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Day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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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万里高空被风轻飘飘地吹到软绵绵的棉花堆是什么感觉？
大概就是此刻束鸢的心情。
一整天的忐忑平稳落地，她才意识到原来她是多么希望他能承接自己的情绪。
模特是最好的出口，更是她的迫切需求。
“你放心，不白干，我按市价支付报酬。”束鸢扬了扬手机。
她不是贪心的人，有来有往是成年人维护关系的纽带。
贝烜掀了下眼帘，上翘的唇角稍稍抹平。
饭后，束鸢想帮忙收拾，又被他推出厨房，他笑着打趣，让她再睡一觉。
束鸢大窘，跺跺脚，干脆如他所愿。
当然，她不可能心安理得地打盹，她还记得带他逛浮珊岛的约定，她计划等会儿就落实到位。
等候的时间很无聊，她不想刷手机，视线落在茶几上的体育杂志。
杂志封面是一个东方面孔的网球运动员，她认出这位是唯二斩获ATP500赛事冠军的大陆男单球员赵章——也是她好友疯狂迷恋的对象。
束鸢掏出手机，拍下封面。
好友去现场看过赵章不少比赛，同款球拍球衣乃至私服更是买了无数，收到照片应当很开心。
束鸢唇角不自觉地上翘。
“你喜欢？” 贝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束鸢翻页的手忽的一抖，杂志掉在茶几上。
不知他何时收拾好厨余，也不知他看到自己多少犯傻小动作，束鸢遽然拘谨。
可以解释么，她其实不是看脸说话以及看身材说话的人……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动你东西。”束鸢连声解释。
贝烜耷拉下眼帘，视线下坠的途中不经意扫过她的手机。
屏幕停留在微信聊天页面——首先是她发的，猜猜我看到了谁？对面回复一个问号，束鸢紧跟着发出杂志封面照片，然后换来对面一串“啊”。
贝烜揉了揉眉心，拾起杂志：“喜欢的话送你。”
微信震动，束鸢看到好友回复——你从哪里搞到的，这本杂志太小众了，国内根本没货，我找了好几个圈里的代购都说不一定能买到。
婉拒的意向产生动摇，贝烜已经将杂志递到她面前。束鸢接过来，翻找定价：“我把钱转给你。”
嗤笑短而轻，束鸢抬眸，贝烜面色淡淡的，难不成是她听错了？
贝烜：“不用，反正我也不想看，扔了浪费。”
奇怪，她睡觉的时候，他不是在看这本杂志，怎么又不想看了呢？
束鸢犹豫片刻，还是打消探究的念头，人际交往最忌讳交浅言深。她同贝烜算不得深交吧？
她点点头，小心的将杂志装进帆布袋里，然后邀请他：“要不要出去走走，说好带你逛浮珊岛的……”
“算了，我有点累。” 贝烜走到角落的单人沙发坐下，高大的身躯蜷在小小的沙发里，拇指抵着太阳穴揉按。
束鸢：“你身体不舒服？”
贝烜：“没，就是有点累。”
束鸢走近，蹲下瞧了瞧他的脸色，倒是没什么不对劲。她倒了杯热水放在茶几上，然后提议：“要不你先休息？我傍晚再来找你？”
贝烜没吭声，他一直皱着眉，束鸢叮嘱他如果不舒服，可以联系自己，便独自离开。
今天气温格外高，五点钟的日光执意将热浪延续，带着攻城略地的气势来势汹汹，不过刚出院子，束鸢就热得汗流浃背，短短百来米的距离变得望尘莫及。
幸亏海风不吝啬，吹起她的发梢，吹走些燥热烦扰。路程近半，有间冷饮店可租赁自行车，她干脆租了一辆。
回家一路下坡，踩动脚踏板的那一刻，风的力量将她送出很远，她好似在云间，在滑翔。
所有不具名的情绪在这一刻都被落到脑后，连同那些快乐的、烦扰的，此刻的她是无拘无束的风筝。
加速冲刺回民宿，束鸢把自己摔在床上，空气中淡淡的橙花香钻进鼻腔，忽然有点怀念木质的香调。
她翻身掏出杂志。
这本杂志装帧精良，里页内容大多与网球有关，剩下小半则是奢牌和运动品牌广告。束鸢不爱运动，也不爱看体育节目，对于网球更是一窍不通，唯一略有了解的球员就是好友偶像赵章。
她百无聊赖地翻看，不自觉又想到贝烜，他怎么样了？
掏出手机打算慰问，字打到一半忽然想起他的脸色，不像是身体不适，更多的是心情宕到谷底。
为什么呢？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自己贸然联系，会不会令他更加烦扰？
