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君秦淮梦》书三江

3、第 3 章

　　柒

　　不知怎么的华儿这几日来的很勤，不同于往常那般，烟烟约摸估计是楚夜这几日都留在她这里，华儿心中不适吧，女人总是敏感的。

　　却不料华儿对别的事只字不提，语气里对她满是关心，这让烟烟有点措手不及。

　　对华儿也回礼似的客套起来。

　　半月后送走公主，临走时钱晖说王妃的毒根已去，开口说话，就要看王妃的造化了。

　　微风拂过，庭院中她手握信鸽，眉头紧锁，时日，不多了。

　　漆黑的通道口，火折子发出的光忽明忽灭，黑衣人一个闪身进了密室。

　　从第一个暗格到最后一个，什么都没有，不甘心，又重新翻了一遍，最后一个暗格竟然是，空的? 伸手打开了它，借着微弱的灯光，虎头闪烁，就是他了。

　　一道灯光次亮了里面的人，来的人是楚夜，还有华儿，楚夜的脸，少有的沉，冷冷的，华儿站在一旁，没有表情，身后的下人一把摁住了黑衣人，挑开面罩，是，烟烟。

　　楚夜深吸一口气，拿过她手里的虎符，失望的摇摇头：“是谁要你这么做的?”

　　烟烟并不说话，垂下眼眸不去看他们。

　　楚夜一挥手：“带下去”

　　王府的地牢里，烟烟独自沉思，牢门开了，来人是华儿，华儿慢条斯理的坐下，讥讽的笑道：“我的好妹妹，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烟烟冷笑，挪了挪身子，铁链发出声响，打破了寂静：“芍药，你何必明知故问?”

　　芍药就是华儿，那日她在燕窝里下药，怎奈燕窝被人换了，明明有毒的那碗却被她吃了下去，她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烟烟，芍药，醉乡楼的名妓，却有一个共同的主人，一个共同的任务。

　　烟烟突然问道：“我想知道，你为何没可以重新开口说话，又是怎么让楚夜娶了你”

　　说道这事，芍药脸上少有的得意：“因为，失语散是假的，两碗燕窝，都没毒”

　　烟烟语塞，怎么会，那么，楚夜岂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失语了，那么他为何………?

　　芍药被赶出后愤愤难平，她抓住时机，利用了楚夜的心理，假装怀孕流产，顺利进到王府，目的，只有一个，除掉烟烟，她与烟烟不同，她没有爱到肝肠寸断的人，她什么都不在乎，与其替人卖命等死，不如坐享荣华富贵，这一切，楚夜可以给。

　　芍药走后，烟烟思前想后，楚夜，楚夜，他一片真心，自己却辜负了他，烟烟心中少有的疼，针扎一般，身体的力气也被抽空，突然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牢门又被打开，华服而立，是楚夜，他走上前去，一把捏住烟烟的下巴厉声道：“你为何，为何要骗我，烟烟，呵，或许该叫你陆无双”

　　烟烟惊诧抬头，陆无双才是她的真名，对上那双质问的眼，烟烟又低下了头：“楚夜，其实，我真的不想的，可是，我没办法”

　　楚夜一把甩开她，冷哼，烟烟跌坐在地低着头不敢看他，两人一直沉默，过了许久，久到烟烟以为他已经走了，楚夜才开口：“你不惜装哑来王府，大哥，真有那么好?”

　　她不语，底下的头嵌着含泪的双眼，她点点头。

　　楚夜欲离去，烟烟一把抱住他的腿：“我求你，放我走。”

　　楚夜的身形微颤，转过身眼神射向她：“休想”

　　烟烟心一横拔下发簪直对自己的喉咙：“不放，我就死在你面前。”

　　楚夜忽然笑了，张狂的笑，血腥的笑，笑的烟烟发毛，他摇摇头，不屑道：“你要死? 要死便死，我决不阻拦，不过，你要把我楚夜的骨肉生出来，哼，以死相逼? 老子不吃这套，陆无双，你听着，是你逼我的，休怪我无情。”

　　拂袖而离，留下烟烟一人独自垂泪，难怪近日来身体不适，原来竟是有了他的骨肉，烟烟心里很疼很疼。

　　她不是什么无家可归的孤儿，她的爹是一品大员，她记得很小的的时候就认识楚胤，那时她随父进宫，御花园中，他曾为了就他，从假山上摔下。右臂鲜血淋漓，很小的时候她就发誓，此生无论怎么样，都要报答他。

