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时》澍舟

33、第三十三章

　　一周后的周日，宋予希在工作室忙到下午四点半多。
　　收起电脑，放进包里，离开这里。
　　到了楼下，隔壁包子铺传来小笼包和酸汤水饺的诱人的香气。她刚想沿着这条街走会儿，手机突然响了。
　　是楚筱玥打过来的。
　　“吃饭了吗？”楚筱玥上来就问。
　　“还没。”宋予希说。
　　“我们突然聊到你，要不过来一起吃个饭？”
　　宋予希心空了一拍。
　　“就我和高骏，还有个朋友，来不来？”
　　“……行。”

　　宋予希知道楚筱玥说的朋友不可能是徐舒然才答应的。只是到了火锅店门口，推门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有些期待或许真是他来了，可是又怕真的是他来了。
　　推门进去，这个时间店里顾客还不算少的，只见楚筱玥和高骏坐在靠近门的那桌。
　　他们两个人对面还有个宋予希看着熟悉的女人。
　　“予希，来了。”楚筱玥招招手。
　　高骏站起来打了个招呼说去拿喝的，就走了。

　　宋予希坐到楚筱玥旁边，放下包，听到楚筱玥给她介绍道：“于紫珠。”
　　宋予希冲于紫珠点了下头。
　　于紫珠笑：“我是不是见过你？”
　　宋予希点头：“我们一个学校的。”
　　“我就说。”于紫珠笑道。

　　楚筱玥似乎有点吃惊：“你们当时在学校里不怎么熟吗？”
　　于紫珠：“不熟。”
　　宋予希只是笑了笑。
　　大二那年篮球赛，就是于紫珠替她们系的男生上场的。
　　跟徐舒然认识。
　　现在又跟楚筱玥他们这么熟，那就代表……

　　后来通过对话，宋予希了解到于紫珠现在在做法务工作，一个游戏公司。
　　虽然他们没提及徐舒然的姓名，但是宋予希从于紫珠眼里看到刻意隐瞒的意思，提到公司的时候，还看了看她。
　　宋予希笑。

　　高骏绕到后门，贼兮兮地朝里面看了一眼，然后打开铁门出来，拨通了某个电话。
　　可以听到后厨炒菜的声音。
　　电话通了。
　　“嗨哥们儿，下飞机了？”高骏道，“出差一周了，想你。”
　　徐舒然声线缓缓，似乎没什么情绪，从电话里还能听到他那边行李箱滑轮摩擦地面的声音：“想我就备好菜等我。”

　　“嘿，那肯定的！”高骏说，“那什么，你多久能到啊？”
　　“一个小时吧。”
　　“行。”高骏说，“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这事本来上周要跟你说的，谁让你临时出差了。”
　　“……你倒闭了？”徐舒然说，“只能请我吃西北风了？”
　　高骏乐了两声：“行，心情挺好，快来吧。”

　　刚要挂电话时，高骏忽然又想起什么：“——等等，我问你个事。”
　　“嗯。”
　　“就是有一个你非常讨厌的人忽然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怎么样？”
　　“非常讨厌？不是一般讨厌？”
　　“差不多吧。”
　　“我无所谓。”徐舒然说，“我又不跟他过日子。”
　　“……”高骏无语了，“来吧来吧，快来吧。”
　　电话挂断。

　　反正早晚得见吧。
　　云安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见一面，趁早把过去所有说清楚，总比拖拖拉拉，感情永远在原地踏步要好得多。

　　高骏转身拉开门，回到餐厅里。
　　宋予希吃了也就十分钟，忽然接了一通电话，听着里面还挺急，要走。高骏急了，站起来：“那你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吧。”宋予希似乎很疑惑他为什么这么着急。
　　“这么多呢，我们吃不完，要不一会儿带朋友也来吃？”
　　“不好意思，我要去机场。”宋予希说，“应该来不及的，拜拜我先走了。”
　　高骏傻眼了：“怎……怎么你要去机场？”

　　宋予希没听到这句话，已经拿着包冲了出门外了。
　　高骏气得牙疼。
　　早知道我让阿然在机场等等多好呢！

　　宋予希忘了朋友兼事业伙伴谢心今天回国。
　　说好了要去机场门口接她的。
　　谢心15岁就待在国外，一直在那里生活，对这边的路不太熟悉。

　　路边叫了辆车，宋予希就往机场赶。
　　等赶到机场时，看到出站口外，谢心穿着牛仔超短裙坐在白色的大行李箱上，脖子上挂着脖枕，低头狠敲着手机，长长的粉色镶钻美甲在手机屏幕上发出哒哒哒的控诉音。
　　宋予希走过去。只见谢心在发朋友圈——说她被最好的朋友抛弃，独自苦苦地等在机场门口，在线等一个好心人来接她。
　　宋予希叹气：“对不起，我记成明天了。”