视线不知不觉落回到杂志上，封面上的男人矫健强壮，流畅的肌肉线条像极了贝烜。她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什么，可仔细一想，什么都没有。
纠结的时间过得很快，直到拿起画架出门，束鸢都没能发出慰问消息。
她自己的心情都一团乱麻，又有什么能力安慰别人。
今天等待日落的游客依旧很多，她快步走下礁石，寻了个人少之处支起画架。
日头西斜，天边的流云渐渐染上艳丽的色泽，束鸢提笔，巨大的彩色棉花糖被拓印在画纸上，只添寥寥数笔，躲在棉花糖后的斜阳就冒了头，露了怯，把绚丽悄悄染在纸上。
今天的落日在画纸上活了过来，不再暮气沉沉，她好像读懂了主美的诉求。
束鸢出神地望着画作，明明画得不错，却觉得缺了点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放下画笔，她托腮沉思，末梢神经勾着她的手，一路摸向手机。
海风猎猎，不小心吹飞画纸，她起身去赶，却追不上风吹远航。画纸混入鸥群，又飘向天际，渐渐变成一点再也追逐不到的像素。
束鸢怔怔出神。
很奇怪，这一刻她的心头的枷锁好像打开，莫名松了口气。
她选择遵循手的意愿，点开龙猫头像，拨打语音。
一声过后，语音接通，沉而缓的男声如二重奏，在耳畔、在身后——
“回头。”
斜阳洒落灰烬，海鸥振翅盘旋，高大的男生飒飒而行，一步步向她走近，世间的一切美好在这一刻凝聚。
糟糕，她好像耳鸣了，只有噗通噗通的心跳回荡在耳际。
她张张口，风塞住喉咙，抬抬眸，斜阳糊住眼睛。
心跳得太快了。比一公里长跑，比五公里骑行，比她参与过的所有运动都快。
说不清为什么会紧张，是白日里那些不具名情绪的延续，还是旁的什么牵引？
“你来了。”她必须说点什么，掩盖心跳的失序。
贝烜的视线越过她，落向不远处的画架：“抱歉，我迟到了。”
“没有，是我来得早。”
贝烜：“需要我怎么做？”
束鸢指挥他在礁石上摆造型，或坐或立，或远眺天际或凝视海底，比专业模特更吸睛。她忽然可惜，自己握着的怎么只是画笔呢，若换做相机，应当可以记录更多美好。
星光拉开夜的序幕，束鸢草草画下两份速写，一份他侧坐在礁石上，夕阳在他侧脸镀浅浅的霞光，光影变换，他在介于虚与实的两界交替潜行。她几乎就要分不出，他是真实存在，还是妄想的虚影。
另一份速写，海鸥踏浪而来，浪花飞溅，鸥浪齐鸣，他逆光而行，向着她一步步走近。金乌渐沉，如巨大的命轮，在时间海里悄无声息地勾勒出交错的命运。
两幅画尚不能算作终稿，但她很满意画作意境，也满意于自己创作状态，这是她入行以来，第一次体验到心理学中的心流状态。
她收起画笔，合上画架，轻轻叫他一声，告诉他可以收工了。
贝烜摆摆手，没动，仍旧坐在原地。
她很快收到他发来的微信——“你先走”。
人都会有心事，都有情绪低落时。或许是一片落叶牵来久别的记忆，或许是一声虫鸣唤醒少时的哀伤，亦或许是像她一样，事业受挫碌碌无为。偶尔放空，偶尔沉溺在负面情绪，并不失为与自己和解的方式。
束鸢没有打扰他，也没有离开，她也坐在原地，像慢镜头一样，逐帧放映着短短一日的经历。
《了凡四训》说，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到她这里，不必浪费光阴等待今日，昨日种种已如昨日生。
她因画不出向死而生的落日，被困在一隅。又因一个不确定因子的闯入，拨云见日觅得良机。
心情骤然开阔，她已经不再需要日日临摹，就可以交出满意答卷。
答案在前方，在脚下，在眼前。
只是，剩余的时间，她该走还是应留？
束鸢的目光终于聚焦，从天边停在身前，久久望着那抹背影，说不出的遗憾。
你偷看我——
龙猫头像骤然弹出的消息令束鸢心虚，她蓦地掩眉耷眼。
可是旋即她又想，怕什么呢，反正就要走了，她连他家住何方，今年多少岁，从事什么职业都不知道。他们相比于陌生人，只是多一个添加微信的关系。
束鸢：你若没看我，怎知我看你？
很直白的表述，是她不同以往的咄咄逼人，她忽然就想这么说。
贝烜：是的，我在看你。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Day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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