竹,无穷无尽的竹,和竹影下永远清冷的空气。

      冷清,简洁,与富冈义勇的人一样,带着一种远离喧嚣的孤高。

      义勇拉开主屋的移门,屋内陈设一览无余,一张矮几,一个刀架,一套简单的茶具,角落里叠放着被褥。

      他侧身,让幸进去。

      幸找到角落背阴的榻榻米坐下后,立刻抱膝蜷缩起身体。

      “在这里等我。”他说完,然后转身出去,片刻后回来,手里拿着一件熟悉的蓝白相间的羽织放在她手边。

      那是雪代幸曾经最喜欢的那件羽织。

      义勇没有多说任何安慰或询问的话,只是静静看了她几秒,便拉上门离开了。他需要去主公那里进行最基本的任务复命,也需要……为主公即将到来的召见,做一些准备。

      寂静的客房内,幸一动不动。

      良久,她才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件羽织。布料柔软,带着清洗后阳光和皂角的干净气息,以及一丝属于义勇的冷冽味道。她将脸埋进羽织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奇异地让她狂跳的心脏稍微平稳了一丝。

      该来的,总会来。

      果然,未及正午,一名隐队员便恭敬地出现在宅邸外,传达主公的召见。

      幸穿上了那件羽织,她沉默地跟着隐队员,走向产屋敷宅邸。

      阳光很好,洒在长廊上,暖洋洋的。

      沿途遇到的每一个人,无论是隐队员还是低阶剑士,都会瞬间停下脚步,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她,然后在她经过后,响起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幸依旧低垂着眼,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主公的宅邸并不在总部,而是在一个更加隐秘的地方,周围盛开着繁茂的紫藤花。

      幸攥紧了羽织的袖口,紫藤花的气味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并不好闻,但尚且可以忍受。

      拉开那扇描绘着紫藤花纹的沉重拉门,广间内淡淡的草药香弥盖住了那令人不适的紫藤花香。

      产屋敷耀哉跪坐在主位,即便病痛侵蚀让他的视力几乎丧失,那份洞察一切的温和气度却更加深邃。听到幸进入的脚步声,他微微抬起苍白却依旧清俊的脸庞,朝着她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幸,你能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仿佛她只是完成了一次长途任务归来。

      这份毫无芥蒂的温和,一瞬间刺痛了幸的心。

      她跪伏下去,额头触及冰凉的地板,喉咙像被冰雪堵住,几番吞咽,才挤出干涩紧绷的声音:“主公大人,雪代幸,前来请罪。”

      广间内寂静无声,只有她血液冲撞耳膜的轰鸣。

      她必须说,在勇气彻底消散之前。

      产屋敷耀哉微微偏了偏头,仿佛在仔细聆听她的声音,确认她的存在,他没有立刻让她起身,也没有追问,只是温和地说:“我听说了一些事情。炭治郎那孩子的事,辛苦你了。关于你自己……我在这里,你可以慢慢说。”

      幸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强迫自己用最清晰最残酷的语言,陈述着事实。

      “主公大人,我已经……不是人类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有看不见的刀锋凌迟着她的声带。她强迫自己继续,语句短促,却字字清晰,像在宣读自己的判决书。

      “但是……我并不惧怕阳光。”

      她不敢抬头,不敢去看主公此刻的表情,她语无伦次地陈述着最核心的事实……只留下了最无法辩驳的结果。

      “我玷污了鬼杀队的荣耀,辜负了您的期望……”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变成痛苦的呜咽。

      她接着说了没有救下香奈惠的自责与绝望,说了珠世夫人的药剂。

      这是她必须面对的离队惩罚,也是对她非人之躯的讨伐。

      “如果可以,请主公大人下令……请允许一位柱将我斩首,或者将我这具异常之身交付蝶屋,作为研究恶鬼寻求诛灭鬼王方法的实验样本。”

      说完,她再次深深伏地,等待最终的审判。

      产屋敷耀哉静静地听着。他苍白的脸上没有震怒,没有惊恐,只有一种仿佛洞悉了命运所有残酷轨迹的哀伤。

      “原来如此。”

      他沉默了片刻,轻轻叹息:“果然……是与那位夫人类似的情况吗。”他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我未曾想到,承受这份诅咒的,会是我鬼杀队的孩子。”

      “抬起头来,幸。”

      产屋敷耀哉的声音重新变得沉稳有力,“你的确带来了一个我们必须面对的问题。但你的请求,我不能答应。”

      幸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

      “你的存在,如今是一个变数。”产屋敷耀哉缓缓说道,“你能行走于日光之下,这是连鬼舞辻无惨都恐惧且渴望的力量。这份异常,或许能在最终的战场上,成为撕破他完美防御的一把刀。”

      他微微前倾身体,尽管目不能视,却仿佛精准地“看”进了幸的眼睛。

      “而你此刻跪在这里请求制裁,本身就已经证明了最重要的一点。你的心,从未真正堕入黑暗。你的灵魂,依然是雪代幸。”

      “这比任何特殊的能力都更珍贵,也更值得被守护。”

      幸静静地听着,她预料过愤怒,预料过失望,甚至预料过立刻的处决……唯独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回应。

      就在这时,广间的侧门被轻轻拉开,蝴蝶忍走了进来。

      她显然是接到主公通知后匆匆赶来,脸上还带着听闻幸归来后未曾褪去的惊喜。

      “主公大人,您叫我?是不是幸她……”

