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彳亍》阿沙漏

12、灵与肉

　　车子疾驰在午夜格外静谧的私家车道上，前面已然隐隐能看到掩映在夜幕中的建筑物的影子，三个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讲话。车中的气氛始终笼罩在一层低气压下，前排的司机表面上镇定地握着方向盘，可心里委实被这种气氛压得发慌，直希望快点到达目的地交差。

　　下了车随楚昊天陆江阳进到别墅，谢楼略有惊讶于眼前朴素的家具设计，整体的主色调是蓝色，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安适舒服。略有所思地扫了楚昊天一眼，却正对上楚昊天凝视自己的眼光，谢楼心里不禁一动，一面不着痕迹地转移了目光，也不客气，坐到看上去很舒服的组合式沙发上。

　　楚昊天面无表情地在他对面坐下，陆江阳和一并保镖都闪身到与别墅大厅毗邻的外间。坐下一口气喝掉手中的酒，杨将摸了把嘴对陆江阳说：“嘿江哥，这谢楼还真不是吹的，和咱柏冰老弟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杨将，你着嘴怎么老也没个把门的！嘱咐你多少次，他是谢楼。不要老把他和柏冰扯到一起，小心老板治你！”

　　“嘿嘿，我这不是第一次看见本人小小地惊讶了这么一下子嘛。”

　　这虎背熊腰的杨将脸上却显出不好意思羞辗的讪笑表情，陆江阳无奈地一笑，缓和了严厉的口气：“以后记住了。”

　　“我知道！”回答得倒是挺干脆，只是这不长脑袋的脾性是说治就能治好的吗？陆江阳叹气。

　　另一面楚昊天和谢楼对坐着，各揣着心事。率先打破静止的局面，楚昊天开口：“有问题就提吧，这么憋在心里你不难受？”

　　谢楼定定地看向楚昊天：“柏冰是谁？”

　　“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我想知道得更清楚，我不能这么一直被你们耍来耍去的还不知底！”

　　“没有人耍你。”

　　“楚昊天，是你要我问的，你现在这么敷衍又算什么？”谢楼冷笑。

　　“谢楼，不要给你三分颜面就当自己无所不能了！你在玩火！”楚昊天脸色已经不好看，一向身居上位者对谢楼这种明目张胆挑衅的态度没有什么耐心。

　　谢楼没有接口，只是眼光依旧肆意张狂地向照着楚昊天。身体却与戒备的表情相反，慵懒地窝在沙发里。看他的样子，楚昊天的脾气竟平复了，心中无奈地想到谢楼也不过还是个被惯坏了的孩子罢了。态度缓和了许多，说：“柏冰是我的爱人。”

　　“啊？”听到这种回答，谢楼心中一颤，毕竟这种回答和他以前的猜想相差甚多，马上接口问道：“那米欢……？”刚开口随即就反应到了，于是马上住了口。

　　“明白了？”

　　“一点点。”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许久，谢楼问道：“为什么带我回你这里来？”

　　过了一会，楚昊天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没有原因。”

　　“别跟我装蒜啊你！”火药味。出人意料，楚昊天竟没有生气，竟带着深不可测的笑容喃喃道：“谢楼？谢楼，谢楼。”盯着谢楼说：“你还真是阴晴不定啊。你那哥哥平时也拿你没办法吧？”

　　没想到他竟说起这个，谢楼收回到嘴边的锋利言语。想到托马汀哥哥，他平时……心头涌上阵阵酸涩，像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突然看见至亲的人那样一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难受。紧紧咬住下唇。

　　看到谢楼的无意识自残的动作，楚昊天心中竟泛起怜惜和不舍，想搬开谢楼咬住自己嘴唇的牙齿……随即他马上反应过来，我这是在想什么！但看到那张脸又不禁想到如果他身体的各个部分有的长大，有的缩小，那么看上去就不再像自己了，他还会是自己吗？当然，即使谢楼完全不像谢楼，体内的灵魂将依然如故，而且会惊讶地注视着身体的每个变化。那么灵魂与他身体之间有什麽关系呢？他的身体又权利称自己为谢楼吗？如果不可以，这个名字是指谁呢？仅仅是某种非物质和无形的东西吗？有些烦躁地从沙发上起身。

　　“你要是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问江阳，他会解答你，你也累了，先休息吧。”见谢楼没有反应还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楚昊天叫人：“张妈。”

　　不多是进来一个五十上下的妇人。“你带他去楼上的卧室休息吧。”又转向谢楼说：“小楼，这是张妈，以后她负责照顾你，你有什么要求就找她。”说罢径自向楼上书房走去。

　　看见这边的动静，陆江阳过来对张妈说道：“张妈，我带小楼上去，你去歇着吧。”

　　“也好，那麻烦江少爷了。”说罢转身离开。虽是佣人，但从这不卑不亢的举止和楚陆二人对她的态度不难看出，这妇人有着不同于一般佣人的地位。

　　陆江阳坐到谢楼身边，温和地看着谢楼问道：“在想什么？要不要现在去休息一下。”

　　“陆江阳？”“什么？”

　　“你说我是谁的替身。”

　　陆江阳苦笑，这人儿还真不是一般的敏感：“你就是你，何来替身之说？”

　　“我不是傻子，最近发生的这一切，从莫名其妙地跟米欢在一起到遇见你们，你别告诉我说这一切都是巧合！”

　　“的确不是巧合。”谢楼眼睛立泛光亮地看向陆江阳，他也不过就是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蒙蔽了想知道个真相而已。江阳继续说道：“相比你已经知道了柏冰……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又是一个震惊的讯息，谢楼犀利地看向江阳。问道：“我们张的很像？”

　　江阳看他一眼，意味深长。回答道：“是。”又补充道：“但你就是你，你俩的性格可以说是天壤之别，我想无论是谁也不会把你看成是柏冰的替身吧。”

　　“那我现在的这种境况应该怎么解释?”

　　“小楼，你不是妄自菲薄的人。”

　　“是啊，本来我不是。”

　　“你知不知道米欢派了多少人来追你，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形？”

　　这能说明什么？米欢在乎我？嘲讽地嘴角向上一挑，谢楼如是想，只怕是再找不到像自己这么相像地替身了吧。忘不了米欢高潮时的那一声呼唤，就这一声彻底粉碎了谢楼对他的刚刚萌芽的感情。突然间觉得身心俱疲，说道：“我困了。”

　　江阳一愣，看到谢楼眼睛里的疲惫，随即了然，会意地站起来：“我带你去休息。”

　　来到楼上的主卧，依旧是让人舒服的蓝色调。道了声晚安江阳出去。其实此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了，这样的一夜真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躺在床上谢楼如是想。竟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过了一会，一人走进房里，看看床上已然睡熟的人儿，顺眉敛目，长睫抿唇，全然没有了白天时的戾气敏锐，像个全无防备的大孩子侧身仰额。温柔地笑了笑，拉上落地窗的窗帘，为他阻挡住窗外已经开始明亮起来的光线，转身离去。

　　这生命对每个人都不公平也没道理，只能摸向泥泞迎向那阵骤雨由不得你。突来的骤雨这条街一路泥泞，就像人生，不过是一场即兴。整个世界，正在对我们挑衅。就算如此还是得无惧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