　　那次出宫，一别十载，五年后再次入宫，楚胤竟将她忘了，经她提醒，才记得无双，她是倾心于他的，甘愿为他做任何事。

　　楚胤有求与她，他要她想办法进陵安王府，偷兵符。

　　一旦成功，他便可借口楚夜失落兵符此等重要的东西，加之罪名，将他除掉，烟烟真的答应他了，因为他的承诺太美好，她记得走的那天，楚胤说，等你回来，我娶你为，妻。

　　楚胤还派了贴身宫女芍药一同前去，只是开始她们并不知道有芍药这号人物，所谓她们，除了烟烟还有杜娘，她们都是一个主人。

　　她真的错了，即使成功，堂堂一国之君怎会娶已为人妻的她，男人最在乎的莫过于女人的清白，可是楚夜没有，他不嫌弃她身在青楼，执意休妻娶她，为此事还与楚胤闹过，这更加大了楚胤除掉他的决心，烟烟的眼角有泪流出，这一次她是为楚夜而流，她真的怕他做傻事，楚胤说过，下下策，便是烟烟的身份被识破，凭他对弟弟的了解，届时楚夜一定起兵造反，一旦他来京城，就会中埋伏。楚胤孤注一掷，是非成败，就看他手上不多的精兵，那支仅有三万人马却训练了五年的兵马对抗楚夜的十万大军。谁胜谁败?

　　方才楚夜的话字里行间都是恨，她懂，她怕，怕楚夜去冒险，她用仅有的玉镯收买了狱卒，要求见芍药。

　　芍药来到牢牢时，满脸得意，却又疑惑，她不明白，烟烟找她干什么。

　　烟烟看见眼前的女人，明知她要害自己，明知，她举报了自己的身份以保自己完全，却还是，双膝跪地，一字字发自肺腑的说：“我求你，带我见他，我保证，这一次后，我会主动离开，王妃之位留给你，永不介入。”

　　芍药不明白烟烟，楚夜，楚胤之间重重，自是不相信烟烟的话，她笑了笑道：“我凭何信你? 放你出去等于放虎归山，我好不容易等来的这天，凭什么?”

　　烟烟起身，目光如炬，声音冰冷：“若你不答应，我保证，我保证，不出半月，你会和陵安王府一起葬于此，信与不信，随你。”

　　烟烟的表情与语气根本不像骗人，芍药点点头。

　　可惜，迟了，楚夜早在昨夜，点兵出发。

　　烟烟快马加鞭想要赶上他的军队，累死了三匹马，奔波五日，才到久违的京都，那里尸横遍野，破了的战旗迎风飘着，犹有士兵还有气息，烟烟一把抓住他，焦急道：“楚夜呢? 他怎么了”

　　那名士兵满身是血，拼劲力气突出几个字：“我们…..中….埋伏了….王爷……被捕了。”

　　烟烟跌落在地，她的手抚上那名士兵的眼睛。

　　嘴里喃喃，楚夜，楚夜…….。

　　尘埃真的落定了吗?

　　捌

　　金碧辉煌的皇宫，少时熟悉的御花园，短亭里，陆无双跪在一个身着龙袍的男人面前，看着他得意的笑容，想起另一张相似脸，心下作痛：“皇上，求您，让我见见他。”

　　男人起身将她扶起，没有回答：“无双，聪明过人的弟弟第一次如此草率，如此愚笨，你，功不可没。留下吧，待在朕的身边，朕封你贵妃，可好。”

　　贵妃? 讽刺的词，离开之前怎么说的? 要明媒正娶，贵妃，后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不是她想要的，无双的双手抚上小腹，从未有过的幸福，她笑了笑：“不了，我已不再是一个人了。”

　　楚胤震惊，他以为楚夜爱上了无双，可，无双也爱上了楚夜，甚至爱的比楚夜早。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无双在想，从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吧，否则，那晚在醉乡楼又怎会心甘情愿?

　　她又重新跪下：“皇上，一定要杀他吗? 我求你…..。”

　　“君无戏言，你要什么朕都可以依你，唯独这件事。”未出口的话被打断，无双了然，这一天楚胤等的太久，又岂会轻易放过楚夜。

　　无双再次要求去看他，楚胤答应了。

　　天牢的门被打开，微微烛光映出楚夜俊逸的脸，他看见无双似有惊讶，他以为无双已经与皇帝双宿双栖了，又怎会来看他?

