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时》澍舟

32、第三十二章

　　第二天一早，六点多，宋予希就醒了。
　　刚住第一晚，睡不熟。
　　她翻出压在被子里的手机。
　　手机屏幕竟然显示着某购物软件的页面，购买的付钱窗口。她赶紧关了，差点在自己睡着的情况下购入一本笔记本电脑。
　　时间还早，不过这个时间外公外婆应该醒了再楼下遛弯。
　　她懒得出去买早餐，打算直接去外婆家吃。

　　走进楼道，电梯刚下去。
　　她耐心地等电梯再次上来，走进电梯。
　　下了楼，外面的空气让她嗅到高中上早习时的气息。这确实很早了。
　　一辆黑色的车子刚开到不远处的拐角，然后直直地开走了。
　　宋予希停了停脚步。
　　这车似乎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是不是从昨天从机场回来的路上见过？
　　这牌子还挺多人买。

　　到了外公外婆家，宋予希终于再一次体会到当一个“废人”的感觉，有吃的有喝的，自己的任务仿佛就是好好活着就好。
　　在外公外婆家待了一上午和一下午，下午四点的时候，宋予希提着一袋子外婆给带的水果往家走。

　　到曙光广场站，宋予希从公交车上下来。
　　正好找家餐厅吃饭，朝里面的街走去。
　　这几年这里装修过了，店面换了不少。

　　走着走着路过一家火锅店，整体来看是红色的装修，外面的大牌子上画着一串火红火红的辣椒，意思是我们家很辣，喜欢吃辣的千万别错过。
　　里面看起来也很干净，此刻人也不多。宋予希便走了进去。

　　“您好欢迎光临，几位？”老板的声音从结账台后传过来。然后老板抬头，站起来。
　　看到宋予希的那刻，高骏愣了愣，搓了搓眼睛，又看她，好像傻了。
　　宋予希也一愣，傻了。
　　楚筱玥从后厨方向出来，看到这一幕，也倏然停下脚步。
　　三个人面面相觑两秒多，宋予希伸出了一根手指，道：“一位。”

　　自从她走进来后，顾客陆续多了。
　　声音不由地嘈杂起来。
　　楚老板和高老板以及还有一位员工忙忙碌碌，走来走去。从后厨时常传来爆锅翻炒的声音。

　　宋予希点的酸梅汁和餐巾纸以及肉夹馍，都是由楚老板亲自送过来的。
　　楚老板每次一来，就放下东西，也没说话，多瞅了瞅她就走了，似乎不确定她是宋予希似的。
　　楚老板也不问，放下东西就走。
　　渐渐地，楚老板和高老板两个人一会儿一个路过她一趟，一会儿一个路过一趟。

　　没认出来？
　　那也好。
　　宋予希竟有种松口气的感觉。要是一会儿他们过来问，她要不要直接装不认识？要不编个名字，换个口音？
　　要不装失忆？
　　宋予希脑海里上演了很多电视剧主角失忆的画面，想了想，还是算了。要真过来找她，那她也大方承认好了。

　　红色汤汁里有股熟悉的味道。
　　她喝了一小口汤汁，舌尖辣辣的。
　　很像他们高中时一起去吃火锅的味道。可明明不是一家。
　　宋予希觉得有些奇怪，多尝了几口，才反应过来，可能是因为人对了，所以觉得熟悉。
　　外面车水马龙，开始热闹起来。
　　她望着玻璃外，找到了久别重逢的感觉。

　　吃完宋予希离开时，站起来不见楚老板和高老板的身影。走到门口，推开门走出去时，才发现门口边上站了两个人。正在抽烟的高骏和捏着鼻子，红着眼睛的楚筱玥。
　　听到声音，他们两个看过来。
　　宋予希挣扎了零点一秒，抬起手，说了个“嗨”。
　　高骏手里夹着烟，走过来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予希：“昨天吧。”
　　高骏欲言又止：“回来——做什么？回来看看接着走？”
　　“不是。”宋予希笑，“我回来工作。”
　　高骏点了点头。
　　宋予希看了眼楚筱玥，说：“我还有事，先走了。拜拜。”

　　宋予希算是落荒而逃，她不敢跟他们两个相处更久。走远后才敢回头瞧一眼，看不到那家火锅店才感到放心，随之而来是胸口堵堵的。
　　宋予希走进一家超市，买了支冰淇淋，出来的时候看到楚筱玥在找她。
　　看到她，楚筱玥很惊喜，走过来：“忘了问你联系方式了，你之前的微信，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在用。”
　　宋予希接过楚筱玥的时候，低头输入了自己的新手机号码。
　　“你的微信号也是这个手机号吗？”
　　“嗯，是的，”宋予希说。
　　实际上从前的号一直在用，只是没回过任何人的消息，也没发过任何动态。给楚筱玥的，是工作号。
　　楚筱玥操作了一番后，收起手机，看到她手里的冰淇淋：“我也想吃，你陪我去买一根吧？”
　　宋予希像从前一样，自然地转身，跟着楚筱玥一起走进冰淇淋店，仿佛从前两人一起去学校超市买东西。

　　冰箱前冷气十足，两人停在这前面。
　　楚筱玥拉开半个冰柜，从里面挑选。楚筱玥似乎无意间地问：“这几年很忙吗？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做服装。”楚筱玥惊讶地回头看她时，宋予希笑，“还是喜欢这个。”
　　楚筱玥拿着一支玉米冰淇淋，关上半个冰箱：“我和高骏一起开了一家餐厅，就是你看到的。”
　　“还挺好吃的。”
　　“好吃的话，那常来？”楚筱玥问。
　　“好。”
　　两人走到门口结账，离开。一出门，两人就各自朝各自的方向走了。