      忍的话音,在看清跪伏在地,浑身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幸时,戛然而止。

      她脸上的惊喜瞬间冻结,化为茫然。

      产屋敷耀哉平静地将方才对幸说的话,简明扼要地向忍复述了一遍

      蝴蝶忍脸上的表情,随着产屋敷耀哉说出的每一个字,发生着剧变。

      最初的茫然,迅速被极致的震惊取代。

      蝴蝶忍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最不可能的笑话。

      随即,震惊变成了不敢置信的怀疑,她紧紧盯着幸,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撒谎或被迫的痕迹。

      然而,幸那铺天盖地的悲伤与绝望是如此真实,真实到残忍。

      怀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逐渐弥漫开的冰冷空洞,和在那空洞之下,开始隐隐燃烧的怒火。

      当听到实验样本四个字时,忍一直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猛地握紧了。

      “斩首之言,不必再提。鬼杀队不会将刀锋指向未曾伤害人类的同伴,哪怕形态有异。珠世夫人之事,已证明存在另一种可能。”

      产屋敷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潺潺流水,抚平着空气中尖锐的痛苦:“至于实验……”

      “幸,你并非样本。你是鬼杀队曾经优秀的剑士,是我的孩子。你的身体发生了变故,我们需要了解它,控制它,最终……也许能克服它。这并非将你物化,而是寻求共生与战胜诅咒之道。你愿意配合研究,这份觉悟值得尊敬,但这应建立在治疗与互助的基础上,而非自我惩罚。”

      他的话语,既接纳了幸的异常,又将她从罪人和样本的定位中轻柔而坚定地拉了回来。

      “你的归来,你的特殊,或许正是命运给予我们对抗无惨的一个微小变数。”产屋敷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未来的深沉,“对外,便称你因遭遇强大血鬼术,身体产生罕见异变,需在蝶屋长期观察治疗。忍,”他转向一直沉默得可怕的虫柱,“幸就拜托你了。诊断、观察、记录,以及必要的……药液测试,由你全权负责。”

      蝴蝶忍站在那里,身体紧绷。

      从听到主公说到雪代幸已是非人之身开始,她就再没说过一个字。

      此刻,听到主公的吩咐,她猛地抬起头,紫眸中情绪翻涌,所有激烈的情绪都被强行压下,化为一种近乎机械的服从。蝴蝶忍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封的平静。

      “……是,主公大人。”她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会议结束的沉默,沉重得令人窒息。

      幸起身向主公再次深深行礼,然后如同游魂般向门外走去。蝴蝶忍跟在她身后半步,脚步无声。

      一直走出产屋敷宅邸的主建筑,来到无人廊下,傍晚微凉的风吹拂过来。

      幸的脚步顿住了,她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唤了蝴蝶忍一声。

      就是这一声呼唤,如同点燃了引信。

      身后一直压抑的平静轰然破碎。

      “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高兴吗?”

      蝴蝶忍的声音并不尖利,她一步跨到幸面前,紫眸中燃烧着压抑了两年,此刻终于爆发的滔天怒火与深不见底的悲痛。

      “姐姐的死……我很痛苦!我恨那些鬼!恨到每天每天都在想着怎么让它们死得更痛苦!但是——”她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但是这跟你变成这副鬼样子有什么关系?!跟你轻描淡写地说出要成为实验样本有什么关系?!”

      “谁需要你这种自作主张?”忍的声音带上了哽咽,那是愤怒,更是看到好友走向自我毁灭却无能为力的巨大心痛,“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这样做……比姐姐的死更让我……”

      她扯动嘴角,似乎想笑,却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别自以为是了,雪代幸。”

      这句话,她说得很轻,却像最后的判决。

      说完,蝴蝶忍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

      幸的脚步顿在了原地,抬头看向忍离去的背影。

      啊,看来……被忍讨厌了呢。

      被她唯一视为挚友的人,彻底地推开了。

      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台阶,怎么穿过那片渐暗的庭院的。她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一个身影,如同沉默的山峦,挡住了她的去路。

      是富冈义勇。

      他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或许从她进入主公宅邸时就在等待。

      暮色为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暗蓝的边,他脸上的表情沉静如水,那双蓝眸在看到她失魂落魄,仿佛一碰即碎的模样时,深处掠过一丝极锐利的心痛。

      幸茫然地抬起眼,视野里是他沉静如水的面容。

      义勇没有说话。

      他没有问主公说了什么,没有问忍怎么了,没有问任何需要她再回忆一遍痛苦的问题。

      他只是上前一步,伸出手握住了她那只冰凉颤抖无处安放的手。

      然后,他握紧她的手,力道坚定,牵着她朝着千年竹林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回家吧。”他低声说,声音在寂静的庭院里清晰可辨。

      幸被他牵着,暮色四合,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前方宅邸的灯火尚未点亮,竹林在晚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

      她的手在他掌心,冰冷渐渐被温暖驱散。

      忍愤怒的目光、主公悲悯的话语、队员们惊疑的视线……所有声音都在远去。

      此刻,只有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前方那个沉默却坚实的背影,无比真实。

      他带她回家。

      回到那个只属于他们,无需言语证明的地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静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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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阅读须知/排雷预警: 1.此文是纯属为爱发电的产物,CP从始至终都是义勇,ooc提前致歉,文案乱写的,大概是守护与救赎的故事。 2.感情流,非常慢热,不是小甜饼,想看快节奏爽文的自行避雷,然后男女主都是不张嘴谈恋爱的人(划重点),感情也偏淡,后期会虐但结局会he,介意慎入。 3.便当不会轻易踢,踢哪个都是对原作人物成长的不尊重。 4.作者不吃人不用小心翼翼也不会无故删你评论。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