　　谢心将染成金色的卷发撩到肩后，推了推黑漆漆的墨镜：“没事，在线等夏清屿那个傻子来接咱们！”
　　“……”

　　晚上ktv包厢里，灯光轮转，一炸一收。
　　谢心和夏清屿的脸上被轮转的五颜六色的灯光一番一番地照着。他们拿着麦克风，尽情地唱着——“咆哮”般对唱。
　　“I love you————you————you————！！”
　　宋予希的耳朵嗡嗡的。
　　去洗手间，宋予希刚推开包厢门，跟正在开对面vip红色大包厢门的楚筱玥看了个正着。对方的表情立刻从平淡转为无与伦比的惊讶，张大嘴巴，像是看到了怪物。
　　高骏就在楚筱玥身后，也看了过来，也张大嘴巴。
　　“好家伙，得来全不费工夫。”高骏喃喃道。
　　宋予希没听明白，跟他们两个打了个招呼就朝洗手间的方向走。

　　洗手间在走廊差不多前面的地方，临近拐角，宋予希转进洗手间的时候，似乎听到拐角处传来于紫珠的说话声和两个人的脚步声。
　　宋予希没多想，走进了洗手间。

　　推开包厢门，谢心和夏清屿在休息，谢心在专心切歌，夏清屿喝可乐润喉，看到她回来，夏清屿耷拉着嘴角：“希姐你陪她唱吧，我嗓子不行了。”
　　“……”宋予希，“你们这么唱，明天嗓子又要说不出话来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谢心站起来，清清嗓子，将麦克风举到嘴边又要开始唱起来。
　　看那表情，已经开始进入状态了。
　　宋予希坐到沙发。

　　盯着屏幕上mv开始播放，宋予希莫名想到刚才的场景，楚笑玥高骏都来了，徐舒然过会儿会不会也来。
　　想到待会儿有可能和他同时待在同一层楼上，宋予希紧张起来，频频望向黑色的包厢门。企图能从上面的玻璃看到对面包厢的情况。

　　工作人员推门进来，拿来几瓶饮料。
　　推门的瞬间，对面包厢也推开门。
　　一个身着黑色短袖、深灰色长裤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看向走廊的一侧，身后的包厢门自然关上。
　　然后他朝着他所看的方向走去，消失在了对面的包厢门口。消失在了宋予希的眼前。
　　她这边的包厢门，也自然地关上，晃了晃，然后彻底归于平静。
　　仿佛她刚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是徐舒然。是他。
　　时隔四年零七个月，她还是能一眼将他收入眼底。

　　包厢里，楚笑玥和于紫珠在飙歌。高骏无聊，撑着头看他们，很快于紫珠把麦克风给他，高骏乐了，拿起麦克风飙高音去了。
　　徐舒然正在处理工作邮件。
　　听见这狼嚎，他蹙了蹙眉，抬头看了眼高骏，他真想把高骏从包厢里丢出去。
　　于紫珠走过来给徐舒然递了瓶饮料：“还没忙完？就你没唱了。”
　　“我不喜欢唱。”他说。
　　要不是高骏拉他过来，他现在应该在办公室处理工作。
　　“嗯……这样啊。”于紫珠也没再说，坐着听那俩唱将飙歌。

　　一个小时后，四个人走出包厢，楚筱玥看了眼手机不安地说：“天气预报说外面在下雨欸。”
　　“咱有车你怕啥？”高骏道。
　　楚筱玥收起手机，看了眼对面的包厢，又看看高骏，然后又看看徐舒然：“我就这么一说。”
　　徐舒然没感到什么不对，和他们一起坐电梯下楼。

　　电梯门向两边拉开，哗啦啦的雨声传过来。外面下着倾盆暴雨，还打了个闪，而后是轰隆隆的雷声。
　　门口站着几个人，似乎是觉得雨大，不敢走的。

　　这个天气，有车确实也不太赶走，雨水太大不好开。
　　高骏走到边上，点了支烟。
　　徐舒然收回目光，看向别处。外面像是一个餐饮俱乐部似的地带，许多餐饮小铺还开着灯，雨水打湿玻璃，有几位客人，站在屋檐下等餐。
　　徐舒然看着不能走的雨幕，陷入沉思。