　　无双彷佛看透他的心思一般，坐到他的一旁，天牢环境还可以，毕竟关押的不是普通犯人。

　　无双打开饭盒，里面是她亲自做的菜，还有酒，她倒了一杯给他，又拿起筷子夹了菜递到他嘴边，楚夜乖乖的吃了，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样吃了所有的菜，他们未说过一句话，收拾的时候，楚夜盯着她的脸出神，突然问道：“你，有真心爱过我吗?”

　　你，真心爱过我吗? 无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记得很多年前她问过楚胤同样的问题，楚胤没有回答，后来她也明白了，一国之君的爱不属于任何一个人，他的爱属于天下的人。现在楚夜问了同样的问题，这个曾经深思她的男人，肯为她去死的男人，还有，是她深爱的男人，她当然爱。

　　只是年少的愧疚在心底抹之不去。

　　无双不想让他带着遗憾走，刚要开口，一群官兵来到牢中，将楚夜押起：“楚夜，行刑了。”

　　无双疯一般的将他们从楚夜身上推开，泣不成声：“我不许你们带他走。”

　　楚夜释怀了，他笑，如第一次一般，温柔明媚：“这一生我只任性过一回，输的很惨。可我不后悔。无双，烟烟，好好的活下去，忘了我吧。”

　　话一说完就被带了出去，无双却还沉静在那里，他说，只任性过一回，输的很惨，却不后悔? 突然她懂了。

　　楚夜唯一任性的那一回便是与楚胤吵架执意娶她，殊不知，楚胤巴不得。

　　泪水更加汹涌，她大步追了出去，忘不掉啊，如何忘。

　　刑场上，人山人海，无双穿过人群，终于看见楚夜，也听见的行刑官大呼：“时辰到，行刑。”

　　她对上楚夜的眼大叫：“我爱你，我爱你啊。”

　　人头落地。有人尖叫，有人叹息。，不久人群散了，只有她纹丝不动

　　他听见了吗? 应该听见了吧，分明看见他最后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满足的笑。

　　御花园假山上，她站在那里。这，恐怕是最后一次来这里了吧。一切缘起缘起缘灭，都因此处啊。爱错了人，待发现时已太晚。

　　风吹起她的裙摆，下了山，她抬脚准备离去，迎面撞上一个人，无双看她的脸，满是皱纹，发鬓皆白，是宫里的老嬷嬷吧。

　　老嬷嬷看着她从假山上来，拉住她的手摸摸糊糊的责备：“哎呦，姑娘，这假山可不能随便上哟，二十年前，小皇子淘气，不好好读书，偷偷来到这里玩，唉，谁知道啊，却救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姑娘，自己跌了下来，哎呦，那手臂，哎，老奴至今都记得。”

　　无双惊得说不出话来，小皇子? 楚夜说过他排行最小，而楚胤是大皇子，既然如此，那他为何说自己叫楚胤?

　　无双拉住欲走的老嬷嬷：“请问您，那为什么当时他对那位姑娘说的名字是大皇子的名字?”

　　老嬷嬷年纪大了，回想起当年的事，叹气道：“哎，还不是贪玩怕被骂吗，当年我就是伺候他的嬷嬷，那时我躲在一旁吓得不敢出声，小皇子差点就死了呢，哎呦，造孽哟。”老嬷嬷似对无双说又似自言自语，慢慢的走远了。

　　空留无双一人呆呆的说不出话，泪水肆无忌惮布满面颊，她终于明白那日三更在王府的后院德仪公主所说的那句话: 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难怪他再次入宫，楚胤会不认得她，原来他，并非他。

　　算算时光，从初识到再相遇，相知，相爱，二十年了，物是人非，

　　后来楚胤察觉了无双其实不再想帮他，便以她父母的性命要挟，无双不得已而为之。

　　陵安王造反被处决，皇帝应了无双的要求将王府留给了她，那里有她与他的点点滴滴。芍药早就在楚夜出事时没了踪影，无双散了府里的人，只留下了老管家。

　　来年，她诞下一子，取名，思夜。意，思念楚夜，她的夫君。

　　思夜年长一点的时候会伸出肥嘟嘟的小手，指着楚夜的牌位疑惑的问：“娘，您为什么老对着爹哭? 爹看到了会心疼的”

　　无双拉过他的手擦干了泪：“夜儿说的对，娘不哭。”

　　于是落英缤纷的后院，她又会娓娓道来她和楚夜的故事，你爹是一个英雄……………….

　　楚夜，你在天之灵，看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