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时》澍舟

35、第三十五章

　　推开清吧的门，外面已经下起雨。
　　清吧外面是一条小街，
　　下午四五点的的天气本来就灰蒙蒙的，隔着厚厚的雨幕，能见度变低。但她不得不走，将手机放进裤兜里就顶着包跑了。

　　跑远，在一家有屋檐的咖啡厅前停下，宋予希拍了拍身上的水，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跑了，再跑就跟在海里徜徉没什么区别了。
　　她想进去咖啡厅里坐一坐，刚推门要进去，顺便拿出手机的那刻却发现手机没电了，付不了钱。
　　其实出门的时候就剩百分之二十的电了。
　　她本想以这个理由早些离场的，没想到现在让没钱喝一杯热乎的咖啡了。
　　她只能在外面的有雨棚的露天位置坐着，等雨停。
　　还好老板没出来赶人，只是在里面看了看她。

　　宋予希望着这条巷子口，有行人撑着花花绿绿的雨伞来来往往，她想着现在这个时间，徐舒然可能快到那边了？
　　还好跑了。
　　她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的心思转到路线上。这条小巷比较隐蔽，弯弯曲曲的，她没来过这里，待会儿该从哪边走呢？

　　雨下个不停。
　　似乎没有要停的趋势。
　　身后深厚的棕木色的门忽然嘎吱一声开了，老板探出头：“姑娘，需要伞吗？”
　　宋予希回头，想说什么的时候，话忽然收回去，问：“老板，能借一下充电宝吗？”
　　男老板通情达理，敞开门：“进来吧。”

　　咖啡厅面积不大，但是装修精良，流淌着平稳的音乐。
　　很适合办公的一个地方。
　　客人也不多，除了她还有五六位，还有两名学生在这里写作业、窃窃私语的学生。
　　宋予希给手机充上电，点了一杯焦糖咖啡，拿着充电宝到了角落的一个位置。

　　刚开机，谢心的消息就发了过来：他到了，希希。
　　谢心：我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儿？
　　谢心：对不起。
　　谢心的电话来了。
　　宋予希微愣，接了起来。
　　“对不起希希，你现在在哪儿？”谢心说，“我和林清屿去找你。”
　　“不用，我快到家了。我没事，也没怪你。”宋予希说，“只是我和他不能见面。”
　　“对不起……”
　　“真的没事。”
　　把谢心安慰好了，宋予希陷入沉思。
　　看着眼前的木条纹桌子，她发呆。
　　眼看这里人渐渐多了起来，谢宋予希才走出去，又在门口坐下。
　　看起来雨快要停了，再等一会儿，就可以走了。

　　不知怎地，手里的手机没拿稳，摔了下去，又掉到台阶下面。
　　这是一个不算矮的台阶，有围栏围着，旁边就是人行台阶，有五六阶的样子。
　　这个高度不知手机还能否完好。
　　宋予希淋着雨，到下面捡起连手机壳都甩掉的手机，都捡起来后，发现后面玻璃面全碎了，摸起来起起伏伏。看着跟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
　　她按住机键，却已经无法开机。
　　她想试图拯救一下，心疼到连淋雨都不管不顾。

　　忽然，头顶上空似乎晴了。
　　她忽然感觉不到雨水顺着她的脸流下来。
　　上方响起滴滴答答的声音。
　　她抬起头，一把黑伞撑在她头顶。
　　滴滴答答。

　　雨水噼里啪啦敲在黑色篷布上面。
　　她仰着头,偏了一寸的目光,与一双深邃有力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这双眼睛看着她，不带任何感情温度。
　　“徐舒……”她说不出口。

　　他今天穿着一身略显正式的正装。黑色的衣料衬托他的皮肤更加冷白，与他的眼神一样冰凉。
　　雨下得更大了，下得更急了。

　　徐舒然没说任何话，将伞塞进她手里，然后他自己走上了台阶，推开咖啡厅的门，走了进去。
　　门开时，咖啡厅里的漫出来的味道，让宋予希渐渐回过神来。
　　隔着棕色的玻璃，她望着里面那道不切实际的背影。
　　他……真的徐舒然？

　　宋予希就站在原地没走。等到徐舒然出来的时候，她看过去，他回避自己的目光，宋予希走过去，将伞递还给他。
　　徐舒然看过来，声音淡淡的：“你拿着回去吧。”
　　她摇头。
　　他笑，跟对陌生人一样的疏离的笑：“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你拿着吧。”
　　说完，徐舒然收起笑容，转身要走。
　　宋予希拉住他。
　　他袖口处湿漉漉的，却沾着他滚烫的温度。像有一股电流，顺着她的手臂，到了她的心脏。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不由她自己控制。
　　伞不知怎么就落到了脚边，躺在有一束小雨水流淌的水泥地旁边。她靠了过去，抱住他的手臂，头靠在他肩膀处。
　　她脑海里一片混乱，身体却动弹不得。
　　抓住他袖口的手渐渐握得更紧。

