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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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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这天,校园里人声鼎沸,欢声笑语。还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都是毕业生的家长和朋友,前来道贺。
刘雅丽捧着一把向日葵走过来。
宋予希跟朋友拍完照片后立刻朝刘雅丽跑去。
“恭喜宋浅浅同学顺利毕业!”刘雅丽道。
宋予希接过花:“谢谢妈咪!”
宋予希看到刘雅丽身后不远处,徐舒然手里拿着学士帽,身旁跟着许久都没见过的徐母和徐父还有徐舒新,正朝这边走过来。
徐舒然看起来不太愿意拍照,徐母却看起来很想拍照,一直说拍几张拍几张。
最后,徐舒然以一种极不自然的表情跟家人一起拍了张合照。拍完立刻拍拍衣服,走了。
“这孩子,怎么一点不喜欢拍照,又不是不上相。”徐母抱怨。
徐父安搂着徐母的肩,安慰她。
刘雅丽笑了笑,和宋予希一起走了过去。宋予希走到一半就停下来,走到徐舒然的旁边。
太阳大,徐舒然微微眯着眼,看她。
宋予希将手里的向日葵分给他一朵,然后期待地看着他。
恭喜他毕业,然后,还有……他们的那个约定。
徐舒然接了过去,低头瞧了瞧花,又抬眸瞅向她:“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说过什么?”
“嗯?”
“嗯什么嗯?”徐舒然稍微俯了俯身,提醒说,“如果毕业咱们都还单身,怎么着来着?记得不?”
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宋予希瞪大眼睛:“记、记得。”
“还需要走什么程序吗?你表白还是我表白?”
“……”
宋予希一时摸不准他是是不是开玩笑的,低头道:“不着急,那、那晚上不是要一起吃饭吗?到时候再聊。”
“啊,行。”他拨弄着帽子,“别混过去就行。”
说完见宋予希没说话,他一顿,抬眼,声音带了点质疑:“不会真糊弄我呢吧?”
宋予希抬头,盯着他:“我还挺认真的。”
只要他是认真的,她也肯定是认真的。
“对我……有那么点意思?”徐舒然问。
她含含糊糊“嗯”了声,周围人声嘈杂,不晓得他听清楚没有。
只见徐舒然看着她,沉沉的眼眸里似乎在确认什么,随后他说:“行。”他又拿着向日葵,闲闲地翻着看了看。
“那你对我呢?”她有点着急。想确定下他是不是开玩笑的。
徐舒然笑了笑:“估计有吧,有那么点儿。”
“估计?”她心情一落千丈,“那就是没有?”
“我可没这么说啊。”他眼里带着点喜悦,有种喜上眉梢的意思,还有种想安慰她的意思,“我觉得咱们两个挺合适的。”
“合适在哪儿?”
“合适在……”
等着他陈述列举理由的时候,不远处,徐母和刘雅丽高声谈笑着。
宋予希甚至能听到徐母高昂的欢笑声:“你家浅浅也单着呢,我们家阿然也是,真是的,不知道怎么了,现在的孩子都爱自己一个人,搞不明白!”
徐舒然嘴角弯起一抹笑。
宋予希脸烫烫的。
徐舒新本来在地上拔草玩,见他们俩不说话了,走了过来:“哥,予希姐,毕业快乐。”
徐舒然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回应。
这或许是兄弟之间的默契?
宋予希看着徐舒新,笑着说:“在国外上学的感觉怎么样?”
“别提了,没什么好吃的。回国才吃到喜欢的。”
宋予希又笑了笑。
晚上在餐厅,刘雅丽和宋予希先到达,去包厢里等。宋予希玩了会儿手机,去洗手间。
走到走廊尽头时,意外听到徐父徐母的声音,徐母的声音表达着极其不情愿的态度:
“我真不喜欢他们两个在一起。浅浅这孩子是没什么,主要他那个爸,咱以后要真当亲家,还要跟他来往?本来就不愿意住他对面,现在可好,关系更拉进一层,以后想躲都躲不了。他要在小区里在咱们那儿惹事,咱们还得收拾烂摊子,你说这什么事?”
徐父声音温和,却也彰显无奈:“那也没办法,舒然有自己的主见。”
“什么主见?我真要跟他谈谈去了。当朋友不行吗?反正这么多年都是朋友。当一辈子朋友算了!”