　　“诶诶诶，你扶着点，别让她摔了！”一道焦急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接着一道雷轰隆隆打起来。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夏清屿，早知道不和你一起出来了，每次和你出来不是堵车就是下雨下雪，你克我啊！”染着金发的女生和一个男生一起搀扶着一位喝醉的姑娘走上台阶。
　　徐舒然皱起眉。
　　那喝醉的姑娘戴着大一号的绿色鸭舌帽，看着不太合适，挡着上半张脸。

　　走到楼里，三个人停下后，金发姑娘一把摘下那帽子扔给男生：“拿走你的破帽子，给我们希希带绿的，你什么人？”
　　那男生一把扣到自己的脑袋上：“你懂个屁。”
　　徐舒然看着金发女生将中间那名喝醉的女生的棕色长卷发从侧脸轻轻拨到耳后，而后他的身侧同时响起两道微小的唏嘘声——分别来自楚筱玥和高骏。

　　“坐会儿坐会儿。”金发女生搀着宋予希到门口的长凳，上面看着灰尘很脏，金发女生二话不说从男生手里躲过纸巾，擦了会儿，似乎发现擦不干净，不管了，直接让宋予希坐了上去。
　　宋予希脸红彤彤的，喝得似乎不少，意识看起来很迷茫。
　　“希希喝点水。”金发女生说。
　　宋予希喝了，喝了一小口，突然整个人趴到腿上，大概以为她要吐，金发女生把男生的帽子摘下来，给宋予希接着。
　　宋予希没吐，缓了一会儿，似乎缓过来了，缓缓抬起头来，眼神迷离，看向前方。

　　徐舒然盯着她。
　　忽然就对上了宋予希的目光。她似乎奇怪他为什么看着她，疑惑地看了一会儿，要起身过来，金发女生赶紧把她拉住。

　　金发女生看了眼徐舒然，小声跟宋予希说:“别别别，这么好看的清醒了再追，清醒了再追，不然后悔一辈子……”
　　宋予希被金发女生抱着，似乎终于发现自己过不来，抬起手指，指着徐舒然：“你你你……”
　　楚筱玥和高骏都紧张了，盯着徐舒然。

　　“你你你……你长得……”宋予希咽了咽口水，似乎醉酒很难受，低下头又重新抬头，看着他，“有点好看。”
　　徐舒然看着她，没说话。
　　金发女生捂住额头：“一不做二不休，那不如今天加个微信等清醒了再聊呗。”
　　“能加个微信吗？”金发女生刚说完，宋予希就紧跟着说，眼神诚恳。
　　所有人都看向徐舒然。

　　宋予希似乎很挫败，看向金发女生：“心心，怎么办？人家不加。”
　　“看我的。”金发女生示意那个叫夏清屿的男生过去扶住宋予希。

　　然后金发女生整了整头发走到徐舒然面前：“那个，不好意思，我朋友醉了，但是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她平时不会这样的，也不爱喝酒，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喝这么多，可能单身太久了？”
　　金发女生继续说：“所以，如果方便的话，大家可以互相认识认识？”
　　高骏笑了声：“我觉得可以。”
　　金发女生投去赞赏的笑。
　　徐舒然看了眼醉醺醺的宋予希，旁边男生拿着开着盖的矿泉水关问她想不想喝水。
　　“抱歉。”徐舒然说，“不太方便。”
　　金发女生嘴角的笑意僵了下，继续道：“为什么呢？你有女朋友了？”
　　“不是。”徐舒然侧过身，看着楼外说，“不想给而已。”
　　“……行。”这话几乎是从金发女生牙缝里咬出来的。然后她转身回去继续照看宋予希。

　　正当徐舒然想走出去时，宋予希忽然站起来，朝他走过来，但是又站不稳，到他身侧时像没了力气，直接趴在他身上。
　　徐舒然浑身一僵，看着她，错愕不已。
　　“为什么不加啊？”她说。
　　“……”
　　“你长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为什么不加啊？”宋予希说，“我很丑吗？”
　　徐舒然想了半天，最终没有说话。这么多人在场，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金发女生赶紧就过来把宋予希拉走了。

　　徐舒然转身，赶紧走出了大楼。外面雨势不减，身后的一切似乎都离他越来越远。
　　他回到车上，关上门。
　　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前面车玻璃上，雨痕从中间分成两道，各自滑落下去。
　　为什么？
　　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