　　十分钟后，车里有股淡淡的木质香气，不知从哪个方向传过来的，好像四面八方都有。
　　宋予希头上是徐舒然的一件黑色外套，她拿着，擦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卷卷的头都直了。
　　头顶的头发都塌下去了。
　　她现在这样应该很丑。
　　徐舒然在旁边回消息，她就这样慢吞吞擦着头发，时不时偷看一下他在做什么。
　　车子位于巷子外面的一家停车场里。不开雨刮器的话，大雨冲刷着玻璃，看不清前方，跟在瀑布里似的。
　　徐舒然似乎也知道现在不可以走，所以只开了空调，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看着他在看手机，真的很想问问他有没有收到自己的邮件。这也算是一个合适的聊天话题。也可以缓解刚刚的尴尬。
　　“那个……”宋予希一边用衣服的袖子挡着自己脸一边说，“高骏呢？”
　　“走了。”他说。
　　“噢。”宋予希咬了咬牙，“昨天真的很抱歉。”
　　他没说话。倒是手机消息来个不停。车厢里渐渐弥漫出一股尴尬的意味。
　　宋予希将用来擦头发的外套从头上扯下来，抱着，靠着安全带的方向，望着车窗哗啦啦的雨，也不说话了。

　　安静了一会儿，他像终于忙完了，将手机放中间置物盒里，手臂搭上他那边的车窗，也看着外面。
　　似乎所有的千言万语，都被这雨水所取代了。

　　宋予希喃喃道：“我给发的邮件你收到了吗？”
　　徐舒然沉默。
　　她看向他。
　　他目光里没有想说话想回应的欲望。

　　那就是收到了。没回而已。
　　她又看回车窗。

　　过了会儿，雨势稍微小了些，徐舒然开车离开停车场。
　　走到半路，前方路堵住了，水泄不通，徐舒然似乎非常烦堵车，到了一个拐弯处时，想也没想就拐进去了，然后朝反方向开。
　　宋予希以为他要绕很大一圈路，他却直接开到了一座小区，到了地下停车场。
　　一到地下停车场，周遭空气都变得凉飕飕了。
　　车子挺好，他拿着手机，却没开车门。
　　他看着前方，似乎不想看着她说：“去我家坐会儿？”

　　对徐舒然，宋予希感受到的是完全的安心感，以前如此，现在也如此，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哦。”她开门下车。
　　徐舒然绕到她这边来，似乎看了看她手里抱着的他的衣服，又看了看她，没说什么：“走吧。”
　　宋予希就这么跟过去。

　　他似乎不在这里常住。
　　门打开的时候，她看到里面的沙发家具都用布盖着，他走进去才掀开，然后开了窗。
　　宋予希走进去，他说随便坐。
　　宋予希走到沙发，这里很快被他收拾得透气干净，即使没开灯，也竟比外面的暴雨天气还要明亮些。
　　然后徐舒然走进厨房。

　　宋予希看着前面茶几上放着徐舒然刚刚从车里拿上来的一袋子矿泉水，心想他就是不在这里常住。不然怎么连水都没有。
　　宋予希走到厨房门口，看着他在擦厨灶周围，宋予希问：“需要帮忙吗？”
　　徐舒然看了她一眼：“不用。客人就坐着。”
　　话语里分明在跟她撇清关系。

　　宋予希却听出来他情绪里的一丝愤怒。
　　比刚刚陌生人般疏离的态度要好太多了。
　　她的心稍微有些放松。
　　她似乎终于找到这个人的情绪切入口，以及他们关系改善的一道切入口。
　　虽然她觉得，想得到他的原谅是一件很不要脸的事。

　　等一切收拾的差不多了，徐舒然从厨房里出来，到茶几上拿出一瓶水喝。他看了眼袋子，又看向她：“你不渴？”
　　“我刚才喝了一大杯咖啡。”宋予希说。
　　雨还在下。
　　徐舒然喝下一整瓶水，然后拧上盖，发现没垃圾桶，就放桌子上。
　　“哦。”他说，然后准备朝其他房间走。

　　宋予希站在落地窗旁，看着他：“等一下。”
　　徐舒然停下来。
　　宋予希问：“能聊聊吗？”
　　徐舒然似乎是觉得好笑，嘴角扯了一下，走过来，也站在落地窗旁，她的对面。
　　“聊？”徐舒然眼里都是讥讽，“我们能聊什么？有什么可聊的？”
　　宋予希做好的心理准备在这一刻，全垮了。

　　她强撑着脸面说：“昨天的事……”
　　“昨天的事？我就当我昨天没去过KTV，”他说，“更没什么可聊的。”
　　宋予希说不出话。
　　徐舒然的情绪像是被点着了，说：“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不要跟我提起从前。”
　　宋予希心脏紧紧绷住，看着木头地面，不敢看他。
　　“从前已经失去意义了。”他不紧不慢道。

　　“你有女朋友了？”宋予希忽然开口。
　　说完他就沉默了，她越来越紧张，暗自开始后悔说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