“舒然不会听,他要能这么听话现在也不会和咱们这么疏远?”
“不是什么事都由着他的,我要就是不同意,他还能跟我断绝关系?”
“人两个孩子现在又没好,就是舒新随口那么一说,说不定他听错了呢?”
“错什么错?”
声音和脚步声越来越近,宋予希不知怎么的,就产生了逃避心理,迅速闪进了旁边的卫生间。
等着徐父徐母走过去,她低头才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
整顿饭后,刘雅丽和徐父徐母去酒店住下。
徐舒然和宋予希带着徐舒新在周边游玩。
夜里的见山市霓虹灯比天上的星空还要丰富,像洒落在整座的城市碎钻,比白天还要彰显繁华。
徐舒新去运动服装店里,徐舒然停在门口:“是不是该谈谈我们的事了?”
宋予希抬头,只见他眼底亮亮的。
她却只能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似乎很有耐心,在等她说话。
“我觉得我们……”她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
“哪里不合适?”他心情不怎么好。
“哪里……都不太合适。”她说。
徐舒然沉默了半响,似乎是急了,朝她走过来一步,声音也有些急切:“你后悔了?”
周围的喇叭声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她心烦意乱,感觉头脑发晕,眼前漆黑。
“嗯。”她是真的后悔了。没考虑过自己的家庭会给他和他的家庭带来什么影响就对他说下毕业后在一起的话。
像她这样,还没有完全在社会上独立立足的人,没办法完全抛开原生家庭对她的影响以及对她身边人的影响,她错了。
她之前没考虑到这一点,没想到他的家人如此在意,是她错了。
“徐舒然,我没有不喜欢你的意思。”她抬头看着他说,“我很喜欢你……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但是我们在一起会很不合适,对不起。”
“你现在才想到不合适?”他眼底冰冷冷一片。声音也是她从来没听到过的冰冷,宛若寒窖。
“喜欢……但不合适。”她低下头说。
他冷呵了一声,似乎是气氛到极点,说不出话来。两人跟站在夏季温热的风里,全身却似陷入冰库。
“你逗我玩呢?宋予希。”他恶狠狠地说,“觉得逗我是不是特别有意思?”
她沉默。
“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说出来,你只说有问题,不合适,到底哪里不合适,给我个死心的理由,总可以吧!”
“……”
她久久未说话。
徐舒然突然转身走了。她抬头,看过去,他以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决绝和生气难过的背影,走得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快地远离她的世界。
很多年后,宋予希见到他时,他也总是会以这种方式、这种背影——远离她。
而此刻夏日的微风里,他们隔阂的初隙,确也是他们怎么也躲不过的一道成长的伤痛。
徐舒新走到店门口,隔着门好奇地探头:“我哥怎么走了?浅浅姐,他又帮你买东西去了吗?”
“买完了吗?”
“买好了!”
“那走吧。”宋予希说,低头朝前走。
宋予希回到酒店,刘雅丽正在阳台打工作电话。等刘雅丽出来后,宋予希说她想出国。
刘雅丽愣住,问她考虑好了吗,考虑好的话,现在租的房子找的工作都要退掉,在异国他乡重新开始一段生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考虑好了。”宋予希说。
她想要摆脱宋成置带给他的阴影。
她想让自己变得更厉害更独立,将来也是能独挡一面的女性。而不是永远活在舒适区,即使自己已然走出那段阴影,却不可避免被别人翻出来提及涉及她影响她。
她想让父亲对她的影响减少到最小。
她也想增加自己生命的维度和可能性。
可是如此以来,她就自私了。她没能完成对徐舒然的承诺。
可是,他们现在就算在一起了,他的父母会介意她的家庭,他们两个又怎么会过得顺心?发展又怎么会顺利?
情侣分手和朋友决裂,哪个更不相往来?哪个会更严重?
