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玉》行子园

1、苏醒

　　“小黛，我好像听见大爷屋里有动静。莫不是大爷终于醒过来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我放下手中的针线，看着小青。小青停下了手上的活，竖着耳朵，仔细地听着。我便说道“若真是醒来就真是阿弥陀佛了。每过几天就折腾些个东西出来，这次终于把自己折腾进去了，却总还是不让我们安生。”二爷都为了他好几个晚上没有睡了！说罢便起身和小青往旁边的房间去。

　　那是大爷的卧室。府上的人都不大喜欢他。……至少我不喜欢他。都已经二十好几了，一天到晚只知吃喝玩乐，风花雪月。家里的生意不管不顾，心安理得的大把大把的花银子，还三天两头惹麻烦。

　　前几天一如往常，他合着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出去风流快活。到了第二天仍不见人回来。本来我想着，这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情，想是在哪个温柔乡那里风流去了，二爷却甚是着急，一夜未睡，着人到处去寻。每次大爷夜不归宿，总上演这出戏。可是大爷照旧继续风流，二爷继续操劳身心。

　　但是这次大爷却倒了个大霉。最后寻着他是在在一个巷子，他倒在地上，明显是被人痛打了一顿，又加上在外面吹了一夜冷风，抬回来的时候，人都奄奄一息了。二爷急的眼眶都红了，赶紧请大夫，连着几日在大爷窗前照看着，几乎不眠不休。昨夜我实在看不下，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把他劝回房去歇歇。

　　走到在门外果真听见有声响，小青又是一声“阿弥陀佛”。毕竟这位大爷都已经昏睡好几天了。

　　走近门边，听见那声响竟十分像是哭泣的声音，我和小青四目相对，甚是迷惑。说真的，我确实不怎么待见这位大爷，但也伺候他有些年岁了，于他的性子喜好也有些了解，还真没看见过他什么时候躲起来哭过的。这般没心没肺的人，伤过无数人的心，只是何曾又为他人伤心过了？莫不是被打傻了？看着小青犹豫不决的样子，我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走到里间，只见他背朝外，头朝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我回头对已经呆掉的小青说到“快去请胡大夫来看看”。

　　话才说完，一个东西飞过来，刚好从我身旁飞过，床上那人大吼到“滚！”

　　我一下火来了。我们伺候你这些天都没真正合过眼，你一醒过来就拿我发脾气？！转过头看到小青还愣着柱在那，便催到，“还不快去？”

　　我一边收拾地上的碎片，一边想，他自己欠下的债，却只会迁怒别人。我真是三世倒霉，遇见这个人。
　　床上的人还在失控地哭，我看了他一会，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总想问问，但也知道他这种情况倒不是说话的好时候了。便问了一句“大爷，可有什么吩咐？”良久，床上的人摇摇头，我便退了出去。

　　刚把门掩上，便看见那边二爷赶过来了。“我哥醒了？”我点点头。
　　我一记眼刀朝小青射去：【叫你喊胡大夫，你把二爷叫醒干嘛？！他才睡多久？】
　　小青心虚地逃走，说道，“我去请胡大夫过来。”
　　二爷正准备推门进去，我忙说道：“二爷还是先别这时候进去吧。”
　　二爷顿了顿，又问，“小青说我哥有点…不对劲？”
　　是不大对劲。便说道：“似乎和平日里……有些不同，这回在里头正哭着。”

　　二爷更是狐疑了。

　　他这个哥哥虽说平日胡闹不断，却总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哪曾为什么人什么事伤心流泪至此？

　　等小青和大夫一起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本来二爷是决意要守着大爷的，不料一刻前父亲匆匆赶来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他们便一同出去了。临走前还吩咐了我许多。

　　大爷还是之前那个姿势，只是已经没有再哭。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醒着的，便唤了声“大爷”。等了好一会，还是没有声响。想是哭累了睡着了吧。也不知道这次他到底遭了什么打击。虽然平日里并不喜欢他，但看他这么反常还是有点担心。

　　胡大夫号了脉，又嘱咐了一番，写了药方。我说了好些感谢的话，又留大夫吃茶，便唤人送胡大夫回去了。又着人去抓药煎药。吩咐完我便拿了针线，在大爷卧室的外间坐下开始干活。

　　过了好一会，听见他翻了身，又听见他唤了一句水。我便拿起茶水往里间端去。我将他稍稍扶起，喂他喝水，他脸色惨白，整个人很虚弱，眼神呆呆的，眼睛嘴巴都有些肿。完全不像平日那人，我觉得很不舒服。喝完水，又扶着他小心躺下。他闭上眼睛，皱着眉头。我退了出去，唤人去热药。

　　虽说我不喜欢平日那个大爷，现在这个却让我更不舒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就这样过了几天，大爷的身子慢慢好了起来。只是时不时还在哭。二爷每天都过来看大爷好几遍。二爷每次来总和大爷说话，只是大爷不大搭理。

　　期间，大爷的几个狐朋狗友，也常来探望，大爷还是不搭理。大家都觉得这事邪乎，只是大爷不愿意说话，大家也实在琢磨不出发生了什么事情。二爷急得不得了，又找胡大夫来看，胡大夫总说身体已经无碍。只是不爱说话。

　　“不爱说话”，大少爷以前是一个话痨啊。

　　“小黛”，里间的人唤了一声。

　　我吓了一跳，针扎了手指，我含了一口，赶紧往里间去。“大爷，可有什么吩咐的？”距离他上次说那句“滚”和“水”都有十多天没说话了。

　　大爷没什么表情。只是看了我一会。我太不习惯他不轻浮的表情了，总觉得不是同一个人。

　　“小黛，我病糊涂了。什么事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