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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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姐姐王辉在广/州有一套不大的住房，王耀在入学前暂住在那里。很长一段时间那栋住房就如被人遗忘一般，静静地安置在麦脱斯赫路。而当姐姐来到广/州之后，这种无人问津的冷清场面被彻底打破了。
来人络绎不绝，大多是后来出任黄/埔□□的党内人员。也有国M党内某些舞文弄墨的斯文人士。他们在这间屋子里交换着不同的见解、不同的思想，气氛轻松而愉悦。不时有爽朗的笑声传出。王耀在卧房与客厅间游走，想从他们的谈话中捕捉到一些令人心跳的词句。他收获不浅。
有一次姐姐叫出躲在客厅门后听得饶有兴趣的他，然后当着很多革命先导的面介绍。
姐姐双手扶着王耀的肩让他坐下，他一看到对桌的瞿秋白顿时激动得红了脸，慌忙低下头去。
“小弟曾读过您的译作，对先生仰慕不已，如今他也操此业，还需多向瞿先生请教。”姐姐笑道，俯下身，“是不是啊，小耀？”
秋白笑得谦逊：“哪里。我看过王耀的履历，年纪轻轻，却是可塑之才。”
“就好。以后还请瞿先生多引导才是。”姐姐依然笑着。
“义不容辞。”秋白摘下眼镜。
王耀不敢抬眼，他感到全桌的目光都在注视着自己。一瞬间似乎有强烈的满足感侵占了他的内心，却同时伴随着负重。那些满足感与其他人的期望一起，浇灌着他心中细小的弱不禁风的思想萌芽。细而无声。
黄/埔的入学程序不算复杂，但要求略显苛刻。能入学之人基本都是些资质良好的人才。王耀很轻松便入了学。当面对依次列坐的主考官时，他在偏左的位置瞥见了沉默的秋白——他虽一言不发，却一直保持微笑，从容而看不出任何情绪。这令王耀多少感到安心。虽然当时他尚不清楚瞿先生是否私下帮了他一把。事后他听姐姐说，因为不是黄/埔□□，瞿秋白并不具有最终的决定权。他能进黄/埔，毫不谦虚地说，靠的都是自己。
王耀凝视着姐姐意味深长的微笑。她拍着弟弟的肩膀，一下又一下，希望每一下都能增长刚成年的王耀急需维护的自尊与自信。
“靠的都是自己，小耀。”姐姐这样说道，“以后好好表现。”
王耀心知肚明，没有姐姐前后忙活，他这么顺利进入黄/埔几乎不可实现。于是他把些许的失落感埋于心底，让姐姐欣于看见的热情与期待流于言表。
因为从进入组织开始，他人生的每一步，都已被安排妥当。
除非历史自行选择改变。
一个月后，他已学会与那些被异种思想浇灌的青年相处，和自己的同伴一起，佩戴青天白日的校徽，接受三民zhu义教育课。但大部分时间内，他并不感到孤独难耐，因为他仍有大半时间，以学生身份坐在座位上，聆听为之倾心的导师声情并茂地阐述当时活跃的各种思想。特别是他有义务对之赋予执念的，马克思主义。
那是一个自由的时代，相对于后来的中/国。那种自由的氛围渗透到校园的各个角落，拉慢了时间飞逝的步伐。使得如梦般短暂的三年时光漫长如世纪。大家都用稚子之眼观望世界，会为各自不同的信仰争得面红耳赤。会在某个导师家围坐一堂，对中/国日后的发展道路畅所欲言、各抒己见。
那是一个热情洋溢、朝气蓬勃，单纯而又美好的时代。
只有同学，只有理想。
在思想碰撞中摸索着成长的国家又重新流淌新鲜的血液。
这是孙先生与共产主义人士的共同愿望。
他需要优良的导师与一群乐于进取的益友。
这是姐姐在他入学前挂在嘴边的话。当他真正接触到来自赤都莫斯科的东欧人之前，他切身感觉到，自己无法随心所欲地去接近那些被别人称作“老师”的先导。他们因了自身难以遮掩的光芒而变得遥不可及。兴许是所谓的尊敬产生了距离，抑或是王耀对自己信仰的懵懂，他始终无法走近他们，像有些人一样，对时事畅所欲言地吐露想法，对不同的主义不同的道路发表自己的理解。
1924年的六月，一群来自莫斯科的苏/联□□走进黄/埔的校门。他们穿着另类的军服，说着陌生的语言。这些身型高大的东欧人一下子成为黄/埔校园的风景。
而就在这段时间，王耀认识了伊万•布拉金斯基，他的第一位苏俄朋友。
可是，很多很多年后，当他再次以怀旧的口吻用“苏俄朋友”描述伊万时，心中就会莫名地如青柠破碎，汁液伴随着难以言喻的酸涩流遍全身。
这种感觉。
与1935年他在人群中窥望他一样。
无限酸楚。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