对宋予希来说,既然知道结果,那不如一开始就避免,最好。
“你朋友们……都知道了?”刘雅丽问。
“没有。”宋予希说,“他们之后都会知道的。”
刘雅丽点了点头,又出去接电话。
宋予希拿出手机,打开跟徐舒然的聊天对话框,打上几行字,又删除。
来回反复三次,到最后只删成了一行:我要出国了。
两天后,宋予希跟刘雅丽回了诚湖市,准备出国的手续。徐舒然留在见山市工作,这几天跟父母也回到诚湖。两家人同一班飞机,期间徐然一直跟她冷战。
回来几天,两人也没联系。
有天宋予希在外闲逛的时候,不知不觉走到徐舒然所住的小区。她站在外面看着陈旧的小区,想到了什么,踏进去。
走到熟悉的楼下,还离得很远,楼道里跑出两男一女。
宋成置挽着袖子跟一楼的大爷吵架,脸色如盛怒的狮子,说几句就要动手似的。
宋予希低头,感到羞愧。
阿姨挺着大肚子,在旁边帮着宋成置吵架,同样不甘示弱。
几个人的声音夹杂着一道尖细丝毫不讲理的女声,听得人头疼。
大爷拿出老年手机,似乎是报警。
徐家父母遛弯溜回来,站得远远地看着楼道门口的情况,徐母还小声跟徐父说话,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
宋予希叹了声气,眼眶有些热。她抬头,看了眼二楼两家人装着防盗窗的窗户,低下头,转身离开。
徐舒然在屋里午睡,突然睁开眼。
他坐起来,坐到床边。空调里吹出冷风,温度舒适。
其实气过了,也就算了。认识这么多年,宋予希这样也不是没有理由。
她胆子特小,出门在外都不敢主动交朋友,思绪又多,多些考虑,事到临头变得胆小对她来说也在情理之中。
她要出国了,又不是没告诉他。
可能也是因为要出国了,对两人之间的关系多了些不确定性,多了分考虑,都正常。
三年前谁能料到毕业之后的状况。多少毕业分手的情侣能料到毕业后的状况。
是他捏着三年前的承诺紧逼她,是他做得不太合适。
她出国之后,异国他乡,这么社恐,出去之后想必要难受一阵子。他如果也不理她,她在外面没人跟她聊天不得难受?
徐舒然拿起手机,边打宋予希电话边换衣服出门。
“我要去云安了,马上就到高速了。”宋予希在电话里说。
徐舒然停在小区门口,有些茫然,似乎只有电话里的一点声音能带给他希望。
“徐舒然,对不起。”宋予希说,“我不配当你朋友。”
“……”徐舒然,“这事是你说的算的?”他说,“我不怪你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手机那边已经带了点哭腔:“对不起。”
“啪嗒”一声,宋予希挂了电话。
徐舒然更加茫然。
不是都说了没事了吗?
他打了辆车,赶去机场,打算直接飞到云安。可是路上塞车,水泄不通,十字路口堵得全是车。他第一次见诚湖市堵得这么厉害,车子几乎连挪都挪不动。
此起彼伏的鸣笛声,弄得他头痛。
直到错过最后一班飞机,车窗外的天空月明星稀。他无力地坐在后排。或许,老天不让他今天见到她。
这件事让徐舒然冷静了一段时间,他想或许他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分开一段时间,等宋予希也冷静,他们一切都回到从前。
半年后的一天下午,他工作的时候接到刘雅丽的电话:“舒然,阿姨不太清楚你和浅浅的情况,但是我和浅浅明天就要走了,她申请了国外的研究生去读研,我们可能近期不会回来。你们俩……不再聊聊吗?”
挂了电话后,徐舒然再次给宋予希打电话,她还是那样非常回避,现在连他们朋友的关系都非常回避。
这是最让他难以接受的地方。
最后她说:“你别来送我,你忙自己的工作就好。”
“然后呢?”徐舒然说,“你要跟我绝交?从此不相往来?”他几乎压不住愤怒地说。
“我会回来的。”宋予希说,“我肯定会回来的……但是现在,徐舒然……我没法面对你和其他人。对不起。”
“关其他人什么事?”他第一次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似乎不完全来自于他们的关系。
“对不起,我现在没法面对你们。”她只是这样说。
徐舒然说不出什么来。
她现在完全封闭着自己,周遭像有一道屏障,他怎么打也打不开。
电话不知何时被她挂断了。
嘟嘟嘟的声音,像把刀。
从此之后的几年里,他每听到这个声音,都会想到这个下午。他在跟自己的多年所爱之人告别——一场几年里都不会再有联系的离别。
此后多年的漫长疼痛都是从这场离别开始的。
对他和宋予希都是。
但或许,成长需要这样的分别,才能让两个从来都相互依偎的人知道,分开后,他们各自独立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他们自己也可以成长的多么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