　　火锅店前，高骏眼蹲在地上抽烟，地上多了两个烟头，当他再次按灭掉手里的烟头，旁边传来楚筱玥的吼声：“别在店前面抽烟，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楚筱玥怒气腾腾走过来。
　　高骏笑：“快进去吧，我给阿然打个电话。”
　　楚筱玥愣了愣，没说什么，拉开火锅店的门走了进去。
　　高骏拨了徐舒然的手机号码。

　　“嗨，兄弟，跟你说个事，你忙吗？”高骏笑着说。心里还在琢磨怎么给兄弟打个预防针。
　　那边徐舒然：“忙，有事？”
　　高骏看了眼手机，快下午五点半了：“都周五了，快歇歇吧。你不想歇，你的员工们也都归心似箭了啊，干活没有效率，有什么事周一再说呗……晚上来我店里聚一聚？我有新菜品。”

　　“今天不行。”
　　“咋了？”
　　“家里水管撑不住了，联系了物业，他们今天来修。”
　　“啊。”高骏挠挠脸，“本来想和你说件重要的事来着。”
　　“……”那边沉默。
　　高骏说：“那什么，那就明天晚上，明天晚上我在这儿等你啊。拜！”
　　说完挂断电话，高骏踩灭烟头，走进了火锅店。

　　一进去，楚筱玥刚把菜给一个客人上完，小跑着过来问：“你跟他说了吗？”
　　高骏说：“这我哪儿敢电话里说，再影响他工作，等明天晚上他过来再说吧。”
　　楚筱玥：“要不明天我也把予希喊过来？”
　　“你可别这样，”高骏边往里走边说，“你这样搞得大家最后闹得很难看，千万别。”
　　“徐舒然还是很忌讳这件事吗？”楚筱玥跟上来问。

　　“不能说是忌讳。是宋予希当时做得有点太过分了，我们阿然也是有血有肉的生物……反正如果是我，我是不可能想再见她的。她要散就散呗，谁会上赶着和好？”
　　楚筱玥抱紧餐盘，没说话。
　　“反正我肯定不会跟她和好。”高骏说。

　　楚筱玥回过神，长长地“切”了声：“人家稀罕你？而且人家也不可能为了你才回来的吧？你自恋什么？”
　　楚筱玥摆出一副无语的表情，白了他一眼，踩着小高跟哒哒哒走了。
　　高骏：“……”

　　今天特别热。
　　从商业街走回月泉花园门口时，宋予希又出了一身汗。
　　冰淇淋吃完了，她口渴，还是忍不住，去到了小区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份大桶的草莓味的哈根达斯。
　　旁边小朋友看到馋得眼冒金光，直盯着她。
　　最后她在小朋友灼热的目光下，推开门，走出便利店。

　　小区里绿化好，虫子多，宋予希怕小虫子飞到冰淇淋盒子里，回到家，她才拆开，满满的粉红色的冰淇淋。她打开电视，找了个下饭剧，边看边吃起来。
　　很快就清凉下来。

　　不久，楼下响起说话声。
　　宋予希咬着勺子凑到窗户边上去看，两个穿蓝色衣服类似于工作服的男人从电动车上下来，似乎是这里的物业工作人员，还斜跨着黑色工具包。
　　楼层高，看久了眼晕，她很快就收回目光，回到沙发坐下。

　　楼梯那里就传来工作人员打电话的声音。似乎是她楼上的那户人家还没回来，在给那个人打电话。
　　电话结束，两个工作人员在走廊里等着，歇着聊天。
　　回声很响很高。
　　宋予希在家里客厅躺着也能听到声音。

　　她就喜欢自己在家躺着，不去想工作不去想人际关系，就这样发呆看着天花板，饿了吃口饭，渴了喝杯水。
　　她时常希望日子就这样“无趣”下去。

　　回想起今天见到楚筱玥和高骏的那个时候，楚筱玥和我高骏眼里都布着一层陌生感。
　　像见了许久未见，有点讨厌的人。
　　四年前她走之后，跟所有人都没有了熟络的联系。
　　楚筱玥和高骏一开始也会来问她近况，她都搪塞过去，渐渐的，都越来越疏远。
　　都怪她。
　　她捂住眼睛，翻了个身，将自己的脸面向沙发背那侧。
　　可是当时她没办法，满脑子只有逃避。
　　没有办法再跟靠近徐舒然的人，联系甚多。

　　宋予希去取洗勺子的时候，突然发现客厅和厨房相接天花板处似乎有些之前漏水的地方，已经干透了。
　　她反应过来了什么，扔下勺子，出了门。
　　她走到步行走廊的门里。
　　两位穿蓝色工装的工作人员还坐在台阶上。他们见到她来，停下说话，一同看着她。

　　“请问是楼上水管漏了吗？”宋予希问，“我家之前好像漏水了。”
　　一位剃光头戴眼镜的维修师傅推了下眼镜说：“12楼住户昨天晚上说漏水。现在他正在赶回来，马上就到了。你家里现在还在漏吗？”
　　“没有，像是之前漏的。”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

　　楼上电梯门叮一声打开了。
　　工作人员立马拿起包走上去，宋予希扒拉着扶手，探过头，也看过去。
　　一个陌生男人走出来，一身工整立挺的灰色西装套装，他笑道：“不好意思，路上有些堵车。我是户主的朋友，他有事现在过不来……”
　　然后他们就开了门，进去。
　　里面立刻吵吵闹闹，沟通起漏水的问题。

　　宋予希低头打字，把这件事告诉房东。
　　房东很快回说他会去处理，去跟人家协商，宋予希就放心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